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商战携带着三个精美的食盒返回了授业阁。到了课室还没有人来,他轻轻从食盒中取出两块精致的桃花酥,用洁净的手帕包裹后,细心地放置在陆临川的桌案之上。
商战将剩余的食盒带回自己的房间,并召唤了侍从前来,吩咐道:“中午把这个肘子热了,一起端上来。”
侍从虽对商公子的举动感到疑惑,但仍旧恭敬地接过食盒。就在侍从即将离开之际,商战又唤住了他,并递给他一个小包裹。
“这个你拿去分着吃了吧。”商战见侍从犹豫不决,便直接将小包裹塞入他怀中,道:“我娘亲手做的,可好吃了。”
那侍从回过神来,眸中闪烁片刻,接了小包裹,“多谢商公子赏赐。”
见侍从带着肘子走了,商战打开食盒又看了下,娘亲给做了不少种类的糕点。他把点心都分做两份,分别装进了两个食盒里,此外,他还将所有的糖葫芦和糖人悉数放入了为陆临川准备的食盒里。然而,正当他准备前往陆临川的房间时,院外的钟声突然响起两下。商战稍作思考,便找到了一个带锁的柜子,将两个食盒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并锁上了新得的机关锁。
回到课室后,商战发现陆临川正手拈一块桃花酥,若有所思地凝视着。
“快尝尝,这是我娘亲手做的趁热吃刚好。”
听到声音,陆临川回过头来,见是商战,便问道“这些点心是你带来的吗?”
“对呀,我娘做了不少点心,我特意挑了两块放在你桌上,让你也尝尝鲜。”说着,他掏出一把小钥匙在陆临川面前晃了晃,得意地炫耀道:“我昨天刚得了个机关锁,我把带来的点心都锁上了,只有这把钥匙才能打开。”
“当真除了这把钥匙,谁都打不开吗?”陆临川把手里的桃花酥放回桌上,接过钥匙,仔细端详了一番后问道。
“当然,这机关锁可是我爹的飞羽鲁班营精心制作的,除非有这把钥匙,否则无人能打开。”商战自豪的说。
陆临川微微颔首,未再言语。他细心地将桃花酥包裹好,轻轻放入怀中。见他这样,商战不解的问“你不吃吗?”
“我想留着,晚点再吃。”陆临川低垂眼睑,浓密的睫毛如鸦羽般轻轻覆盖在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上,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门外传来了悠扬的三声钟声,随后,太傅缓缓步入,双手背于身后。商战见状,立刻端正坐姿,开始听太傅讲学。
上午的时光在聚精会神的听讲中悄然流逝,到了午饭时分,陆临川目光落在桌上那被切得整整齐齐的肘子上,不禁问道:“这是?”
“我娘做的炖肘子,之前就跟你说了我娘的手艺更好。”商战说道。
太傅听闻,也夹起一块品尝,赞叹道:“果然还是你娘做的肘子最好吃,膳食坊做得都不是这个味。”
“你也来尝尝。”商战给陆临川夹了一筷子肘子,然后也给自己夹了一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陆临川看着碗中的佳肴,稍作犹豫后,终于夹起肘子斯文的吃了起来。肉质鲜美,入口即化,确实远胜于膳食坊的味道。
一只肘子,师徒三人吃了个干净。饭后太傅如往常一样,挥挥手让他们自己玩去。两人一道回了小院,商战将陆临川引入自己的房间,他熟练地操作着机关锁,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食盒,递给陆临川。
“这盒给你,我娘做的点心我们一人一半,我还特地为你准备了糖葫芦和糖人。”说着,商战便欲将食盒送往陆临川的房间。
“我那里没有锁,这糖人这么好看要是被人偷吃了怎么办。”陆临川却按住了商战的手,制止道:“还是放在你这里更为稳妥,我若想吃时,再来向你取便是。”
商战略一思忖,便点头同意。他重新打开食盒,问道:“你看看还有何想吃的,糖葫芦吃吗?”
陆临川取出自己的手帕,细心地包裹了几块桃花酥,随后带着一丝笑意回房间了。
商战将柜子重新锁好,不经意间发现锁眼周围似乎多了几道细微的划痕。他心生疑惑,仔细端详着锁眼,不禁猜测是否有人曾试图撬锁。阮叔说过,这机关锁若非用特定的钥匙开启,内部的机关便会出错自动锁死,只有使用正确的钥匙才能使其恢复原状。
是谁想动我的柜子?
商战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思索片刻后,他感到一阵困倦,便躺在床上,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陆临川回到房间后,慢条斯理的吃完刚拿的桃花酥,酥软香甜,很好吃。
又过了一阵,他起身出了自己的房门,在商战窗外看了眼,见商战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便独自一人出了小院,想了下又出了授业阁,拐进了离授业阁不远的一座小宫殿。
他坐在池塘的曲桥上,从怀中取出早上那几块桃花酥。他轻轻地将桃花酥掰碎,洒向池中的红鲤。那些红鲤争相抢食,场面颇为热闹,扔完后他抖抖帕子,回了授业阁。
然而,当陆临川走后不久,那些红鲤却突然翻起了肚皮,整个池塘顿时变得一片死寂,满池的白肚皮令人触目惊心。
钟声响了两下之后,陆临川轻步走出了房门,发现商战仍在酣睡之中。他微微蹙眉,轻声唤醒了商战,“今日你竟也午睡,这是何等的罕事。”
“可能是因为今早没有起来扎马步。”商战被陆临川的轻声唤醒,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舒展了一下身体伸了个懒腰,。
两人到了课室好一阵之后,太傅才姗姗来迟,翻开书继续讲学。
隔日清晨,商战早起跑圈的时候,他再次情不自禁地爬上了那颗八卦树。每日途经此地,他总会被一种莫名的期待所驱使,期盼着那两个喜欢闲聊八卦的侍从能够再次出现。
今天,他终于又守到了墙外那两个说八卦的侍从。
商战心道,终于来了。他悄然坐在墙头,巧妙地藏身于繁茂的树叶之后,静静聆听着他们的对话。两个侍从一个穿绿衣一个穿蓝衣,他为他们取了别名,蓝一绿二。
“昨日这出戏,可真真是好看。”绿二满脸都写着八卦之气。
“可不是,苑良人被禁足还能有这巧妙手段与深沉心计,实在是令人佩服。”蓝一紧随其后,亦感叹不已。
“宁夫人闲来无事,端着点心去听荷小榭喂鱼的时候,恰巧我在一旁伺候,目睹了整个过程。宁夫人随手撒下的点心,那满池的锦鲤可是瞬间翻起了肚皮。宁夫人要是吃了那点心,可就是一尸两命了。”蓝一说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似乎那满池死鱼的画面仍历历在目,令他心生寒意。
“别说了,光是想象那画面,就令人毛骨悚然。”绿二亦被蓝一的描述所感染,不禁打了个哆嗦,随后转移了话题,“不过,我实在好奇,究竟是如何查到苑良人身上的?”
“从那盘点心上查到的。”蓝一接着说:“那盘点心的来源、经过哪些人的手,都有详细的记录。”
“记录?那不都是明面上的东西吗?”绿二似乎对此并不以为意。
“话虽如此,但记录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蓝一认真地说,“虽然偶尔会有偷懒或不便之时,导致记录出现些许偏差。但总体而言还是准的。昨日圣上要求彻查,就是因为这个记录,才查到苑良人那里去的。”蓝一打断他,“有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记录上了。”
“朱砂?这是何人?”绿二好奇地问道。
“你不认识是正常的,她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宫女,只有曾在苑良人那里伺候过的人才知道她。”蓝一说道“你也是知道的,我先前在苑良人那伺候过一阵,后来得罪了苑良人身边的大宫女丹蔻,才被赶了出来。”
“原来如此。”绿二点了点头,“不过,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离开苑良人后,你得到了林总管的赏识,负责照料那些花木。相比伺候主子们,这份工作确实轻松许多。”
“诚然如此,而且听来的消息也更多了。”蓝一轻叹一声,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感慨,"其实,当初能得到林总管赏识,也是多亏了朱砂。”
"哦?这其中又有何缘由?"绿二面露好奇,追问起来。
“当初我因为不小心养死了丹蔻为苑良人养的花,丹蔻本打算将我打一顿再赶出去,是朱砂为我求了情。她见我颇通花艺,担心我若被逐,便无处安身,于是将我引荐给了负责管理花木的林总管。”蓝一再次叹息,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与哀伤,"临行前,朱砂曾对我言,离开那里,或许是我最大的幸运。"
"苑良人那里,能留下的恐怕也并非善类。"绿二微蹙眉头,不以为然地说道。
“朱砂是个好姑娘,跟她们不一样!”蓝一低声反驳,之后面带悲伤道:“然而,她终究还是成为了一枚弃子。”
绿二安慰他一阵之后,问道“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
“朱砂有一相熟的宫女,曾在宁夫人宫中侍奉。"蓝一平复了心情,缓缓道来,"数日前,她俩相约在牡丹园一隅闲谈,不料被他人窥见,消息传至丹蔻耳中。丹蔻便借机支开了那位宫女,迫使朱砂代替其位置,在宁夫人身边侍奉,企图借此机会下毒。。”
"既是受人指使,那丹蔻岂不是也牵涉其中?"绿二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问道,"她当真能置身事外吗?"
“当然牵扯进来了,昨日跟着记录被查到的人跪了一地,就连朱砂也被正式传唤。她作为苑良人麾下之人,主使者的身份似乎已不言自明。”蓝一对此深感愤慨的说:“然而,丹蔻却一口咬定与此事无关,坚称与朱砂素有嫌隙,故此将罪名妄加于她。”
随后的发展,众人皆知。苑良人怀抱四皇子,在圣驾前痛陈原委,泪水涟涟,最终触动了圣心,使此事未再深入追查。蓝一不禁面露悲色,叹息道:“只可惜朱砂,一人背了所有罪名被处死了。”
事后,蓝一才得知,朱砂不仅曾对他伸出援手,更帮助了众多宫人。然而,在这复杂的宫廷之中,众人人微言轻,又如何能救她。蓝一沉痛地继续道:“这事没有人能帮她。”
绿二又陪着他唏嘘不已,最后两人一同离开了。
听完八卦的商战跳下树,活动了下筋骨后看了下日头,也不跑步了回院子扎马步。
然而,朱砂的遭遇真的如蓝一所言那般无辜吗?实则不然,她帮了不少人,还有帮蓝一引荐总管的能力,如果真的不愿意蹚浑水,为什么不离开苑良人给自己找个更好的去处呢?怕是打着广撒网的念头,背地里谋划着什么。诚如绿二所说,她其实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只是最后被人算计着走入了死局而已。
与朱砂相熟的那位宫女同样不简单,她怎会轻易被非自己主子的人支使开了?
到了卯时,陆临川出了房门,坐在廊下让商战给他拿糖葫芦。商战收了姿势,突然明白了当初锁芯上划痕的由来,以及陆临川为何要将点心藏于自己之处。他心中涌起一阵怜悯,觉得这位年仅五岁的三皇子,身处宫廷之中,便需面对如此复杂的人际斗争,实在令人唏嘘。
商战走到陆临川身边,拍了拍他的头,感慨道:“小临川,你也真是不容易啊。”
陆临川“???”
商战扎马步扎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