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祝君王万寿无疆5
这样的白慕是胡乱从未见过的,这样可爱的人为什么成为了现在疯疯癫癫的模样。白慕和宋栖大婚的画面一闪而过,他看到了大婚当夜,白慕紧张的握着宋栖的手,高傲的面容下带着小心翼翼:“阿栖,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了。”
阿栖却拍拍他的手背,眼底是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冷淡:“睡吧。”
那是被缱绻的西风包裹的大婚夜。清晨,宋栖早早的醒来,凝视了白慕半响,确认白慕还未醒。她割破了手指,艳红的血滴在了床单上。
胡乱微微一怔。白慕不仅可爱,还有些可怜了。他皱了皱眉,转瞬便看到了更多的画面。大婚后的每日里,白慕都要花些时间陪着宋栖写字,每天清晨,宋栖的床头都会有一束鲜花散发着清新的香气。有时候,鲜花里还会有书信。
书信的开头便是:“吾爱栖栖…”
宋栖看白慕的目光从最初的敷衍变得柔软了。一天,宋栖的房间里落了一只小鸟,她抬手便抓到了小鸟,取下了小鸟身上的小条子。夜晚,宋栖看了眼身旁睡着的白慕,悄悄起身点了迷香,身手矫健的翻身出了王宫。
没几天,白慕微服出宫,遇到刺客,误打误撞,刺客挟持了宋栖。白慕让对方交出宋栖,便不再追究行刺之事。刺客却讽刺说:“国君宠爱王后,天下尽知。不知国君是否愿意以命换命?”刺客丢给白慕一把匕首。白慕从地上捡起匕首,看了宋栖一眼笑得温和:“阿栖,我说过,把命交给你了。”他把匕首插入了自己的胸膛。血色浸染了宋栖了眼睛。
宋栖闭了闭眼,抬手瞬间便杀了所有的刺客,抱住了晕死过去的白慕。
一年过去了,白慕的身体变得虚弱了。宫中的王医开了很多的补药,并没有让白慕的身体好转。当初的刺杀让白慕中了剧毒,但那毒不是不可解。可到最后,白慕没有力气站立,只能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着宋栖采花,然后给他喂药。没多久,白慕的双腿的莫名的腐烂,膝盖之下腿骨尽失。纵情沙场的王上成了一个废人。
宋栖亲手杀了每日里替白慕看病的王医。
后来的一天,白慕的脸色比往日的任何一日都要苍白,他轻声说:“阿栖,我想看你射箭了…”
宋栖把鲜花插在花瓶中,背对着他轻声:“我不喜欢射箭。”
白慕温柔的看着宋栖:“那你喜欢做什么呢?”
宋栖转身走到白慕身边,蹲了下来,她的双手叠在白慕的腿上,把头轻轻的靠了上去:“我喜欢陪着你。就像这样。”满头的珠钗,随风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慕抚摸宋栖的头发,她的头发很柔软,像她的人一样。白慕轻轻的说:“我房间的第三个柜子,有我这些年的一些家当。满打满算的,也够你这辈子无忧无虑的了。”
宋栖的眼泪落在白慕的膝上。
“我不会让你死的。”宋栖把脸埋到了白慕的衣衫里。白慕低声了说了一句话,宋栖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白慕看着天,天色很好,可他的视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那位被百姓称作英雄的王死在一个春天。春暖花开,他最爱的王后穿着红色的嫁衣参加了他的葬礼。往后在他的棺椁上送上了一把刚刚采摘的鲜花,那鲜花带着淡淡的清香。
白慕死在灭国之前,那史书为什么会记载白慕是最后一任百乞国国君?白慕又为什么会性情大变?胡乱突然觉得这里面有很大的蹊跷。
白慕的王弟白衡继承了百乞国的王位。然而,偏执的白衡和宽容的白慕有截然同的管理国家的方式。白衡的苛政让他失去了民心,军队也蠢蠢欲动。最后,白衡打开了王陵中白慕的棺椁,从白慕的脸上割下了他的面容,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对外宣称,新王白衡以命换命,求得上苍将先王白慕还给了百乞国。白衡用白慕的方式治理着国家,所有的人都开始相信,白慕回来了!
唯有白慕的王后宋栖知道,白慕早就死了,死后都得不到安生。
一个夜里,白衡见到了消失了一年之久的宋栖。宋栖的头发白了一半,她说:“他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伤害他?”
白衡的眼中闪现少有的真心:“孤也没有办法。阿栖,孤很想你,这一年你去了哪里?”
宋栖把长剑抵在两人之间,阻止了他靠近的脚步:“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这样叫我。而你,叫我叫的真恶心。”
白衡的真心收敛,他冷然的看着宋栖:“所以你爱上了他,背叛了孤。”
宋栖的目光里带着杀意:“是你背叛我在先,逼我嫁给他。我嫁给了他,爱上了他,你也答应过我,不杀他。让我带他离开王城,你只要这个王位,这是我们说好的!可你让那个王医毁了他!”
宋栖像是有些疯了。
白衡夺剑,打晕了宋栖。将她困在了一处宫殿。然而,没有人忍受的了疯了一样四处杀人的宋栖,所有的宫女和侍卫都死在了宋栖的剑下。起初,白衡每日里都会去看他,后来,隔一段时间去看她一次,再后来,白衡派人定时看她。一年后,白衡忘记了宋栖的存在。
在一次选妃的时候,白衡看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像极了一个人。那人成了他的妃子。午夜缠绵的时候,他嘴里喊的是:“阿栖。”
身下的后妃脸上带着红晕:“大王,妾身乳名舒沐。”
舒沐。白衡呢喃。后妃含羞。
白衡忽而没了兴致,披着斗篷,来到了一座宫殿。宫殿里静悄悄的,他看到宋栖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看着天,像当初白慕病重时每天做的事情一样。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杀意,只有平和。白衡坐到了她的一旁。月色明亮,白衡说:”我知道你是装疯,不想见孤。可孤今天,突然很想你。”
宋栖的目光中带着嘲讽,她问:“你知道白慕死前最后跟我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不就是把那一柜子的金银财宝留给你。为了走到这个位置,我在宫里,不止安插了你一个暗线。”他终是掩饰不住自己的狂妄。
没有了白慕这个阴影存在,白衡依然把白慕当做假想敌。宋栖便是战利品。
宋栖想到白慕,笑得很温柔:“他说,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可我就是想赌赌看,你能不能爱上我,就像我爱你一样。我赌对了,可我后悔赌对了。我宁可你不爱我。”
是他先爱上的宋栖。那爱从一点到以性命相托,最后到把我性命交到你的手上。
宋栖的眼神变得苍凉,她俯下头,哭泣起来。一如当年白慕还在的时候。
“白衡,你有一个慈悲的好哥哥,他明知你想要害他,却还是等待你的迷途知返。可你不是一个好弟弟。”
“白衡,爱我的人都被你杀了。以前的白衡,和以前的白慕。不,以前的白衡也许没有爱过我,他只是骗我。”
“白衡,即便白慕不爱我,我也不想让他死。他是一个英雄,是值得我仰慕和钦佩的人。”
“白衡,你恨你。”宋栖一字一句,每个字都砸到他的脸上。
白衡冷冷的看着宋栖:“宋栖,你是觉得孤不敢杀你?”
宋栖有些解气的看着他:“白衡,我已经死了。我早死了。”
死在了白慕死去的当天。此后日日都是行尸走肉。
白衡用宋栖防身的匕首,杀了宋栖,保留了宋栖完整的尸体。他在地宫里,给宋栖换上王后的着装,跟自己结为夫妻。每当白衡在宋栖身边睡下,他总是能听到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温柔的说:“妾祝君王万寿无疆…”
妾祝绝望万寿无疆。
不是祝愿,像是诅咒。白衡不畏鬼神,可自从有了这个声音,他的精神有些崩溃了。一天,他听完这句话,竟是梦魇般的用刀砍向自己的双腿。剧烈的疼痛将他疼醒,他的腿骨还在,但是上面的血肉消失了…一如白慕当年所受之苦…
胡乱看着画面里诡异的一幕,觉得很不可思议。当他再次看到画面的时候,便是白乞国和羌国开战了。羌国很强,可百姓认为他们的王曾让神仙畏惧,故而众人都相信白慕可以带着他们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可白慕的面容之下是白衡。一个性格乖张,能力却极为普通的假君主。在最后的护城之战中,白衡派出心腹,带着一个面具,装作他的模样上战场。而他弃城而逃。
他撕掉了白慕的人皮面具,带着钱财躲到了一座山里,那曾是百乞国带有龙脉的镇国山。白慕死后,镇国山早已变得荒芜,满山的萧索。一天夜里,白衡刚刚睡下,听到有人敲门。他警惕的打开门看到门前有一个包裹。白衡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副画轴。他缓缓的拉开画轴,看到了一副图——千里江山图。他的双目收紧,那是一副会动的千里江山图。
白衡感应到了什么,嗅了嗅图纸,惊恐的把图纸丢到了地上,朝着一个方向奔去。然而不知何时,画轴又到了自己的手里。他惊惧的把画轴丢下悬崖,继续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到了一个河边。烈日炎炎,白衡蹲到河边饮水,面容在水中映出面容,那是白慕的脸。起初白衡不信,但是来来回回照看了几次都是白慕的脸。
“啊…”白衡的精神崩溃了,一头栽到了水里…溺死了…他的手里抓住千里江山图…
看到图的时候,他在害怕什么?白衡的脸为什么又变成了白慕的脸?白衡最后的死,看上去正常却透着诡异,还有那幅阴魂不散的图。胡乱想到了自己曾看到千里江山图变成一个女子的模样,那个女子是…胡乱突然明白了…那个女子是宋栖!所以,他也从图里看到了宋栖!一个闪念,不对,可他是闻了闻图纸才惊恐大叫。
白色的空间里有个红色的人影闪了一下。胡乱跟在人影后面外:“喂,你刚才去哪里了?”胡乱跟着人影到了一个门前。木门上带着腐木的气息。这里有个门就很奇怪。刚才的人影已经从门口走了出去。
胡乱迟疑了,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手里只有一把匕首,攻击力可以说是有一点点,若是遇到什么厉害一点的东西就是死。脑海中又传来声音:“安全的,快进去。”
胡乱对那个声音很好奇,他发现那个声音从未伤害过自己。便打开了门,那个红色的身影躺在地上,胡乱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新娘子睡着了。也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
他看向墙壁上千里江山图,确认自己离开了壁画。他从未这么近距离的认真看这幅画。如今认真的看才发现这是一副卷轴。这副卷轴比白衡手里的那张大了很多。他向前闻了闻这张图,那个味道令他的大脑顿了一下。那是人皮的味道。
所以,白衡之所以那么恐惧,在于在战争中闻惯了血腥的他,闻到了这幅画是人皮做的。他的目光动了动,扛起新娘子飞快的朝着地宫里面的跑去。他到了白衡泡水池的房间。
一个脑袋正在水池里滚来滚去,那是白衡的脑袋。白衡看到站在他面前的胡乱,目光阴狠了起来:“滚!滚!滚!”
胡乱断定他没有恢复之前不敢出水,便踹了他的脑袋一脚,白衡闭嘴了,目光很横。对了,这是白衡才拥有的眼神,白慕的目光像他的本人一样,慈悲又温柔。千里江山图里的景象是真的。
“宋栖在哪里?”胡乱问。
白衡的眉目收紧,但很快恢复如常,深情的回答:“孤的王后爱孤,孤为国捐躯后,羌国的人将她暗杀。那时候的孤早已被封到了这里。找不到她了。”
“如果不想这里的一切继续下去,说句真话吧。”胡乱语重心长,就像是师傅教导他的时候那样,目光中带着慈祥。
“孤从不说谎。”白衡的目光极尽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