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是在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后发现傅乔南不对劲的,这个不对劲指的不是对方难得上课没有认真听讲的不对劲,而是他脖颈上的不对劲。
他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凑近压下对方衣领后他才发现根本不是自己眼花,傅乔南的脖颈上真的有吻痕!
林深不知道自己究竟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将心中的那股无名火压下来,只沉着脸色将傅乔南拽出了教室。
两个人走了很远,一直到没什么人的角落才终于停下脚步,林深回头松开对方的手,质问:“怎么回事?”
傅乔南不解:“什么?”
林深恨铁不成钢,跺脚之后又指对方的脖颈:“脖子上的吻痕怎么回事!”
傅乔南回神,捂住颈侧的痕迹。他早上洗漱的时候在镜子里看见了,但痕迹位置太靠上,他换了好几件衣服都挡不住。后来陈舟然问他收拾好了没,他不好意思再拖下去,就只能不了了之。
没想到林深这么快就注意到了。
傅乔南眼睛也不眨:“不是吻痕,只是我自己抓出来的而已。”
撒谎也不扯个有理有据的,林深嗤他一句,说:“真把我当傻子哄吗,多大人了我还能不知道吻痕长什么样?说,究竟是谁,别逼我生气啊。”
傅乔南叹了一口气,最终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林深听完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傅乔南见状越来越觉得那天实在太突然了,自己好像不是很清醒,即便是现在他都没能想通,没想通陈舟然那时候是抱着什么心态想要做什么事情。
傅乔南又出神了。
“你们在交往?”林深的语气平静得出奇,但又像是在质问,总之傅乔南立马被拉回了思绪。
“怎么可能,没有的。”他立马否认。
对面又安静了两秒,随即是扬声大怒:“那他还敢亲你!”
傅乔南:!!!
傅乔南被对方吓了一跳,当即抬手捂住对方的嘴,慌忙间四处张望,确定没人才又小声提醒:“小声点,林深你不要激动。”
怎么可能不激动,傅乔南现在和对方离得非常近,他感觉自己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了,以及那呼之欲出的怒气。
林深闭眼一瞬再次睁眼,像是强行压下去了一点怒气,才终于在对方掌中咬牙开口,即便声音听得不太真切:“知道了,放手。”
傅乔南半信半疑,但还是松开了手,只垂着双臂看对方,看起来有些心虚,不敢说话。
林深再次深呼吸,问他:“他强迫你了?”
主观色彩非常明显,傅乔南有些怀疑对方究竟做了什么才让林深对他意见这么大,摇头:“没有,是我自愿的。”
林深觉得自己现在能吐血,如果不会死的话,他说:“你喜欢他?”
傅乔南沉默了,他没有想过,过了好久才摇头。
林深面色不算好,他压低声音发射连珠炮:“你不喜欢他还让他亲你?这叫自愿?你自的哪门子愿?你以为自己是爱神丘比特吗?谁孤单你就去温暖谁?他要真把你给办了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吗?傅乔南你是不是傻的,莫名其妙给人骗家里了还帮人数钱,你是他养的宠物吗这么听他的话?”
傅乔南被骂懵了,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先解释哪个点,他脑子有点乱,想了半天最后问:“为什么你觉得我是被他骗来的?”
林深倒吸一口凉气,环顾周遭后才问:“你不知道就是他主动向州长提出把你接到家里的吗?打着还恩的借口把你圈在家里这样那样,这还不算骗?”
傅乔南怔住了,他不知道,没人告诉过他是陈舟然主动提出来要把自己带回家的,他以为对方只是因为受了州长资助,这才受命接过傅文夫妇的遗孤。
是主动提出来的吗,不是为难,不是形势所迫吗?
“你还真不知道?”这下林深怒气更大了。他深知傅乔南是怎样一个人,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傅文夫妇不会强迫他像自己一样去结交认识各州高层人员,除了基本的社交礼仪点头打招呼外他不再和任何政商人员接触。
所以这么多年哪怕是各机关人员到多维港公馆做客,他也只是鞠个躬喊个人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一切都有傅文夫妇为他解释,他不用去和涉及利益往来的人打交道。
傅乔南被傅文夫妇娇养得像个不问世事的小少爷,好像除了钢琴就没什么东西能入他的眼,倒也不是入不了眼,只是他不会去接触,他有属于自己的舒适圈,而他的父母愿意为他打造只属于他的天地。
林深和傅乔南是多年的好友,两个人从小就在同一所学院里学习音乐,一起练琴一起吃饭聊天。林深也很喜欢和他交往,因为傅乔南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他的感情是纯粹的,纯粹的天真,纯粹的傻。
所以林深很生气,他会在开学第一天提早到学校嘱咐同学不要在傅乔南面前提他父母的事情,此刻同样会因为陈舟然的恶劣行径气得直咬牙批判。
“所以就是他强迫你的对不对?傅乔南,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他这是性骚扰你知道吗?他这是非法拘禁!”林深愤愤不平,“你说,是不是他强迫你的,否则为什么他天天抱着你亲来亲去,你们又没有交往,难道一点边界感都没有吗?”
性骚扰?非法拘禁?傅乔南懵了,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连忙摇头解释:“不是的,他真的没有强迫我,我也没有说谎,我真的是自愿的。前天晚上的事情只是意外,他不是每次都那样子,他从来没有强迫过我。”
林深不信,又问:“就算前天晚上是意外,那为什么以前他亲你你都同意?抱你你也不推开?”
傅乔南脑子有点乱,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以为他是不得已才把我接到家里的,养一个人很难,更何况我还只是一个陌生人。父亲母亲是因为我才没有收养他的,一个人很辛苦,很孤单,我觉得他对我特别好。”
林深反问:“谁对你好就能亲你?那我对你好不好?”
傅乔南一怔,没有说话,又像是在非常认真地思考,最后在听见鸟鸣的那刻摇头。
林深:……
林深完全不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他甚至觉得对方只是在为陈舟然的强制性行为辩解,口不择言毫无逻辑。
傅乔南还在解释:“亲一下没什么的,有时候还挺舒服,我没有被强迫,真的是自愿的。”
林深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目光在此刻越过傅乔南的头顶,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三个人,起先是讶异,继而茫然,最后他带着怒气从对方身边经过快步走了过去。
傅乔南肩膀被撞得向后,整个人侧转了身子,又在抬头追上林深视线的同时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三个人,中间那个是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陈舟然。
傅乔南当即一惊,说不清在怕什么,但他莫名心慌。
看到林深气势汹汹的背影,他根本来不及想,当即就追了上去,整个人看起来又急切又心虚。
在距离林深还有半步距离的时候,他看到苏兰挡在了陈舟然前面,同时听见了一旁的费洛德笑了一声,像是幸灾乐祸地看热闹,话应该是对陈舟然说的:“想不到你这么变态?我以为你特别纯情,什么事情都不说,没想到做的都是犯法的事情?”
傅乔南上前拽住了林深的手,用了最大的力气才将人往后拽了一点距离,没让人真的和苏兰对上。
傅乔南小声喊林深的名字,又一步步往后退,目光却在将人拉退几步后与陈舟然对上。
陈舟然的面色看起来不算好,可也说不上生气,傅乔南总觉得他的反应不太对劲,如果听到了那些话,他应该生气才是。
傅乔南想了好久,才终于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陈舟然没有回话,但费洛德好像特别热衷于答疑解惑,上前一步笑着说:“佩斯利找人来告状,刚结束一场辩论,正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就听见这里有人在吵架,顺道过来凑凑热闹。”
傅乔南:……
应该是刚才林深的惊呼把人引来了,傅乔南有些心虚,看向陈舟然:“你要回去了吗?”
像乖学生做错了事情,偏偏这所谓的乖学生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做错了。
陈舟然还是没有回应,一直等到苏兰蹙着眉眼要上前替他回答,对方才终于用手背轻轻推开苏兰的臂膀,示意后者安分往后。
苏兰似乎有些气不过,但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和林深互白一眼就转身往后走了几步,连背影都看着不太痛快。
傅乔南同样把林深往后带一些距离,好在对方这次没有过多挣扎,也没有义愤填膺地要找陈舟然理论。
傅乔南眨眼看他,像是在故意卖可怜,但他只是因为没想到要从哪句话开始解释,他真的不是被迫的。
陈舟然只静静看着他,几秒钟后说:“我待会儿要出发去克莱亚州,既然碰到了就当面说,本来是要等你放学后电话里说的。”
傅乔南茫然地看着他,嘴里的话瞬间被咽了下去,只问:“这么突然?为什么?你早上还没说这件事。”
“早上还不确定。”陈舟然语气淡然,“今天来学校是替费洛德向佩斯利请假的,他也要去克莱亚州。但他的话佩斯利不信,需要检察院的盖章文书,所以我才会来。”
傅乔南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他有些害怕,嘴角向下一瞬,很快又平复过来,问:“是因为……”
“不是因为你。”陈舟然打断对方的话,“虽然很抱歉那天晚上的事情,但不是因为你。克莱亚州的事情三个月前就决定好了,只是一直在等时机而已。碰巧,不是有意躲你。”
傅乔南蹙着眉头,说不出话来,只微微仰头看着他。
陈舟然面上还是没什么波动,见对方额前遮挡住眼睛的发丝也没有像平时一样替他拂去,只说:“这次外出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克莱亚州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如果觉得一个人孤单的话,你可以去林深家里住一段时间。”
傅乔南愣住了,他知道对方听见了那些话。
傅乔南张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陈舟然抿唇笑了一下,看向对方身边站着瞥他一眼的林深,林深的表情看起来也有些难以置信,但他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走了。
费洛德和苏兰面面相觑一瞬,又不约而同看一眼愣在原地的傅乔南,最后什么话也没说,跟上了陈舟然的脚步。
一时之间,只剩两个哑巴面面相觑,茫然地看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