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皇上来看望安南。爷女俩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无非是皇上说,宋家为官清廉,嫁过去怕是要过苦日子,小九无意更好,他也舍不得安南早早离开他。
而安南则变着法子劝皇上给她解除禁足,为她中秋出的洋态编各种理由,把老爷子气的够呛,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拂袖走了。
皇上走后,思梅恨铁不成钢地对安南道:“公主,您就不能学着讨皇上的欢心。宫里还是皇上最关心公主。”
“打住,思梅,最关心我的是我阿娘。”安南单手扶额,转过身去。
“娘娘不是去的早……若非皇上关照……”
“思梅!”安南被戳到了痛处,她深吸了两口气,转过身来看着思梅,问道,“你看我,长得好看吗?”
“公主长得清秀可人,自然好看。”思梅猜不透安南的心思,只顺着她往下说。
“那我父皇呢,长得英俊吗?”安南又问。
思梅一听,吓得跪下来,“公主,是奴婢多嘴了。”
安南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脸,“我生来随父皇,单眼皮、塌塌鼻,只有嘴巴随了年轻时美艳一方的母亲,多少使这张脸看上去生动了些。三岁那年,父皇第一次见到我,据孔姑姑说,我当时与皇上有六分相似,惊了皇上一跳。我一见到皇上就喜津津地拉着他的裤腿喊父皇,一点儿也不怕生。”是了,安南在心中嗤笑,自己明明是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却一点儿也不随延族,全全是中原人的模样,难怪父皇能疼爱她。
安南转过身去,走到思梅跟前,亲手将她扶了起来,“思梅,你知道的,当时是谁促使了我和父皇见面,是谁教我眨着眼睛喊父皇?自我第一次见到父皇后,阿娘总是变着法儿把我往父皇眼前送,可她自己,明明很健康的身体却一下子病了去,日渐消沉……思梅,你自小跟在我身边,是孔姑姑带出来的人,我只有你了,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对不对?”
安南与思梅皆动了情,相互看着,默默无言。是思梅先抽了身,行了礼,告退下去,“奴婢去看看公主的汤药煎好没有。”
临出门一脚,思梅这样说道:“公主,少时,我就听孔姑姑说,公主随了娘娘,太过较真,不适合宫里的生活。”她终是合了门,留安南一个人在屋中。
是了,孔姑姑是合适在宫中生存的性格,她自从母亲进宫,就跟在母亲身边服侍,为母亲出谋划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母亲去后,她为母亲守了七天,承了母亲为她求的情,留了思梅给自己,背上包裹就出宫去了。
下午,阴天,屋子里的光线很暗,烛光闪烁,安南的睫毛颤抖着。
……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安南终于被解了禁足,其实本来要禁足整一月,但由于宋太傅一家辞京前,皇上要亲自主婚其嫡长孙宋呈与户部尚书家庶长女的婚礼,。于是安南借了这个由头,求皇上把她放了出来。
婚礼在宫中举行,宋太傅为三朝元老,又为百官做了一个“君王满意”的榜样,担的起这份无上荣耀。
当然,即使在宫中举办,能够参见这场婚礼的后宫中人也不多。大致是皇后带着八公主和安南,敏贵妃带着二公主和十公主,以及二皇子、太子与四皇子。皇上至今有十一位公主,却仅存活下四位皇子,太子排行第三。巡礼法,为防兄弟相争,除皇储外,皇子年满二十,行及冠礼后,便需外封为王。大皇子四年前就离了京,二皇子明年行及冠礼,生日在三月,也就是还有不满七个月的时间。
秋来,天气转凉,安南喝了十天的苦药,把她喝怕了,特意披了件斗篷,把自己包了起来。
憋坏了的安南打算好好地——带着思梅、思竹她们两个招摇过市。
等等,这只是她的想象,一对新人正在举行仪式,她坐在观礼席,要保持一位公主的端庄。
不得不说,这宋呈没遗传宋太傅和他爹那一副老神在在的迂腐相貌,倒是长得一表人才,远远看上去很养眼。那御史家长女,安南对她没有任何印象。盖着红盖头,又没法看长相,但她觉得,一定没有鼎鼎有名的八公主长得漂亮,毕竟安可瑶可是全全遗传了皇后的优秀因子,气度高雅、姿形秀丽。
想着,安南开始侧目偷看安可瑶,她是皇后亲手带出来的,行为举止是标准的京城贵女。但今天,安南总觉得她有些奇怪,抬了抬眉毛,是了,安可瑶看那对新人的眼神,过于专注了些。
宫里的人都是闷坏了的,最爱传些“无伤大雅”的八卦,她听过安可瑶与宋呈多少个广为流传的版本的小话本来着?安南认真地数了起来。
算了,没数过来,总之,这些不同版本的小话本现在都有了一个相同的结局——八公主安可瑶抛弃了宋呈。
九月轻风荡,树上的叶子开始了新一轮的坠落。
礼毕,宴饮起,安南举起酒杯,“瑶姐姐,我敬你一杯。”
安可瑶愣了愣神,安南抢先仰了头,小酒杯一干而净。
安可瑶不会那么粗鄙,衣袖遮面,放下酒杯,竟也是滴酒不漏。
“妹妹前些日子才被禁了足,还是少饮些酒。”
言语得体,和叶氏温柔关怀的语气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让安南觉得自己有些自讨没趣。还没有大公主好玩,安可瑶是团棉花,做点什么都弄不出声响。安冬琴憎恶分明,看安南不顺眼就不多掩饰。当然看她亲妹妹,她也不曾给过多少好眼色。
“南姐姐怎么看上去心不在焉的,莫不是在想情郎?”
正专心用筷子戳着菜玩的安南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抬头,十公主安沁雯眼睛闪亮亮地望着她,像极了一头饿狼盯着猎物。
安朝一般提倡女子十五行及笄礼后便可着手嫁娶,皇帝有11位公主,前八位都满足了条件,其中还有两位未嫁,二公主安盈双十年华,安可瑶刚过及笄礼三个月。安南明年一月将行及笄礼,安沁雯年纪要小一些,十三岁多三个月。
“呵呵。”安南放下筷子,“雯妹妹哪里话,我身为未及笄的姑娘家,可一直是恪守妇道、听从天命、遵守父母之言,脑子里一点点不纯洁的念头都没有呢。”说完,安南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呀,我就说,南姐姐怎么会是那样的人。都怪妹妹宫里的人乱传话,说姐姐中秋夜那晚私会情郎,结果被张贵人的猫给瞧着了,你追了半个后宫,非要‘杀猫灭口’。可惜,没有追上猫,自己还撞到了王美人的桃树上。姐姐觉得在情郎面前太丢人,非要在湖边假装跳湖,结果情郎跑了,倒叫父皇派来的侍卫大哥们瞧了个清楚。”
“妹妹宫里的人还真是想象力丰富。思竹比父皇的人先找到我,你何不问问她,我当时身边有没有人?”
“十公主,当时公主身边没有外人。”思竹一直关注着这段对话,安南一说完,就立即向十公主行礼答话。
思竹不愧是皇后培养的人,安南撇了撇嘴,心想。
“切,思竹是你身边的人,她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你宫里的人的话就有可信度了?”
安沁雯瞪大眼睛,一时不知怎么反驳,看着就要从座位上跳起来。
“雯雯,宫有宫规,第三类二十四条,私下议论主子的女婢轻杖责三十,重责至死。你告诉二姐姐,是你宫里的哪几个奴婢欺负你年纪小,不遵守宫规,在背后乱嚼舌根?二姐姐替你处置她们。”
二公主安盈说完,扫了一眼跟在安沁雯身后的两个小丫鬟,吓得她们赶忙跪下,“二公主恕罪,奴婢们不曾妄言。”
二公主生母为陈婕妤,隶属敏贵妃一派。敏贵妃的娘家在朝廷颇有势力,欺负叶氏娘家不在京城,经常在后宫和叶氏分庭抗争。皇上被闹得烦了,竟默许敏贵妃与叶氏对半分权,共同管理后宫。只是不知这表面人畜无害的二公主有什么本事,哄着敏贵妃,致使这宫中一半的管理权,旁落在她手上。而她又不像叶氏要“积善行德”,做事雷厉风行,把后宫服侍的太监、婢子们管得服服帖帖。
“呵呵呵。”安沁雯尴尬的陪着笑,“二姐姐哪里话,她们没说两句,我已经训过她们了。不劳二姐姐费心。”
安沁雯讨好地看向安盈,安盈不发话。“哎呀,对嘛,你说这些嘴碎的下人,南姐姐就是喝醉了酒,她们偏偏编出好多不存在的事来。你放心,二姐姐,我一定回去再好好教训教训她们。”义愤填膺地讲完,安沁雯又小心意意地看向安盈。
“好了,小桃小李起来吧。你们要记住,敏贵妃选你们服侍十公主,是看你们谨言慎行、知晓分寸,可不是叫你们讲些刻薄的话,带坏十公主。”
“奴婢谨遵教诲。”
爽快,安南看着安沁雯吃瘪,心里偷偷笑,喜不自津地拿起筷子,夹了些果子吃,可还没等咽下去,就听二公主又开口了。
“安南,你是未出阁的姑娘,更是安朝的九公主。吃酒耍酒疯,让下人们说些捕风捉影的话,到底是你身为公主的失格。安朝民风开放,你也不必谈情拒恐,古代文豪童先生曾言‘情爱,人之本性’,《浅述》一书中也曾谈及‘性情一事,恐之违礼’,若女孩子家的心思不方便说给父皇、母后听,也可以让我们几个姐妹出出主意。”
讲到这里,安沁雯又得意起来,“对呀对呀,南姐姐真有意中人,讲出来,妹妹可帮你参谋参谋。”
安南没忍住,朝安沁雯呲了呲牙,心想:真有她这二姐姐一手的,两方都打压,一个也不饶。
“虽说后宫束缚太多,但也不是全然没给我们女子选择的机会,一生短暂,做出了决定,就少用些时间来后悔。”安盈还没说完,继续说道。
只是这次,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本文是架空王朝,文中的引经据典多为作者瞎编,不可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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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