依娜姆的篮子里装着不少新鲜的肉食和点心等祭品,她打算去找那个久违了的巫师———眼下形势越来越不妙,匈奴夫人的地位岌岌可危,昔日亲匈奴的王公贵族纷纷倒戈,她只有把扭转局势的希望寄托于巫师。她穿过鱼龙混杂的闹市街区,刚拐了个弯迎面就撞上一个穿金色袈裟的僧人,“施主请留步。”僧人迎面就是一掌狠狠劈在她的脸上,疼得她大叫出来:“你这是做什么?”僧人便凑到她眼前,定定看着她的脸片刻又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语出惊人道:“施主,你身后有只猫。”
“猫?”依娜姆立马严谨,扭头四下张望,问道:“它在哪?”僧人皱了皱眉:“施主最近是不是招惹上什么了?”依娜姆没有多想连忙说道:“我没有遇见什么,是匈奴夫人……”接着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怪事和盘托出。
僧人问:“敢情是匈奴夫人惹到了猫?”
依娜姆回答说是。僧人缓缓回答:“黑猫是怨灵化身,代表着灾难,与天香长公主的本命匹配,遇见仇人一定会发起报复。不过黑猫通常属于无家可归的野物不会肆意进入房舍,然而,依施主所言,这些黑猫想必受到某种妖法蛊惑所以进入房舍为非作歹。”
依娜姆瞬间觉得遇到了救星,露出一副后怕的样子,小声叨念着“怪不得怪不得”,并问僧人有何对策?僧人神秘一笑:“施主莫怕,凡人也有治它的办法!”
依娜姆忙说:“请高僧赐教。”僧人说:“驱除猫妖的办法就是捉住猫后用刀围绕脖子先划一道口子,割断它的头,再从划开的脖子处用刀往下豁开肚子......”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开膛破肚的动作,依娜姆听得心惊肉跳。僧人收回手继续说:”豁开猫的肚子,从脖子开始抓住猫皮往下撕,撕到尾巴末梢的时候把猫皮完整剥下来,就成了!”依娜姆用手捂着嘴浑身颤抖:“要杀便杀为何还要剥皮?”
僧人面不改色道:“死而不僵视为妖,若猫妖的皮不作法烧掉,它还会复生。”
依娜姆惊诧道:“杀了还可以复生?”
僧人回答:“只要还有气在就可以复活,但......烧了它的皮毛就是烧了附庸之体,没了皮的畜生就算有命也没的活。”依娜姆信以为真,自言自语道:“那也只好这样了。”僧人又说:“这件事情只有一个人去做才能成。”依娜姆问他:“谁?”僧人看她一眼,“就是施主你啊。”“我?”依娜姆吓得大叫了一声,“不不不,我不行!我可不敢。”
僧人劝说道:“事不宜迟,施主若是再犹豫下去,猫妖只会越来越猖狂,日后会有更多无辜之人命丧其手。”依娜姆便下定了决心铲除猫妖,挫挫天香长公主的嚣张气焰。当日夜深人静时,她偷偷摸黑至前王后寝宫门前看见一只黑猫蜷缩在墙边眯眼打盹?天香长公主养有很多只黑猫。无论如何,杀掉一只好一只!她“啊呜啊呜”轻轻学几声猫叫,状着胆子引诱道:“猫儿,猫儿,我们一起玩吧?给你鱼儿吃?”猫儿半张开眼,看见依娜姆居然不认生,摇摇尾巴,没动弹。依娜姆见它不动,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小鱼干递到它嘴边,哄道:“啊呜啊呜,小鱼好香,来吃吧!”鲜香扑鼻而来,猫儿闻了闻,毫无顾忌地张嘴大嚼起来,没待一炷香时间,就“砰”的一声倒下了。依娜姆得意地想僧人给的秘药真好使。她用兽皮袋子装上被药倒的猫儿匆匆忙忙提着它返回匈奴夫人寝宫,来到后院废弃的屋子。从袋子里拿猫儿出来时不知为何,手抖得厉害,额头也冒着虚汗。
依娜姆按照僧人的吩咐,她把猫儿的嘴用布塞住,再拿出红绳在梁上绕过后紧紧绑住猫的尾巴,红绳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放手时它已经被稳稳地吊在了半空中。可能是折腾,可能是药效过了,猫儿突然苏醒过来,睁开眼看见恶人正拿着寒光凛凛的刀在逼近。它开始拼命挣扎,但尾巴被牢牢绑住无法动弹;它想叫,可嘴被布紧紧塞住发不出声。依娜姆握着刀不知如何下手,刚想靠近些,手背就被猫的利爪挠出几道血口子,鲜血直流。快下手,不能再拖了,倘若被天香长公主发觉,大好机会就没了。她尤其是想到天香长公主回宫之后匈奴夫人所遭受的种种委屈,心里就是忿忿不平,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狠狠一刀捅到了猫儿的腹中!鲜血狂涌,猫儿从嗓子眼发出“呜呜呜”的悲惨叫声,琥珀色的双瞳死死盯着她。依娜姆眼中凶光毕露,一刀又一刀下去……猫儿渐渐不再挣扎,小屋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依娜姆满身鲜血,突然想起来还要剥皮。她再次笨拙地举起刀,就在这时,墙外传出碎石掉落的声音。有人!她跑到窗边,看那背影,像是凤卿公主身边侍候的奈茜拜!糟糕莫非被发现了?!
“公主,这么晚了还不歇息。”薇迪雅走进卧房看见海珑麟托着脸坐在地台上一言不发,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回事?自从上次你去探望天香长公主回来,就变得判若两人似的。”“天香长公主不是已经痊愈了吗?”“你懂什么。”海珑麟白了女官一眼:“正是因为这一去,我突然间发现和王妹之间差得太远,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薇迪雅明白了她的意思七八分,小心翼翼道:“这个确实是很无奈的,公主。你和天香长公主之间本来就存在差距,她虽然比你小,但毕竟是正宫王后所生,而你......”
“嫡女和庶女的区别对吧?”海珑麟一掌狠狠地拍在案面上,吼道:“岂止是嫡女和庶女的区别?”“王妹遇袭受了伤,所有人都关心她呵护她,。那日你也看见了,我想多逗留一会儿,祖母居然说不允许我打扰非要把我快点撵走!”“那我呢?我以前感染风寒发热,病得快要死掉的时候,有谁关心过我?那个老不死的可曾问过半句?”
“王妹有索芒亲王这个亲舅父,我也有啊,可是。”海珑麟说到这里表情又渐渐变得沮丧起来,声音低落许多:“可是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他们几次。”“老不死的为了遏制外戚势力,从来不允许我和母家的亲人见面。”“公主。”这种涉及王族的事情,薇迪雅只能好言安慰:“别伤心了啊……”
“我能不伤心嘛。”海珑麟声泪俱下道:“从小生长在宫里又怎么样,过得还不如平民。”“尉屠耆光明正大地留宿都无人理会,反倒是笺摩那过来说几句话就屡屡有人污蔑我和他私通……明摆着是上上下下合起伙来欺负我!”“呜呜呜,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投生在君王之家!”
“公主。莫非你在妒恨天香长公主?”
“我哪敢呀。”“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再妒恨她也没用啊,势单力薄的,宫里没也人向着我呀。”
“这就对了嘛。你和天香长公主素来相处融洽,岂可动坏心思?”薇迪雅没说完,就找来海珑麟的责骂:“你胡说什么呀。我有说过我动什么坏心思吗?!”“我是提醒你,”薇迪雅解释说:“你和天香长公主既是亲姐妹又情投意合,礼尚往来,她得宠,你在她的光环下肯定也能沾点光呢?”“姐妹之间互相帮衬互相扶持还有什么坎儿走不过去的?”
“公主!公主!不好了!”奈茜拜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猫儿被杀了,被依娜姆那个坏东西给残忍地杀死了!”“什么?”海珑麟惊得地台上跳起来,指着奈茜拜:“怎么回事,说清楚!”
“我是去找猫儿的,”奈茜拜把自己跟踪依娜姆并亲眼目睹其残忍杀死猫儿的经过原原本本告知:“……原来它跑到天香长公主门前打盹结果我去晚了一步,猫儿被依娜姆用迷药抓走了……”“呜呜呜呜,公主,全都怪我,我该死我该死!”
“贱妇!”海珑麟气得七窍生烟当即认定此事乃珤勒尔所指使,“啪”桌案上的茶具被巴掌拍震得东倒西歪,吼声如雷:“她自己多行不义被降了位份,居然敢拿我的猫来撒气,我看她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她以为她还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继后?”说罢发疯似地冲出门要找珤勒尔算账,被薇迪雅拦住:“公主,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她算账。你别拦着!”海珑麟火气上头,动作粗暴意欲推开女官要出去,硬是被死死拦住:“公主,别冲动!”“你去找匈奴夫人没用,应该去找天香长公主才对,依娜姆杀猫是直接打你的脸也是在间接打天香长公主的脸啊!”
“公主你千万要当心。匈奴夫人虽然被国王软禁于寝宫不得外出,但她派的那个眼线还在监视你。”“那个眼线叫做乔勒旁,对匈奴夫人死心塌地卖命,非常可恶。”“乔勒旁打从你一回宫就一直躲在暗处监视你的一举一动然后向匈奴夫人禀告。”黎帕那侧卧在床榻上回想着卫兵说的这番话,越发感到心寒:这些人像是刻意讨好我,而且还是以出卖的方式来讨好。现在讨好我,倘若日后匈奴人反扑回来,他们是不是又会再度变脸,直接把我推出去当替罪羊?
“王妹!王妹!”黎帕那正寻思着,突然听见门廊外传来海珑麟的叫喊声,“公主你不可以进去,不可以进去!公主在歇息!”蔓琳怎么拦也拦不住,三更半夜依然精神满满不歇息的海珑麟硬闯异母妹的卧房,“王妹,不好了!”
黎帕那连忙掀开被子下床迎接:“怎么回事?”“王妹,怪我。全怪我,”海珑麟见面就哭哭啼啼地说:“全怪我一时疏忽,猫儿刚才跑出去,被依娜姆抓去杀掉了!”……
“曼琳。”次日一大清早尉屠耆特意进宫来探望心上人,刚走进院子就看见曼琳端着一托盘完全没动过的膳食迎面走来,他好奇地问“这怎么了?黎帕那没用早膳吗?”
曼琳小声地回答:“公主在闹情绪,不想用。”尉屠耆很惊诧,“闹什么情绪?”蔓琳便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尉屠耆赶紧走进卧房看见她一只手托着脸地坐在地台上,全无表情,不过脸上湿漉漉的像眼泪又像是汗水,另一只手则“哒哒哒”反复扣着桌面。
尉屠耆知道她很喜欢猫。猫是一种拥有灵性,拥有情感的宠物,只要主子善待它们,它们就会用十倍百倍的忠诚真心去陪伴主子度过漫长岁月。“别伤心了。”尉屠耆叹口气走到她面前好言安慰道:“我再给你找一只相似的。”
“哼。一只。你就是找一百只也安抚不了我的心。”黎帕那的声音很平淡,看起来很麻木的样子!——尤其想象着依娜姆一刀一刀扎在猫儿身上的情形就仿佛是扎在自己身上一般,将自己身上的肉被挖去了一块,血液不断地滴落下来很痛,撕心裂肺的痛。但往往实在太痛的时候会变得麻木,反而感觉不那种痛。“它出生在巴塞木老爷府邸,是最轻最小的一只,也最粘人。我每日精心的照料它,没人碰它一下。”
“后来艾葳蕤带着它和它的母亲和姊妹来投奔我,我却没能让它过好日子,就惨遭歹人毒手。”黎帕那说的这些尉屠耆都知道,因为呆在巴塞木老爷府邸那段时日他也是亲眼看着这只最小的最可爱的猫儿出生成长的见证人,如今发生这档子事情他也很心痛,“我就知道,把猫儿送给她绝对没有好事情!”尉屠耆一掌狠狠拍在案上,将不满和愤怒撒向海珑麟。
“黎帕那。阿墨像是有话要和你说。”艾葳蕤这时抱着阿墨走进卧房,话音刚落,只见阿墨的身子用力一挣,窜到黎帕那脚边抬起尖利的爪子向其裤脚又抓又挠并且怒目圆睁“啊呜啊呜”使劲地叫唤,那样子简直活像是一个蒙冤之人在告状,“啊呜啊呜—”
大概是养猫多年积累丰富经验,精通猫语的缘故,黎帕那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片刻点了点头:“噢,原来幺子是在公主寝宫住不惯又思念母亲所以偷偷逃回来,结果在门口惨遭歹人毒手?”阿墨继续“啊呜啊呜”叫,尉屠耆紧紧盯着阿墨,听见黎帕那如此释译:“你想让我给幺子报仇,是吗?”“还把它的尸身弄回来好好安葬?好好好好,我明白了。你安心吧。”说来奇怪,黎帕那刚说罢“安心”两个字,阿墨边停止叫唤不抓也不挠了。但黎帕的裤脚早已经破了很多道口子,足以可见其因为丧子之痛所激发的愤怒!!
“你立马把穆茜尔叫进宫来。”黎帕那笑得很奇怪,对尉屠耆说:“我要和她商议。”尉屠耆在阿墨旁边蹲下来摸摸它的头表示安抚,:“难道你想拉上那个厚颜无耻的傻子一起对付匈奴夫人?”“她能帮得了你?”
“我说能就能!”黎帕那嘴边的弧度轻轻扬起,双唇轻启,声音依然平淡,实则血腥报复的想法却在悄然酝酿,如同一根根燃烧着的绳子在猛烈地拍打她的心……
深夜。乔勒旁裹紧身上披着的袍子形同野猫般穿行在树丛之中,动作迅捷无比……她的头顶上,漆黑的天穹中央有一轮鹅蛋大小的满月透出皎洁的光芒,仿佛给树林间蒙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之间只听茂密的灌木丛里窸窸窣窣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蹦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凉气,脚步又不自主地慢了下来因为忽然心里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就像身处在一处从未来过的陌生之地,周围都显得那么陌生。
正当她想要加快脚步的时候前方灌木丛里忽然响起一阵异动:“沙沙沙……沙沙沙……”只见密密叠叠的叶子摇晃不安,然后一个可怕的黑影从里面蹿出来……此人头带黑盔,脸蒙黑色面罩,身穿黑甲,背后拖着黑色披风就连脚上穿的也是一双黑色的皮靴,在皎洁月色下显得十分诡谲。尤其那双阴鸷的双眼更是令人心生惧色,她深吸了几口气提着青焰般寒芒的弯刀慢慢向乔勒旁走来,直至相距三丈左右时,忽然举起弯刀,发出极其阴沉的声音,沙哑得就像划过一块生锈的铁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