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片刻,还不见谢长歌开始,康王爷沉声:“谢掌司,还不开堂问案么?”
谢长歌:“康老王爷稍等。”
话音方落,几个掌司府的衙差抬着楚岳的尸身到了大堂,乾明上前拱手:“大人,被告已经带到。”
康王见状,拍案怒起:“谢掌司,这是何意?!岳儿已亡,还要这般惊扰,是让他死后难安么?!”
谢长歌沉眸:“今日要问的案子是楚岳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的案子,自然要楚岳到场。”
“岳儿已经被恶徒杀害!谢长歌,你不先找寻杀他的凶徒,却无端捏造这么一桩案子来审!是真当本王老了可欺么!!!”
新任大理寺卿赵洵开口:“谢掌司,楚小王爷毕竟已经过逝,即便问案,他在此也起不到什么实质的作用,且康老王爷年岁已高,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悲事,咱们怎能忍心如此,不若先将楚小王爷的尸身送回。”
新任刑部尚书孙营亦附和道:“大召开国至今,从未有尸身过堂一说。谢掌司,还是让人将楚小王爷先送回去吧。”
谢长歌叹了口气:“既然两位与康王爷都这么说了,乾明,送楚岳回停尸房。”
几个衙差将尸身抬走:
“你说咱们掌司来这么一遭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呢,反正辛苦的不是她。”
抬走楚岳后,康王爷攥拳落座。
谢长歌沉声:“带苦主。”
刘凯复随乾明上堂,跪身:“草民刘凯复叩见诸位大人。”
“刘凯复,你要状告何人?何事?”
刘凯复扣头:“小人要状告康王爷的孙子楚岳奸污草民未婚妻子采茶女江绵,至其羞愤而亡。”
康王爷怒而起身:“你这刁民,竟敢诬告皇亲,岳儿他乃是王府世子,又生得仪表堂堂,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有必要去奸污一个采茶女么?!”
“康王爷息怒,真相如何,咱们审过便知。”
康王爷重新落座。
谢长歌继续道:“可有人证?物证?”
刘凯复攥拳:“整个采茶镇的人皆是人证,至于物证,阿绵已死,当日之事又被楚岳逼迫强行私了。”
谢长歌看向乾明:“去一趟采茶镇。”
乾明离开后,谢长歌又道:“刘凯复,你将事情原委道明。”
“去年五月份,阿绵随着阿母去采茶,楚岳路过有些口渴,阿绵好心地给他送了碗茶,谁料这禽兽,竟然见阿绵貌美想要带走她,阿绵不从,他便让手下将人强行拉入茶地,四个仆人按着阿绵的手脚,这畜生就这么奸污了她。事后扔下了一百两银子才了事。阿绵不堪受辱,当天便自尽身亡。阿父阿母上告无门,最终也抑郁而终。”
……
“真是太惨了!”
“是啊!楚岳平日便没什么德性,专横跋扈,这事到像是他能做出来的,真是畜生不如!”
“死得这么惨真是报应!这种恶人就该死无全尸!活该!!”
“嘘,你小点声,那位康王爷还在那坐着呢。”
“怕什么,反正我就烂命一条,活着也是被这些人践踏,他若来惹我,我就同他拼命,反正光脚的不怕他穿鞋的。你看那楚岳再厉害,不还是被虐杀了么。”
……
康王爷方要发怒,大理寺卿赵洵敲了敲惊堂木:“肃静。”
议论声才止。
赵洵又道:“口说无凭,苦主与被告如今皆已亡故,刘凯复你如何证明你所言为真?”
谢长歌打断:“赵大人是不是忘了,乾明已经去采茶镇带证人了。不过估计还要一会儿,咱们可先问问另外一位,传阿坤,刘凯复你先站到一旁。”
阿坤为乾书带上,跪身:“小的叩见诸位大人。”
谢长歌开口:“阿坤,我问你可认识采茶女江绵么?”
阿坤颤颤巍巍道:“是那小娘子勾引少爷,欲拒还迎,事后还勒索了百两银钱。”
“你胡说!”刘凯复冷声怒呵。
阿坤指天为誓:“小的若有一句不实,便让小的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誓言方落,天空竟真的响起一声雷鸣。
谢长歌:“看来这誓言发多了,老天也会当真啊。阿坤,你详细说来。”
阿坤方要张口,外面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雷声轰轰作响。
“真是少见,未到五月就会打这么大的雷。”谢长歌随口说了句,“阿坤,你说吧。”
阿坤听着外面的轰鸣雷声,莫非真有亡魂索命,心下害怕连连叩首:“江姑娘,不关小的的事呀!小的也是混口饭吃,主子叫小的怎么做小的就得怎么做,这冤有头债有主,您去下面找主子吧。”
谢长歌蹙眉:“阿坤!你这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阿坤颤声道:“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小的还有四五个仆从陪主子回京路过采茶镇,当时主子有些渴,一个采茶女给主子送了碗茶。主子见她姿色秀丽就起了收房的心思,可这采茶女宁死也不愿,主子大怒就将人给办了,事后这采茶女竟然还想伤主子,主子大怒之下就将人赏给了其他人,后扔下百两银子离开。”
此时,随着一道闪电划过,下起了大雨。
“这一定是那位江小姐含冤的泪水!”
“太惨了!楚岳这个畜生!!真是死不足惜,就该千刀万剐!”
一旁刘凯复紧紧攥拳,赏给了下人!他的阿绵那一刻该多绝望!
谢长歌又道:“阿坤,董菲菲与洛青,你可识得?”
阿坤叩首不敢言。
“说!”谢长歌厉声呵斥。
阿坤这才说道:“也是采茶镇的采茶女,江绵之事后,主子不知为何竟对这采茶女产生了兴趣,便命人去寻了两个过来,董菲菲因为体弱,当晚便被公子折磨致死,因她并无亲人,直接给扔进了乱葬岗,至于洛青,事后主子给了些银钱了事。”
……
“畜生!简直是畜生不如!!”
“咱们身份卑贱就注定要被权贵之人如此践踏么?!这王法难道是只给咱们定的么?!”
“说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然而事实如何,若今日之事反过来,咱们怕是早就被碎尸万段了,可他们呢,若非义士出手除恶,那这恶人不知还要祸害多少人!”
“谁让人家是皇亲呢,做出此等人神共愤之事,人家王爷不是还可以高高在上地坐在这里,为他们家的小畜生鸣不平呢!”
“就是说人家多金贵啊!”
……
“大人,采茶镇的证人带到,现在可要传?”
谢长歌看向乾明,乾明轻轻颔首,谢长歌:“传证人。”
一个瘸了腿的老人颤颤巍巍行入,跪身:“草民王富贵叩见诸位大人,这位大人入采茶镇问询此事,想寻证人,镇上的人不敢多事,但草民无儿无女,不怕他们这些豺狼反扑。愿意做这个证人。”
王富贵又将当日之事叙述了一遍,与前两人所言无差。
康王爷忽然起身:“谢长歌你破不了岳儿被虐杀的案件,便寻出这些人共同诬陷岳儿,自古断案讲究人证物证俱全,亦或仅有人证,但被告认罪伏法。”
谢长歌打断:“康王爷不必着急,本官断案从无冤狱。若达不到定案标准,本官绝不会判。康王爷请落座静观。”
“大人,洛青的生父洛周求见,说他手中有证物。”
“哦?传洛周上堂。”
洛周入内,跪身落泪:“想不到,青儿竟有沉冤昭雪之日。大人,这是当年楚岳那畜生给的百两白银,草民一直留着就等今日。”
谢长歌看向乾书,乾书接过呈上。
康王爷沉声:“白银随处可见,如何就能说是岳儿的?!”
谢长歌仔细看了看白银,看向康王爷:“白银的确随处可见,但这有康王府标记的白银可并不多见。乾书,拿一定给康王爷一观。”
康王爷接过:“纵然是我康王府的银子,也未必就是从岳儿手中出去的。”
谢长歌点头:“康王爷所言也有道理,洛周你可还有其他物证?”
洛周摇头。
“这就有些难办了,虽有物证,但这物证存疑,而被告已死不能认罪,看来今日是定不了案了,但楚岳依旧有嫌疑,今日不若就先审到这。”赵洵看向谢长歌,“谢掌司以为如何?”
刑部尚书孙营亦附和道:“谢掌司,赵大人所言极是,如今大雨滂沱,在外旁观之人皆淋于雨中,也实在不适合继续问案,不若改日再仔细问过。”
改日?谢长歌心下冷笑,今日若不断案,一出这掌司府,这四人怕是没有一个能活过今晚。
“请谢掌司继续问案!”
“请谢掌司继续问案!”
外面的旁听之人全部跪身雨中:“掌司大人!若今日无果,这四人能否活到明日都是未知,草民们斗胆求掌司大人继续问案!”
谢长歌倒是有些意外,看着外面齐刷刷跪身的数百人怔了下,道:“诸位快快起来,今日这案本官定会问得清清白白,还冤屈之人一个公道。”
众人依旧跪身不起,谢长歌看向赵洵、张营:“两位大人以为如何?”
两人看着这情境,心下也泛起了嘀咕,康王爷虽得罪不起,但两人才新上任,若为此引起民愤更为不妥。况且此事是谢长歌主持,若康王爷真的怪罪也是怪到她身上。
想罢,两人点头:“一切听谢掌司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