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柔和地洒在城墙上,微黄的树叶随风轻轻摆动,而后悠悠飘落,给地面铺上了淡淡的一层金色。
墙头的两人并肩而立,静静地站着,沉默不语,微风轻拂,带来丝丝凉爽,也吹起了他们的发丝与衣角,仿佛与这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记得上一次这般暗自较劲还是在大鄢皇宫,同样的静谧,同样的彼此对峙,然而这一次,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宫澈,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裴素霓抬手接住了随风飘来的枫叶,目光从远方的绵延大山缓缓收回,淡然地说道:“听说翊王殿下战事不顺,特来督战助战,没成想启程晚了,只赶上了收尾。”
宫澈嘴角微微上扬,那抹不起眼的嘲讽笑意若隐若现,道:“这么悠闲,不如去摩城指导指导你那个废物弟弟,我不指望你们秦理帮太多忙,拦住匈奴和焘就行。”
说真的,要不是从黎子誉那里亲耳听到,他都不敢信输成那个样子的蠢猪,会是裴宪立的亲儿子。
裴素霓伸展了一下胳膊腿,顺带还大大咧咧地打了个哈气,像是在刻意印证宫澈那句“悠闲”,甚至展现出了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悠闲之态。
“知道知道,我已经亲自去教训过他了,现在是特地过来,给翊王殿下展示一下什么叫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我们汉人有句老话,骄兵必败。”
裴素霓轻笑道:“小怀然,姐姐在秦理王宫的书库里研读你们汉家诸子的时候,你还在王府后厨里啃馊馒头呢。”
宫澈摆弄着衣袖,抬眼挑眉,语气略略轻佻:“千金之躯的大小姐,如今不还是跟庶出的低贱皇子站在同一块断壁残垣之上,共议天下事,这么看来,你我似乎没什么不同。”
裴素霓双眸一黯,脸上笑意未减,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怎么会没有呢,我可是要踩着千百人的尸骨才能得到一个你生来就有的继承权。”
宫澈看着裴素霓,一时有些沉默,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客套话敷衍性安慰时,裴素霓已经自愈了,甚至还给他比划了一下前面的山河:“看啊,等仗都打完了,以那儿为界,筑一道长长的城墙,大鄢在这半边,秦理在那半边,咱们泾渭分明互不打扰怎么样?怀然,咱们俩是真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回头起了冲突,让那兄妹俩多难做?”
宫澈意义不明地笑了下,道:“好啊,泾渭分明互不打扰,前提是裴大小姐真的能遵守承诺,没有起了要吞并九州的念头。”
裴素霓道:“这话说的,古往今来谁不想入主中原这块风水宝地?”
宫澈道:“蛮夷之族,就算学了华夏礼仪也改不了骨子里的那股贪婪劲。”
“我们也不想世世代代都当蛮夷啊,所以才觊觎这块土。”裴素霓双手抱着手臂,斜靠在城墙边,上下扫了眼宫澈,道:“哎话说,你们姓宫的也不是纯血的华夏族吧?往上捯五六代跟现在的我们秦理没区别。生活上融合的彻底点,占住中原这块土三四代,有个大约一百年什么思想都掰过来了,中原这片土,谁有本事入主谁就是华夏正统。”
宫澈道:“歪理!”
话虽这么说,但他一时又想不出反驳的话,裴素霓则反手不轻不重地打在他的胸口:“不管怎样,接下来的日子请多关照了怀然兄。”
这江湖儿女间寻常打闹方式,在黎年看来格外扎眼,上次分别前她便整日与殿下进出,现在好不容易来一趟,她最先想到的,最先寻的还是殿下。
三落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你怎么在这啊哥哥,穆将军正找你呢。”
黎年无视了这句话,扬起下巴,比了比那两个有说有笑的人,问:“你说他们俩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三落望了眼那边,道:“唔——作战方案?”
黎年还跟充耳不闻似的,自顾自问道:“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笑的这么开心过吗?”
三落道:“有没有的......我相信至少你是唯一一个能拦住裴小姐拔刀。”
黎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头,咬着后槽牙叹了口气:“你去叫殿下出去采个风吧,多走走对他的伤势也有好处。”
三落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他还中了剧毒,多走走会加剧伤口的。”
黎年道:“好落儿,你就帮帮哥哥吧,就算他们真的在谈正事,你去了也不会有人怪你。”
人心软如三落,拗不过哥哥的执意拜托,只好独自上前去搭话。
黎年眼瞅着他们都回过头望向自己,而自己则靠着墙站好,故意别过视线,露出一副并不在意那边的情况的模样。
很快,三落拉着宫澈从城墙另一头下去,裴素霓也来到了自己身边,双手背后,笑盈盈地将脸凑了过来:“子誉,好久不见,近来可好?赏个脸看我一眼呗?”
裴素霓凑在哪边,黎年则会将脸别到另外一边,横竖就是不肯与她对视。
最后,裴素霓放弃了这个办法,转而跟他并排靠在一起,肩头碰着肩头,见没有遭到太激烈的反抗,便就这这个姿势说道:“我跟宫怀然走的近,你妹妹都没说什么,你瞎着急个什么劲?”
虽然不知道三落是怎么过去拉走殿下的,但黎年根据裴素霓刚刚一上来的举动,还有只言片语也猜了个大概,然后幽幽说道:“吃饱了撑的。”
裴素霓笑道:“还要嘴硬啊,明明就离不开我,见不着时候想我想的要死要活,现在我都来了,又要强撑着对我爱答不理。”
“知道的这么清楚,扔下我自己走的时候又是那么绝情。”黎年依然别着脸,但手底下已经很老实地拽上了裴素霓的衣角:“我已经很听你话了,所以......你还是不想要我吗?”
哪有人听话听到心发颤的呀?
压抑一年多的负罪感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将裴素霓仅存不多的良心放在火上炙烤,最后鼻头一酸,偏了头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宁愿你跟我闹一通,或者骂我两句。”
黎年道:“好不容易见一次,万一闹得你心烦意乱,最后不欢而散,回家了另寻新欢,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他本想说完这话来个转身离去,留个潇洒点的形象,可是微微一侧身,已经渗出薄汗的手撞上到了裴素霓的手指,随即便被一把攥住,挣脱也挣不开,不过也有可能他下意识也没想过用力。
裴素霓这一举动没过脑子,以至于身旁人回望过来时自己还没组织出语句,愣了半晌,才道:“刚刚跟宫怀然说好了,我至少要留到你们光复旧都了再走,在这期间你可是要日日见到我了,你会烦吗?”
黎年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清楚她也觉得上次不告而别有些做过头了,所以这会儿才会这么好声好气跟自己说话,甚至语调中还带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种试探他只在刚到秦理,入了摄政王府当小厮时感受到过,那时候的裴素霓总害怕才经历了家破人亡的自己精神承受不住,交谈时总是斟酌着用词,细声细语的。
早听殿下说了,她回秦理不久便以雷霆之势挤进了朝堂,一石二鸟打掉了康拓与司泰,受封成为秦理第一位女上将军的同时,也取得了摄政王裴宪立的信任,顺利拿到了全**队的调度权。
他心尖尖的人,真的从小便光彩夺目,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向往之。
“殿下是不是以为,你是为了我来的?”
黎年越过了那个不需要再多言的问题,眼神炽热而专注地紧紧盯着裴素霓,那模样仿佛是要将这一年份的离别都一次性地看个够本才罢休。
裴素霓将手背贴在他的脸上,笑道:“难道不是吗?我养大的小将军,总不能真白送给宫怀然吧。”
经过上次一事,黎年已将裴素霓这种话默认为空话,真心或许不假,可实践起来着实与想象有差,此刻的他已经能够面色平静且内心毫无波澜地回握住她的手,道:“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裴素霓同样面不改色地挑起眉头,道:“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永远相信我,相信天运站在我裴素霓身后。”
黎年有些茫然,心想上次给秦理出征打仗,她在中原寻访,也是快一年多没见,哪有现在这样好像完全跟不上节奏的感觉?
“我先确认一下,你那个惊天动地的计划应该没有变化吧?”
“自然。”裴素霓按着黎年的后脖颈,让两人的额头相抵,随后她轻轻蹭了蹭他的嘴角,缓缓道:“黎年,这世上只有你才会陪着我瞎闹呢。”
黎年偏过头,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这一次他吻的比以往要用力很多,她真的太清楚如何哄他了,而他也是真的依赖她。
所以,她的每一个小小举动,都能让他觉得天翻地覆。
当她说出那句“只有你”时,更是让他心痒难耐到了极致,甚至在心底没出息地暗喜着:“是啊,世上只有我知道她的所需所要,知道她所渴望的东西、她**的边界,她隐藏在暗处的贪婪,只有我最清楚。”
二人紧紧相拥,唇热烈地贴合在一起,裴素霓一开始还抱着哄人的心态,尽可能地温情回应黎年的吻,可渐渐地她发现情况不太对,黎年的手先是在她的后背游移,之后自然而然地滑到了腰窝处,温热的触感和略显暧昧的抚摸让裴素霓晃过神,微微侧过头,躲开了那炽热的追吻,笑骂道:“色胚,白日淫.喧啊!”
黎年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羞愧之色,手上依旧不老实也就罢了,甚至还理直气壮地反驳:“都有第一次了,那第二第三次不是顺理成章了吗?”
裴素霓左右躲闪不过,脸上泛起了潮红,笑着道:“别闹,真的痒!”
她浑身上下都是痒肉,根本经不住这般撩拨。
黎年停下动作,改为搂住她的腰,紧紧贴在怀里:“可以吗?”
关于情事,未经历时,怎么都不会往那方面去想,可一旦尝过了其中滋味,便只需稍微一点挑拨,身体的渴望便如潮水般汹涌袭来,难以抑制。
裴素霓一边咬着黎年的喉结,一边轻声说了句:“可以。”
就在黎年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手缓缓地往胸口贴的时候,裴素霓猛地一把推开了他,眉眼间透着股说不出来的快意:“但得等晚上了再说,现在你得跟我去搭把手。”
话毕,裴素霓也不管黎年反应没反应上来,强硬地拉着他的手走下城墙,早已等候多时的战马,在见到裴素霓时格外通灵性地打了个响鼻,主动凑上前给她摸。
随后,黎年将她扶上马,自己也翻身上去,落座在她的身后,两人就这样久违地共乘一骑,缓缓前行。
“对了上次我带来的那批医女,你应该也见过了。”裴素霓侧过头,往身后靠了靠:“她们最近怎么样?”
黎年道:“她们啊......挺好的,各个温香软玉,惹得军中士兵都躁动不安,你不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吧?”
裴素霓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谁知道维予怎么想的,非要我送一批女人过来。说真的,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培养了这么一批医女,培养也就培养了,还得让我想办法送到鄢军里,哎你知道最出乎我的意料的是什么?宫怀然居然二话没说就收下了!”
明晃晃给自己军里埋炸药的事情,翊王殿下居然丝毫面不改色,难不成他已经有把握这五十个医女根本掀不起风浪了?
黎年手握缰绳,控马朝着裴素霓操心的那个方向走去,深吸一口气,道:“毕竟是殿下啊,很多时候他总是和你一样不按常理出牌......这么一看你们真的很合得来。”
裴素霓好像很认同这话,似笑非笑仰起头看着身后人,道:“要是哪天互相站到了对立面,弄不好就同归于尽了。所以,我还是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更轻松自在,不用勾心斗角,也不用顾着说话会不会落下把柄,更不用去想多余的行为举止有没有更深的含义。”
黎年没搭话,沉默地驭着马,自顾自把这话回味了好一会,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那是一种被坚定选择的安心。
在丛林寺门前,那无过和尚虽没有明说,但在场的都听得出来,他口中的二位贵不可言之人,其中之一就是裴素霓。
裴大小姐是天之骄女,聪慧睿智,文武两兼,声名远扬,身上散着股如日月般辉煌的光,明亮又让人遥不可及。
每当这样的裴素霓像尘埃中的黎年伸出手时,他心中的自卑感则会越发浓烈,可又会于心底暗暗欢喜。
瞧,她在无数佼佼中找到了最不起眼的我,选择了最平庸的我,那是我一生的幸运,此生最无法放手的温暖。
往大本营去的路,独自离开时又长又荒凉,两人共返时又格外短暂,几乎是黎年一个晃神的工夫便要到了。
而此时,翘岗多日的宫澈刚在营里巡视了一圈出来,跟穆闵在门口打了个照面,见他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便喊了一声,把人吓了一跳。
穆闵见来者是他,拍了拍胸口,喜道:“哎怀然你来的正好,我同你说个事。”
宫澈惜字如金:“讲。”
穆闵道:“裴大小姐之前不是带了一批医女来给咱们做后勤么,虽说各个整日带着面具不摘,我估摸可能没有貌美如花,但至少也是个面容清秀......”
宫澈打断道:“你才新婚多久就想着讨小的?”
穆老爷子远在天边,手再长也管不上这边,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犯错。
穆闵道:“不是,我是为了军里的兄弟们着想,大家都血气方刚的,天天看得见却摸不着不得憋坏了,我寻思选出前线最英勇的一批,让他们自行组配,也算是变相鼓舞军心了。”
宫澈道:“奖赏物啊——”
穆闵道:“别说的那么难听,我这是为了大家的幸福着想,那些小姑娘回了秦理可未必能找到像咱们大鄢这么英勇的男人。”
他搓了搓手,一脸讨好地继续道:“我听说裴大小姐来了,本来想让子誉哥去跟她说道说道这事,刚刚忽然转念一想,这种话还是女人家说比较好,所以怀然你去和你师妹说说呗,裴大小姐迟早是她嫂子,姑嫂间这种话说着也方便不是。”
宫澈若有所思,余光向穆闵身后撇了眼,道:“世元我且问你一句,你打得过裴素霓吗?”
穆闵没太明白宫澈的意思,可还是拍着胸口,一脸自豪道:“不是兄弟跟你吹,之前在摩城我还真领教过两招,如果各方面条件都相同,我应该能扛住她五个回合。”
“那就行,死不了。”宫澈放心地拍了拍穆闵的肩膀,又道:“你去亲自和她说吧,最近一年我跟她书信来往频繁,发现她意外很讲道理的,你态度诚恳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先去找落儿让她提前给你把药备上啊。”
说完,宫澈给对面缓缓走来的二人打了声招呼后便离开了。
穆闵在原地愣了一下,听见背后一道声音响起:“你找我?”
大难当头的重压逼着他抿紧了嘴唇,硬着头皮转身迎了上去,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哟裴大小姐,好久不见!”
裴素霓道:“有事说事,没事......”
“滚蛋”两个字在嘴里绕了一圈,裴素霓觉得人家刚刚新婚燕尔,留点口德算了,故顿了一下,重新道:“我从秦理给穆将军带了薄礼,没事的话,有劳穆将军和我一起去拿一下?”
穆闵连忙道:“不了不了,裴大小姐太客气了!”
活阎王送礼,谁敢接啊,那跟自己主动寻死有什么区别?
“但是,那个......商量个事呗?”他的眼神撇向黎年,心想:“有子誉哥在,应该没事。”
心中略安后,继续道:“裴大小姐你看你上次送来的那批医女,年纪也都不小了,是时候要寻个夫家了,我可是已经探过她们的口风了,她们说都听你的。”
裴素霓挑眉道:“哦——你看上哪个了?我去给你说媒。”
穆闵道:“不是给我说媒,是给我们大鄢英勇的士兵们说媒,大家日日朝夕相处,难免有些别的感情,前阵子攻城略地,伤患不少,这些女儿家的温柔细腻大家都看在眼里......裴大小姐你看,一桩姻缘就是一件好事,五十桩姻缘就是五十件好事,大鄢的士兵娶了秦理的女人,算是两国之间的通婚,既彰显我们两国的友好关系,也正好帮她们消除了细作嫌疑,一举两得!”
别看穆闵说得头头是道,可最后拿主意的其实得有两个。
其中之一的裴素霓微微眯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穆闵。
另一个则......
黎年主动问道:“世元,这事殿下那怎么说?”
通婚一事,两国关系好时是友好的象征,关系不好时,这些人可就成了用来祭旗的牺牲品。
五十多条鲜活的生命,怎能为了大鄢士兵的私欲而葬送?
穆闵重新琢磨了一下宫澈临走前的意思,道:“殿下啊......殿下说让裴大小姐拿主意。”
裴素霓一听宫澈要交出主动权,立刻痛快地答应了,她差遣着黎年将作战军召集起来,在一片空地上让众人围成一圈,自己则站在中央,扛着大刀走了一圈。
最后,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她提高声音问道:“诸位,可知我是谁?”
人群中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知道,裴素霓,裴大小姐,跟卓文嫱那个假公主一样没人敢娶的母夜叉!”
立刻有人反驳道:“胡说,我们黎将军就敢娶!”
还有人喊道:“裴大小姐,黎将军在营里当伙夫的时候,我和他睡一个被窝,我俩好得跟亲兄弟似的。现在兄弟美人在怀,我也不能落后,嫂子,你说是吧!”
这一声嫂子,让众人都兴奋起来,纷纷跟着起哄。
黎年喝道:“都给我闭嘴,别瞎喊!”
裴素霓看了眼耳根泛红的黎年,抬脚踢了穆闵一下,问道:“是你说的?”
穆闵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那总得给大家一个解释,为什么突然把子誉哥升上来吧,这只能公开他就是你们秦理那个声名远扬的新将军了,我们翊王殿下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裴大小姐手里把他换过来的。”
他揉着被踢疼的地方,凑近裴素霓耳边说:“不过你放心,他的真实身份我没说,大家都是自己瞎猜的,不会引起朝中的警惕。殿下说等他立下正经战功,再在军中公开也不迟。”
裴素霓走到那个自称黎年兄弟的士兵面前,问道:“你叫什么?”
那士兵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嫂子,我叫赵澎!”
裴素霓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淡淡道:“你看上我带来的那个医女了?”
赵澎道:“嫂子放心,乐姑娘跟了我,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接收医女后,裴素霓曾大致看过名册,名字里带个乐字的,好像就是当时她拔刀试武功时,那个吓得腿软的姑娘。
裴素霓似笑非笑地说:“眼光不错!”
她转过身,环视一圈,道:“想娶媳妇的男人都站出来,让本大小姐看看......别害羞嘛,私下跟穆将军说的时候不是挺积极的吗?”
片刻后,除了赵澎,还有那几个刚才主动喊话的士兵站了出来,其他人都没动,大概是因为摸不清裴素霓的态度,不敢轻举妄动。
裴素霓看着站出来的几个人,说道:“我裴素霓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不会强迫你们断了那点七情六欲。但这些都是我秦理国的姑娘,她们要嫁自然是要嫁给当世最英勇的男人。”
她提高音量,对全军喊道:“想娶媳妇的都站出来在这排好队,能接我三招的,这些医女随便挑,如何?”
裴素霓站在空地中央,手中的大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士兵,然后将手中的大刀扔到了第一个挑战者面前。
“来,捡起刀,跟我打。”裴素霓勾了勾手指,挑衅地说道。
那人犹豫地看了看地上的大刀,又看了看裴素霓,最终还是捡起了刀,深吸一口气,冲向了裴素霓。
裴素霓侧身一闪,轻松躲过了那人的攻击,反手一挥,夺过了大刀,然后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下一个。”裴素霓面无表情地说道。
赵澎走了上来,他看了看刚刚被裴素霓踢翻的挑战者,又看了看黎年和穆闵,二人都一副见惯不惯的样子,似乎对裴素霓的身手非常了解放心。
赵澎捡起了地上的大刀,冲向了裴素霓,手中的大刀挥舞着,发出呼呼的风声。
裴素霓微微一笑,一改守势,箭步上前,贴近赵澎的身体,看准时机,一脚踢中了赵澎的手腕,大刀应声而落,裴素霓用擒拿的招式将赵澎的手臂扭到了背后,在即将掰断前,收了些力,将他踢倒在地。
赵澎躺在地上,哀嚎不止,手腕生疼,几乎失去了知觉。
远处的高台上,宫澈看着这一幕,暗自摇头。
他是对这些医女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是又不好直接驳了战士们,所以才想让裴素霓来拒绝,她肯定不会让这些医女外嫁离乡,这样一来,战士只会觉得裴素霓不近人情。
然而,实施情况却与他预期的截然相反。
现在裴素霓以车轮战的方式,看似让战士们凭自身实力争取,实则军中根本不可能有能招架的住她的人,一个个战士接连败北,只会徒增她裴素霓在军中的威望。
真是失策!
这时,三落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师兄,世元哥呢?你不是说他快不行了......”
宫澈给她指了指下方:“在那呢,不过看起来他今日逃过一劫。”
随后,他又大致描述了一下那边的起因经过,三落听后,感慨道:“依裴小姐的能力,除非体力不济,否则下面那些人一起上估计才有胜算。”
“落儿......”
“嗯?”
“裴素霓送来的那些医女我扔给了后勤,你日日跟她们接触可有发现不妥之处?”
“还好吧。”
三落回想了一下跟她们的接触,可她没到过秦理,唯一见过的秦理姑娘也是裴素霓和那个丫头楚兮,那两人非寻常人,实在没有多余参照,所以她还真没觉得她们与自己这个汉人有什么太大区别。
宫澈跟三落考虑的视角完全不同,甚至自北伐开始那一刻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如今的大鄢像个大筛子,什么秘密都存不住,北伐至今,焘还有漠北没有一点消息,也没有任何过来横插一脚的预兆。
如果之前是因为秦理的加入,故在一旁持观望态度,那裴荣博输成那个鬼样子了,他们怎么还无动于衷?
要是他的话,至少会派几小队过来,有枣没枣打两杆再说,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还有,裴素霓此刻对北边全面放权,孤身来此,真的只是担心黎子誉吗?
“师兄,师兄——”
三落一连叫了几声也不见宫澈有反应,索性站到正对面,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兄,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宫澈握住三落的手腕,笑道:“你觉不觉得裴素霓现在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刃,我们一个不留神就会让她割断大鄢的喉咙。你哥哥在这里算是把安全锁,可我并不认为他还能胜任做她的剑鞘。”
三落道:“利刃啊,之前无过大师不也说过你像刀刃么,迟早要劈开天地山河,是难得的大有可为之主,到时候你们二人可以比比,看究竟是谁更锋利。”
宫澈道:“我自认没有锋芒毕露到她这个份上,但如果真的到了掩锋芒的一天,我希望你是我的那把剑鞘。”
三落沉默着看着宫澈,过了一会,忽然扑了上去,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靠在怀里,轻轻道:“好啊,只要是你希望的,那我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