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柳飞鸿行了过来,“其实公开考卷,孩儿也不畏惧,孩儿的文采本就不凡,再加上沈文舟的指导,那篇文章堪称一绝,就算公布,他们也没什么可不服的。您实在没有必要为此忧心。”
柳丞相叹了口气:“你以为此事只关乎你一人?若答卷公布,必有许多人有名无实,陛下必会重考,届时你有几成把握?不说你,还有你弟弟,你未来的儿子,都是要走这条路的,所以此事绝不能成。”
柳飞鸿拱手:“父亲所言甚是,是孩儿浅薄了。父亲,若实在找不到人,不若让他们自己露头,狱中不是还有两个带头之人,也该有个结果了,升堂之日,入京之人必会围观。”
……
隔日一早,便传出周安、张淼开堂问案,两人如今没有白绸也没法去敲登门鼓,如今听到这二人的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前往。
就在两人准备动身之时,敲门声响。
魏宇看向吴博,两人警惕地问了句:“谁?”
无人应答,敲门声依旧,魏宇拿了个花瓶悄悄行到门口举起对着吴博点了点头。
吴博强装淡定上前开门,门一开,魏宇紧接着就把花瓶砸了下来,好在谢长歌手疾眼快接住了花瓶,反手把门关上。
从容地将花瓶放回原位后,谢长歌心下好笑,这俩货竟然还知道偷袭,谁再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我定要抽他大嘴巴:“我若是两位,此刻就绝不去京都府衙。”
“为何?”
“周安与张淼已经被关了这么久,早不审晚不审,偏偏这个时候审,你们觉得是为了什么?”
吴博攥拳:“是为了引我们过去。”
“总算是没有读书读傻。而这也意味着他们的注意力大部分会集中在府衙那边,你们也就更有机会去敲那登闻鼓。”
魏宇垂首:“可我们已经将那联名的白绸给丢了,即便敲响登闻鼓也无济于事。”
谢长歌笑了下:“若你们敲响了登闻鼓成功面圣,这联名卷自会现身,否则凭你们也护不住。”
吴博抬眸:“是你?”
谢长歌轻轻颔首:“另外,我要提醒两位,做事情光有一腔热血是不够的,还要有脑子与防备之心,若今日来得不是我而是他们,得知联名卷已丢,你们怕是早就被灭口了。”
说完开门离开。
两人也不耽搁,直接往登闻鼓方向去了,在距离登闻鼓五仗之地穆然停身,登闻鼓旁有两个守卫。
谢长歌在楼上看着两人一刻钟了还没有动作,不禁扶额:“也不知道这些学子是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事找了这么两个人,去帮帮他们吧。”
郦玉失笑:“这种事做成了未必流芳千古,做不成必然尸骨无存,他们两人当是最为赤诚之人,但分有些心机也不会冒这个险。”
……
楼下,两人正犹豫间,守卫忽然都走远了些。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两人当即不再犹豫,飞快冲向登闻鼓,咚咚咚,登闻鼓被敲响。
谢长歌脱去外面白色直裰,露出红黑相间的锦袍,认认真真系好墨色结巾:“已经很久没穿这身官服了,都有些不合身了。”
随着鼓响,很快一群人就围了过来,先是大理寺的人到了:“将这两人带回大理寺。”
“慢着,两人看衣着当是平民,当由刑部负责,杜大人此举越权了吧?来人,将人带回刑部。”
“赵大人,我大理寺要的人还没人能从我手中带走。今日是我们先到的,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赵营看向两人:“去刑部还是去大理寺,两位自己定吧。”
魏宇:“我们要面圣。”
“面圣?”赵营冷笑,“陛下日理万机。若是个人敲个登闻鼓都能面圣,那皇宫怕是比集市还要热闹。所有敲过登闻鼓的都要经大理寺或者刑部筛查后才可面圣。本官可没有多长的时间,大理寺、刑部你们自己选一个吧。”
“真是少见,刑部大理寺最近这么闲么?竟然开始抢案子了。”谢长歌随声而至。
赵营、杜磊拱手:“下官参见掌司大人。”
谢长歌轻轻颔首:“你们回去吧,此事我来处理。”
“这……”
“怎么?你们有异议?!”谢长歌沉眸。
得罪谢掌司是死,可若是这么空手回去死得怕更难看,杜磊拱手:“谢掌司,此事我家大人严令卑职务必将人带回,实在不能从命,还请您见谅。”
赵营同拱手道:“我家大人亦是此意。”
谢长歌眸中划过冰冷笑意:“怎么?你们想同本官抢人?!”
“卑职不敢。只是大人有令,我等不敢不从。”
“若人我一定要带走,你们还敢同我动手不成。”
“还请谢掌司莫要为难。”
谢长歌沉眸抬步行向魏宇、吴博,大理寺、刑部的人纷纷拔刀警示,但无一人敢上前。
行到两人面前后淡淡说道:“跟紧。”
原本两人也有迟疑,虽此前与谢长歌见过一面,但过后两人分析了下,也并不觉得谢长歌完全可信。只是当前这个情况,谢长歌是最好的选择。
谢长歌每行一步,两人便紧跟一步,同时大理寺与刑部的人便逼近一步。
“谢掌司,还请停步,若再往前,便莫怪卑职无礼了。”
谢长歌唇角微微勾起,丝毫没有慢下脚步的意思。
杜磊、赵营互视彼此,今日这人落在两方谁的手里都可,但绝不能落在谢长歌手中:“众人听令,今日务必将人带回,若有阻拦杀无赦。”
“是。”两方齐齐应道。
然而却无一人真的上前。
杜磊、赵营见此情形,纷纷抽出冷刃,先后袭向谢长歌,其他人才紧随两人。
谢长歌眸色微沉,剑指夹住杜磊冷刃,一瞬冷刃碎成数段,凌厉折返而去,杜磊慌忙闪身,然终是晚了一步,碎刃穿过眉心,留下一道红印,倒地身亡。
赵营慌忙收刀不急,喊道:“谢掌司饶命。”
饶命?谢长歌眸中划过冷嘲,在她谢长歌这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朋友,另外一种便是死人。一瞬赵营连她怎么出的手都没看清就已经没了声息。
其他人见状赶忙弃刀跪身,都是听命做事,谢长歌也犯不着与这些人为难。方要抬步,大理寺卿陈岳与刑部尚书杨礼到了。
陈岳正色道:“谢掌司,将这二人交给我们,今日之事我们只当从未发生。”
“哦?若我偏要将人带走,陈大人能如何?”
陈岳眸中划过杀意。
杨礼笑了下:“都是为陛下办事,咱们可别伤了和气,谢掌司既然来了这里,想来就知道这二人所要言奏之事的重要性。此事原本也不关谢掌司的事,谢掌司何必趟这趟浑水?
再者,此事牵涉之广恐怕非谢掌司能够想象,届时纵然陛下偏爱,恐怕也保不住谢掌司的性命。”
谢长歌抬眸:“哦?”
杨礼冷眸扫过身后同来的官差,官差清场后,杨礼继续道:“此事由来已久,朝廷六部、王侯贵胄都有牵扯,谢掌司觉得能够挨得住。”
“真是奇了,今日这里竟如此热闹,老夫心血来潮想要尝一尝醉香楼的点心,想不到竟然碰到了三位大人。三位不若去老夫府上饮上一杯如何?”三国元老郑太傅笑着行了过来。
杨礼笑笑,恭谨道:“太傅相邀,我等岂有不到之理,谢掌司,你说呢?”
郑太傅,陛下的授业恩师,三朝元老,在朝中地位非他人可比,只不过在几年前这人便渐渐退出朝堂,他的面子便是当今圣上也是要给的,何况她一个小小的掌司。
不过计划开始,谢长歌便已经做好了抗下所有压力的准备,拱手:“老太傅邀约本不该辞,但今日长歌有要事需要处理,改日定登门致歉。”
话落一刻,郑太傅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在京都,这位还是第一个敢驳他面子之人。
杨礼也是一怔,过往这位谢掌司不是最懂权衡利弊么?今日竟这般死板,连郑太傅都敢得罪。
“若三位没有其他事,长歌便先离开了。”谢长歌拱手,后抬步绕过三人,魏宇、吴博赶紧跟上。到这一刻他们再傻也清楚该信谁了。
陈岳看向杨礼,要不要动手?
杨礼轻轻颔首。
陈岳看向一旁对着一个摊贩点首示意。
几乎一瞬街上不少普通衣着的百姓掏出兵器杀向魏宇、吴博。
谢长歌抽出软剑护着两人踽踽前行。眼见杀手越来越少,禁卫军忽然将众人围住,禁卫统领冷枫上前,看着魏宇、吴博:“光天化日,你们竟敢当街行凶,来人,给我拿下。”
谢长歌冷眸看向冷枫:“冷统领也深陷其中?”
冷枫笑了下:“身在这个皇城之中,有几人能够半点不沾,不妨告诉谢掌司,过了我们这关后面还有更多的人等着你,谢掌司当真要将所有人得罪个干净才肯罢手,这二人所要做的事原本就与谢掌司无关,何必要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