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烟火录 第60章 第 60 章

夏初三人回到客栈时，楚枫已经回来了，正与王掌柜聊咸鸭蛋和菌菇酱的生意，见几人回来，聊得差不多的王掌柜便要起身告辞。

夏初放下东西对王掌柜道：“掌柜的，我有一事很好奇，想跟您打听一二，不知可否告知。”

王掌柜听他有事要问，便又坐了下来：“夏夫郎请讲。”

楚枫不知道夏初要问什么，好奇的看着他。

夏初道：“昨日说书先生讲了镇国公的事，我们并未听到镇国公后来发生了什么，今日在街上听一伙计说，镇国公家被满门抄斩了，我就有些好奇，不知这事能否请教？”

王掌柜听他问这个，忙站起身探头到门外看了看，见没人才转过头道：“夏夫郎，这事可不能拿出来说。”

楚枫听到镇国公被抄家也有些惊讶，他虽猜到这种功高盖主还广受百姓爱戴的大功臣很可能不得善终，但被满门抄斩就真的有点不可思议了。

楚枫道：“这里就我几人，不知王掌柜可否为我等解惑？”

王掌柜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也不是很清楚，若几位实在好奇，可以请昨晚说书那先生到房里讲给几位听，只是不可被旁人听见，以免引起祸端。”

楚枫和夏初对视了一眼，点头道：“好，那就有劳王掌柜让那位先生过来。”

王掌柜点头走了。

十九不解道：“枫哥，既然王掌柜都说不得议论了，怎么你还让说书先生过来？”

楚枫道：“他都说不可在外议论，但又说可以叫说书先生上门讲书，就说明大家私下没少议论这事，这说书先生不知道在各个房里讲了多少场，还差咱们这一场吗？”

很快说书先生就来了，谨慎起见，楚枫还是让石头去门口守着，若有人路过就给个信号。

石头满脸不高兴的去了，十九安慰他：“石头哥，不要生气，等晚上我给你讲。”

石头不满道：“你能有说书先生讲得好？”

十九道：“那我去外面守着，留你在这里听，你那口条，晚上能给我讲明白吗？”

石头闭嘴了！

说书的先生姓陈名月升，六十来岁的落榜秀才，三十几年前落榜后就没再考，在昌宁府各个酒楼以说书为生，昌宁府认识他的，都称他一声月升先生。

月升先生坐下后抱拳道：“各位客官，再下有礼了。”

楚枫抱拳还礼：“老先生客气，我等昨日在前面酒楼听先生讲了镇国公的故事，先生的书讲得引人入胜，听得我等意犹未尽，今日请先生来，是想请您再与我等细说一下镇国公的事。”

“客官过奖了，”月升先生道：“只是镇国公死后，朝廷曾发文要求百姓不可私下议论钟家之事。”

楚枫道：“既然如此，先生为何还在酒楼当众与人说古呢？不怕官府怪罪？”

“我讲的都是建朝时期的事，与后面之事无关，”月升先生解释道：“再说了，镇国公府都被抄家四十来年了，也就刚出事那十来年官府看得严，如今只要不在大庭广众下议论抄家之事便无碍，我刚那般说是提醒各位，今日我讲的事不可外扬，更不可在外人面前为镇国公抱不平，不然会招惹祸端。”

他这么一说，楚枫都想干脆不听了，毕竟老套的鸟尽弓藏卸磨杀驴的事，前世历史上电视上看得不少，根本引不起他的好奇。

楚枫刚想征求夏初意见，就看夏初和十九都一脸期待，连门外的石头都伸长了脖子想听听里面在说什么。

楚枫心说，罢了，这些小古董们没正经听过什么英雄末路的故事，就让这月升先生说说吧，也让他们知道知道这世间的险恶。

月升先生便给几人讲了后面发生的事，永隆八年钟文锦带兵攻打下京都，夏侯熵这个早已称帝，却一直处于征战流浪中的皇帝，终于住进了皇宫，坐上了真正的龙椅。

永隆三十五年，经过二十多年的平乱治理，百姓休养生息国家局势也稳定了下来，多年在外征战的镇国公也回到了京都与儿女家人团聚。

永隆三十七年，六十三岁的夏侯熵突患重病，刚稳定下来的朝堂又开始暗潮汹涌，夏侯熵生有五子，长子夏侯吉，次子夏侯颉，都是原配所生，三子夏侯睿是后娶的平妻所生，后面还有两个是称帝后嫔妾所生的夏侯越和夏侯舒。

最大的夏侯吉攻打前朝时死在了战场上，夏侯熵原配是在他未造反前娶的，小户人家出身，为夏侯熵生下两子两女，夏侯熵称帝后并未直接册封后宫，而是在打下京都后才册封一众妃嫔，跟了他多年的原配并未被他册封为皇后，他册封了一个未称帝前娶的平妻为后。

这位皇后是世家出身，夏侯熵当初娶她做平妻就是为了拉拢世家，称帝后更是要靠这些世家文人稳固政权，因为娶的时候就说了是平妻，封后一事越过原配便也没有引起太多争议。

不知是觉得亏欠还是怎样，夏侯熵对原配所生的次子夏侯颉格外看重，更是为他娶了钟文锦之女钟书琴为妻。

但他册封的太子却是皇后所生的夏侯睿，朝廷上便形成了两股势力，武将支持夏侯颉，世家文人支持夏侯睿，后面两个皇子都还小，又是嫔妾所出便没有争夺皇位的机会。

皇帝一生病，两方势力就蠢蠢欲动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月升先生也不知道，只知道永隆三十八年北方边境动乱，年过六十的钟文锦带着儿子钟鸿飞再次披挂出征，与北狄交战半年钟文锦死在了战场上，病中的夏侯熵听闻钟文锦死讯在早朝时栽倒在龙椅下，从此卧床不起，太子夏侯睿监国。

永隆三十九年朝中传出钟鸿飞叛变的消息，夏侯睿派人将钟家一干人等围在了府中，另外派了一位朝中武将去接管兵权，甚至连传十道诏书，召钟鸿飞回朝。

钟鸿飞拖了三个月才只身回到京都，回京后就被下了狱，与此同时原本被困府中的钟家人也被抓了，抓捕当天镇国公府祠堂起了大火，供桌上的丹书铁劵完好无损，钟文锦的牌位焚烧成灰。这场火还烧死了几个家中仆人，以及正在祠堂罚跪的钟家十三岁小少爷钟沐。

与钟家有姻亲关系的夏侯颉也被牵连禁足，他妻子钟书琴为了不牵连他与孩子悬梁自尽了。

钟家之事并未拖多久，很快就有了定论，边疆军营中搜出与敌军往来信件，又有钟家老仆指证，便判了满门抄斩。

永隆四十年年底钟家全家被斩首，永隆四十一年夏侯熵驾崩，夏侯睿继位，封夏侯颉定北王，赐了跟北狄相连的封地给他，但并未给他镇守边疆的兵，所以夏侯颉守着个贫瘠之地，没有兵权还要供养朝廷的驻兵。

夏侯睿登基时二十一岁，如今已在位三十二年，算是个长命的老皇帝了。

以上都是楚枫从月升先生口中得知，套了点话，又加了点自己的理解。

送走月升先生后，夏初拿出今日买的定胜糕，感叹道：“没想到钟文锦一生为国征战，死都死在战场上，教出的儿子竟然会叛国。”

石头拿起一块定胜糕先咬了一口，才道：“我爷爷说我气人，他死了都要气得掀开棺材板来揍我，我觉得钟鸿飞比我会气人多了。”

夏初倒是有一点不明白，“那钟鸿飞既然都通敌叛国了，怎么放下几十万大军自己一个人跑回京？”

十九道：“全家人都在京都，他为了家里人没法子吧。”

楚枫看着几人问：“既然那么在乎家人，全家人都在别人手上，他还为啥叛国？”

石头最怕动脑子，直接道：“他大概是脑子进水了！”

十九想了想也没有想明白为啥。

夏初试探着问：“那他...有没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楚枫摊了摊手：“这谁知道呢？这些都跟咱们没关系，咱们还是赶紧把东西卖完回村吧，要征役了！”

因为征役的事四人在府城只住了三晚便往回赶，时间太急只跑了四家酒楼，好在黄兴那里长期订了菌菇酱和咸鸭蛋，也不算白跑，往后一月送一次，一次能送两车货来。

回到村里，楚枫便将要征役的事跟夏满仓说了，夏满仓召集村里开了个会，提前通知大家做准备，该准备钱的准备钱，该准备行礼的准备行礼，要去服劳役的抓紧时间补补身子。

村里顿时哀嚎一片，家家都在抱怨商量到底怎么办。

老夏家倒是很统一，都愿意出钱抵役，杨老头更是，一听是修河道，直接就摸出五两银子给杨正先：“正先啊，修河道可不是什么轻省活，你弟就是修河道没的，你可不能去啊！爹给你出钱。”

杨正先还没说话，十九就道：“爷爷，咱们家都不去，我一个月十两银子，都给了娘，”说着将手摊到朝霞面前，“娘，你给我五两，给爹出那抵劳役的钱。”

朝霞在他手板上拍了一下，嗔怪道：“谁说你爹要去服劳役了？”又对杨老头道，“爹，正先他不去，咱们家现在不缺这几两银子，我和正先一个月八两银子，怎么会舍不得五两役钱，您老就放心吧。”

杨老头也觉得是自己太急了，在家里一个月挣八两，脑子有病才为了省五两去做两个月苦役。

夏家二房也在算账，算到底是去人划算，还是出钱划算，夏承光自然是不能去的，刘秀生产就在这几日了。

夏承良道：“我在村里给老五和杨家修房，前后也要做两个月工，工钱也能挣四两了，还是给钱抵役吧，这下雨天挖河道，我怕把我给冲走了。”

刘芳听他这么说，大气地一挥手：“我杀鸭子一个多月就能挣出你们两个劳动力的役钱，咱家就直接给钱抵。”

梁老夫郎点头：“行，那就给钱抵吧，下雨天挖河道可不是什么轻省活。”

一家人正说着话，夏初和楚枫过来了，夏初进来就直接问：“大叔二叔，你们家里的钱够不？”

梁老夫郎给二人递上板凳道：“你俩怎么有空过来？快坐。”

楚枫道：“我们来问问你们抵役的钱够不够，不够我们家可以支应些。”

刘芳笑道：“嗐哟，我在你那里都挣三四十两了，咋能不够，你俩放心吧，够的。”如今她跟杨素清在夏家杀鸭子，因为干这点活挣得多不好意思，每次杀完都帮忙将拔下来的绒毛鸭毛处理了再走。

夏初笑道：“那就好，今天过来除了问役钱够不够外，我和楚枫还有一件事想跟大叔二叔商量。”

夏承良问：“啥事？你俩直接说，又不是外人。”

楚枫便将来意说了：“我们前几天去了趟府城，跟几家酒楼和府衙说好了，每个月送一趟菌菇酱和咸鸭蛋去，就想问问大叔二叔愿不愿意每个月帮我们跑一趟。”

夏承良和夏承光对视一眼道：“就我跟你二叔两个人去吗？我们不懂做生意打交道的事，不会给你们搞砸了吧？”

“自然不是，”楚枫道：“十九会跟着你们一起去，我还打算问问春生哥愿不愿意，如果他愿意就你们四个人去。”

夏承良一听还有十九和李春生，便一拍大腿：“那有啥不行的，可以，啥时候去送你说一声。”

夏初道：“家里酱和鸭蛋都是现成的，准备就这两天去送。”

“就这两天啊？”夏承光为难地看了看刘秀，摸着脑袋道：“你二婶生娃也在这两天，我估计去不成。”

“你去吧，”刘秀对他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你在家能帮上啥？上次生小柱的时候你连个热水都不会烧，就知道在门口转圈圈。”

夏承光为自己辩解道：“我那不是听到你喊着急吗？第一次当爹没经验，这次有经验了，你一发作我就把水给你烧上，行了吧？”

刘芳眼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忙道：“承光，你跟你哥去送货，家里有我跟阿爹在你还不放心？再说了村里现在有大夫，咱家初哥儿还会扎针，周财家那么凶险都能救回来，你还担心啥？”

夏承光想想也是，便点头应了，如此楚枫就跟两人说了具体帮忙做啥，主要就帮忙送货，一个来回最多要半个月，一人十两银子，每趟每人给二两银子吃住，另外半个月就休息几天，帮家里淹鸭蛋炒酱什么的。

这样的活李春生自然也不会拒绝，如此送府城的队伍便组建好了，开始两趟老五也跟着去，主要是去扩展市场，后面就十九带着人去，每次去除了送货外，还要打听府城情况购买邸报，为了方便打听消息，楚枫都会让十九给黄兴单独带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