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石老头所料,杜昭琼果然婉拒了帮夏家杀鸭子的活,给李老太的说法是要给夏林和家里人做早饭,其实她跟段兰英一样,也是有点要做里正娘子的傲气,夏满仓现在已经把村里很多事都交给夏有粮了,加上夏有粮管砖窑能挣到钱,她便不想去夏家帮工。
还有一点就是,虽然都知道夏家在养鸭子,但具体养了多少没人知道,以她的想象力,觉得最多就几百只,鸭子毛那么难拔才三文钱一只,两个人杀几百只能挣几个铜板?
她没想到的是,因为拒绝这事,她后悔了好久。
刘芳和杨素清虽也觉得这活可能就干几天,但俩人不嫌弃挣多挣少,一是跟夏家关系好,不给钱让过来帮忙几天都没话说,二是乡下妇人有谁出门干活挣钱的?她们有这机会自然是要把握的。
所以第二天卯时初,俩人就到了夏家,平时卯时末才起床的夏至也跟着起了个大早。
李老太也是刚起床,听到敲门声见两人,道:“哎哟,你俩怎么来这么早?”
“大娘,”刘芳道:“这也不算早了,咱们农忙也这个时候起床。”
“就是,”杨素清也道:“李阿奶,您不也这么早起了吗,鸭子毛不好拔,我们早点来,别耽误事。”
“不难,快得很,”李老太道:“快进来,待会给你们看看,楚小子想得好法子。”
两人进了院子,昨天挑下来的鸭子关在了后院鸡笼里,今天就给清风酒楼杀二十只,刘芳和杨素清分工,刘秀杀鸭子,杨素清捉鸭子接鸭血,二十只鸭子,鸭血也接了半盆。
李老太端着个点了火的炉子过来,杨素清见了忙接过:“李阿奶,你这炉子可能小了点,烧水来不及。”
李老太道:“拔毛的热水我在大锅里烧着,这个炉子放这里熬松香,鸭子就这在后院烫毛清洗,水能流出去。”
“松香?”杨素清疑惑地问,“熬松香做啥?”
李老太道:“粘毛,待会我去把昨天熬的锅子端过来,烧一会儿就化了,到时鸭子烫好裹上松香,过一下冷水,那些细毛都能沾下来,”说着她嘱咐了一句,“你俩待会可要小心着点,那东西沾在手上又黏又烫,沾上就要起水泡,诶,我还是给你们找个棉手套来。”说完转身去找东西了。
杨素清问刘芳:“刘大婶,你知道什么是松香吗?”
“好像是药,”刘芳道:“我以前在这边见初哥儿弄过,说是从松树上弄的。”
杨素清夸道:“初哥儿会认字就是能干,懂得也多。”
“就是,”刘芳点头:“有条件还是要让孩子学几个字,我家二柱跟着至儿学认字,现在都会背那个三字经了,把他爹高兴得哟。”
刘芳一说这事就很高兴,以前夏至教二柱一个,孩子有时候贪玩,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楚枫开了至儿小课堂,每天定时的教认字还教打拳,二柱进步得就特别快。
杨素清道:“那是挺好,你家二柱将来一定有出息。”
“嗐,有没有出息不敢说,但是学了是真管用,”刘芳道:“别说二柱了,就是我跟你大叔二叔也学到不少,楚小子教孩子那什么……什么口诀,我想不起来了,反正二柱天天在家唱着背,我们家里几个人听都听会了,现在算账快得很。”
杨素清听她这么说,不由心生羡慕:“要是我家豆子也能学学就好了,那孩子半大不小的,现在农闲也没事做。”
“那就让豆子每天晚上来我家学。”李老太端着熬松香的锅进来,正好听到杨素清的话,“楚小子说了,谁家孩子愿意来学,都可以来,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你就让豆子麦苗都来,我跟你说,你可别学那些重男轻女的,不让姑娘学认字。”
杨素清惊喜地问:“李阿奶,你说真的?”见李老太点头,她又道,“只要你家至儿和楚枫愿意教,我哪里会偏心不让麦苗来学。”
豆子是她跟李家老大的儿子,李家老大多年前征兵死在了战场上,李家老二李春生当时没有成亲,为了照顾兄长的孩子,就兄妻弟继娶了杨素清,后面生下了麦苗,杨素清从杨大嫂也变成了杨二嫂。
因为对李春生心有感激,无论是杨素清还是豆子,平时都格外照顾麦苗,所以在李家根本没有重男轻女一说。
二十只鸭子,不到一个时辰就处理干净了,等楚枫几人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清洗鸭肠了。
夏初到后院跟人打招呼,见到半盆鸭子半盆鸭血,便道:“大婶,二嫂,待会这鸭血鸭杂你们都带些回去吃。”
俩人听了都拒绝,刘芳道:“不用不用,你们家里人多,这些能吃完,我们就不拿了。”
“就是,”杨素清也道:“李阿奶还给我们做了早饭,哪里好意思再拿东西。”
“你们就别跟我客气了,”夏初道:“以后每天都要杀,我们家里人留一半就够吃了,剩下的你们拿回去用辣椒炒一下,也算个荤腥,多少能给老人孩子补补。”
楚枫手里拿着两张饼过来,递了一个给夏初,也道:“婶子,二嫂,听夏初的,拿些回去吃,别跟我们客气,以后要杀得更多,根本吃不完,让我奶教你们怎么炒,炒好了比肉都香,鸭血煮个汤,吃了对身体好。”
俩人听他这么说便也不推辞了,刘芳道:“那婶子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杨素清更是连连道谢:“真要谢谢你们家,让我这从来没出门挣过钱的人也能挣到钱,李阿奶还说,让豆子和麦苗过来跟至儿学认字,我……我这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了。”
刘芳附和道:“就是,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了。”
“感谢的话咱们就不说了,”夏初道:“以前每年交粮税小阿爷都奢给我们粮食,大叔二叔还出人出力帮我们推县里去,有年干旱,我家井里都干了,是秋生哥和春生哥每天去四道湾帮我家提的水,这些好我跟我奶都记得,如今,我们家日子稍微好过一些了,也都是互相帮助,咱们都不说谢字。”
“对,”楚枫道:“我夫郎说得对,咱们不说谢,咱们要共同致富。”
刘芳和杨素清被他这一声“我夫郎”给逗乐了,都抿嘴笑着,用打趣的眼神看着这对夫夫。
夏初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转身走了,楚枫在后面乐颠颠地跟着。
刘芳感慨道:“我大娘终于是熬出头了,初哥儿也是个有福气的。”
杨素清点头:“好人有好报,承云叔在的时候帮村里人不少,招到楚小子这么能干体贴的夫婿,都是福报,老夏家,福气还在后头呢。”
“对。”刘芳点头:“福气还在后头,我们这些人也跟着沾光。”
半个月不到,鸭子的生意就逐渐稳定下来,临水县几个酒楼,加上镇上的酒楼,每天能卖出六七十只鸭子,临水县里每天送,几个镇上就当集的时候送,山上的鸭子一直保持在两千只的规模,放鸭的狗也分了两拨,大黑二黄五灰带一群,三花四白带一群。
卖鸭子第二天钱拿回来,楚枫就找夏有田买了一辆驴车,专门给十九和老五送货。
刘芳和杨素清在夏家杀鸭子,头个月就挣了差不多三两银子,男人家有手艺的一个月都挣不到这么多钱,两人都知道财不露白,怕招人嫉妒,挣到钱都不敢往外说,还叮嘱家里人别出去说。
豆子和麦苗晚上也来夏家认字,豆子还跟着石头学拳脚,他对拳脚射箭很有兴趣,便学得很快。
楚枫见他人勤快,胆子大,也老实肯干,便雇了他到山上帮忙喂鸭子捡鸭蛋,当然每天上山都是跟楚枫夏初一起,毕竟再能干也是个半大孩子。
天冷起来,山上能给鸭子吃的虫和鱼螺就少了,楚枫便买了谷糠麦麸搭配着喂,这个时代的碾磨技术不行,所以谷糠麦麸营养价值都比较高。
第一个月算账,鸭子菌菇香料一起卖了差不多八百两,楚枫就很大方地给人涨工资,几个老人平时会帮忙清理鸭毛,切切菌菇什么的,一人每月三两,其他几人每月六两。
夏家人都很忙,都没空跟村里人闲话,大家只看着夏家每天驴车进进出出,也不知道到底挣了多少钱,唯一看到的就是,每天从山上挑鸭子下来,夏家人气色都越来越好,衣服也越穿越新,到天冷的时候更是人人穿着新棉衣。
其实除了新棉衣,大家还按楚枫教的方法,一人做了一件羽绒服,都是二房的梁老夫郎和怀孕的刘秀,还有李家的廖阿奶帮手做的。
楚枫就免费送他们鸭绒,买了布料让他们帮手给家里这些人一人做一件羽绒服冬天穿。
悦哥儿针线活不好,他做的会钻毛,就领了鸭绒和布回去让他阿爷和娘做,开始梁老夫郎还嫌弃,一边做一边念叨悦哥儿给他找麻烦,直到做出一件背心,他穿了感觉又轻又暖,就没再说话了,后面还穿到黄果树下去炫耀。
天还没冷时,李老太就送了几斤鸭绒给段兰英,但她没见过用鸭毛做衣裳的,就没拿来用,还是用棉花给家里人缝制冬衣,直到夏林说在学堂冷得手抖,字没写好还被先生罚了,又说至儿穿的薄手都热乎乎的,她才把那包鸭绒拿出来,开始给孙子缝袄子。
一时间,十弯村继孩子一窝蜂养鸭将军后,老妇人老夫郎都想做件羽绒服,好些人便提着蛋呀菜地到夏家换鸭绒。
夏家人也好说话,只要有就换给他们,李老太更是好心传授他们做羽绒服要注意的细节,因为现在的布料密度不够,普通人家用的都是棉麻布,这种做羽绒服洗完就很容易钻毛,最好就不要洗。
楚枫便教的是三合一冲锋衣式羽绒服,这种衣裳缺点就是费布料,因此劝退了很多想做羽绒服的人,好在今年村里有砖瓦窑的生意,大家手头还算宽裕,虽做不到人手一件,但也能给家里不抗冻的老人做上一件。
胡春花也提着一篮子鸡蛋来给换了两斤羽绒回去,自从周小牛开始养鸭子后,便乖了很多,没有胡琼珍无底线宠着,也不惹事了,每天都在家里养鸭子,现在已经养了十几只,今天来换鸭绒的蛋,都是周小牛养的鸭子下的。
她跟胡琼珍闹翻后,没了人在她耳边说夏家的坏话,她便也没那么讨厌夏家了,甚至还有些感激夏家,因为村里的砖窑,她家今年收入多了三四两银子,周木桥还说明年重新买地盖砖瓦房,要彻底跟另外两房分开,家里日子越来越好,她心态也平和了许多。
很快就到了年底,楚枫便备了年礼亲自去给各酒楼送货,一坛酒,一坛子咸鸭蛋,一坛子菌菇酱,一个卤鸭礼盒,礼盒是杨老头用篾条编的,很精致,坛子和礼盒上都贴着一张红纸,红纸上画着一个看上去像福的字。
为什么说看上去像福呢?因为这字是夏至按照楚枫的要求,写的创意字,福上面那一点用发光的元宝代替,又因为明年是龙年,畐字上方,画了一个笑眯了眼的Q版龙头,畐下方的田则是一个铜钱简笔画,也算Q版龙头的肚子,似字又似画,寓意满满。
所以当楚枫带着石头,老五还有十九,一人抱着一份年礼出现在清风酒楼时,便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那就是正在楼上独酌的林适。
林适开始并未认出楚枫,毕竟他见楚枫时,这人还是个光头,直到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三人,便想起跟这几人有过一面之缘。
平时老五和十九送货都是走后厨的小门,如今出现在前面大堂,柳掌柜一看他们手上拿着东西,便知道是来送年礼的,从柜台里出来相迎:“楚兄弟,你可是好久没来了。”
楚枫将手上东西举了举:“到年底了,我来给柳掌柜拜个早年,”最后,他扬声道,“祝您生意兴隆!”说完将手上的礼盒放到柜台上,让开身。
后面的石头接上:“祝您财源广进!”也放下东西,退让到一边。
再是老五:“祝您幸福安康!”
最后是十九:“祝您阖家欢乐!”
吉祥话一句接一句,柳掌柜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嗨哟,这跟戏台上给老君贺寿似的,楚老弟有心了。”
店里吃饭的客人见了也赞道:“有点意思。”
“这个好,”也有人道:“过年我也带着兄弟姊妹给我家老爷子整这么一出,压岁钱都能给多点。”
林适也觉得这人鬼点子确实不少,那日击鼓鸣冤他也在人群里看了,只觉这人既有小聪明也有大智慧。
便起身下了楼来,楚枫正在跟柳掌柜介绍咸鸭蛋,就见一个老头凑到自己身边,眼睛盯着鸭蛋坛子看,他以为这人是好奇鸭蛋,便道:“老人家,要不要也尝尝我这咸鸭蛋?我这鸭蛋个个都翻砂流油,配粥炒菜都是一绝。”
楚枫见这老头有点面熟,但没想起来是谁。
柳掌柜见了,对着林适作揖道:“林老,您吃好了?”
林适对柳掌柜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指着坛子上的字,问楚枫:“小伙子,你这字,谁写的?”
楚枫这才知道他是在看字,便道:“这是我夫郎弟弟写的。”
林适想起那日富安巷见过的人,沉吟半晌问:“哦,多大了?”
楚枫答道:“八岁。”
林适又问:“可有念书?”
楚枫今日还要跑几个地方送年礼,有些赶时间,听老头像是想闲聊,便直接问道:“老爷子,您问这些作甚?”
旁边的柳掌柜扯他衣袖,对他眨眼,示意他好好回答。
楚枫一见,觉得可能有什么门道,便老实回了:“如今在村里跟着秀才念书。”
“学业如何?”林适问:“可有进过考场?”
楚枫不太了解这个时代考童生要学些什么,但他看得出来夏至是块读书的料,便夸口道:“学业班里最好,夫子经常表扬,明年就上场考童生。”
林适听他这么说笑了,也不知信没信,只道:“这字寓意不错,但笔力不足,不过一个八岁垂髫能写成这样已是不错,若是明年考过童生,就来这县城读书吧。”
楚枫微怔,不知这是何意,柳掌柜忙提醒:“楚兄弟,你还不快道谢,这位可是万松书院的林院长,林老这是让你小舅子到万松书院念书呢,天大的好事呀!”
楚枫虽没有听过万松书院,但看柳掌柜这反应,猜到这书院定是有些名气的,便躬身拜谢:“多谢林院长,我回家定当督促他好好念书,争取明年能到万松书院找您。”
林适轻抚须笑问:“那你这年礼能不能也送我一份?就当是交了入学定金。”
楚枫听了,心说这真的是个院长吗?读书人不是自视清高吗?前天他拿着这些年礼去送石秀才,人家都要装装样子让家里夫人接手,怎么这县城书院院长还直接开口要的?
心里虽是吐槽,面上还是笑着点头:“自是可以的,只是东西微薄,望院长不要嫌弃。”说完让旁边几人去驴车上再拿一份年礼过来。
“不嫌弃不嫌弃,”林适摆了摆手,继续讨要:“这红纸要是有多,也给我些。”
楚枫嘴角抽了抽:“今日并未带红纸,若院长不急要,明日便让人送些过来,不知府上在何处?”
“不急不急,”林适道:“怎好意思劳烦给我送家里,就放柳掌柜这,我明日还来吃饭,到时自己拿回去。”
楚枫瞪着死鱼眼,心说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呢?
最后林适还不忘嘱咐:“别光给我带红纸哈,纸上也要画上这样的福字,让那娃娃写好一点,认真写。”
就这样楚枫带的年礼就少了一份,明天还要单独跑一趟三江镇,给吴家饭店送节礼。
今日行程满,楚枫便没在清风酒楼多留,跟柳掌柜和林适客气几句便告辞了。
几人坐上驴车往下一家去,赶车的老五道:“你们没觉得那个林院长眼熟吗?”
坐他背后,正用他挡冷风的十九率先回道:“没觉得,柳掌柜不说我还以为就是个普通老头。”
“对。”石头表示赞同:“他看着还没我爷爷有气势。”
“我倒是觉得有点眼熟,但想不起哪里见过。”楚枫说完靠石头紧了些,这拉货的驴车没有车棚,就一个车板,冬天坐着是真冷,一张嘴就灌一口的凉风。
老五提示道:“你们再想想,富安巷。”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什么富安巷?”
老五扭过脑袋看向三人,嫌弃道:“给霞姨写状纸那个老头!”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几人好像有了点印象。
楚枫将揣袖子里的手伸出来,将老五脑袋推回去:“赶车看前面,注意安全!”
老五看向前面继续赶车,吸了吸冷出来的鼻涕,道:“十九,你认路不是很厉害吗?怎么都不记得富安巷了?”
十九道:“我那天光顾着害怕了,哪里记得那些。”
“那枫哥和石头呢?”老五道:“你俩没路的林子都能走出来,一个人还记不住?”
三人这才听出来,这人是终于能干一回,想跟这一雪前耻呢。
三人对视一下,眼神里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楚枫道:“我忙着想对策,想怎么救霞姨,思考正事都来不及,哪里有空去看人长什么样?”
老五……所以我当时就不着急,没正事干是吗?
石头道:“一个老头,长得又不怎么样,我记他脸干啥?”
老五……所以我连一个不怎么样的老头脸都记,是闲的吗?
十九直接反问:“老五哥,你知道从这里去富安巷怎么走吗?”
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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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