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册：天命 第83章 老赵

老赵觉得自己可倒了霉了。村里的老宁、老李都说以后放羊可以去新林地那边，有国家的人种树种草。长得可好，草也好，羊吃得好。于是他就来了。

他看着眼前的大坑，往周围迷茫的看去，全是大坑！屁草屁树都没有，只有断树枝。自己的羊在凌乱的地边上走。

“这是怎么个事儿！”他心里愤愤地嘀咕着。准备走到坑边看看。他跨过那歪扭七八的树，“这是怎么个事！”“这好好的树怎么都给吹倒了！”他虽然六十多了，但是常年劳作放羊，在土地里行走，身体好得很。腰背一点不弯，眼也一点不花。没一会儿就走到坑边上，往里一看。

“！”老赵一口气吸了半下，又仔细睁大眼睛一瞧，“怎么有个人？！”树枝子底下，有个女人露了个脸。真吓人！

老赵赶忙沿着坑边，往那里走近点，想瞧仔细。

“真是个人哩！”他立刻想掏兜，结果啥也没摸着。这才想起自己出门前嫌带着个手机麻烦把它放桌子上了。“哎呀！”他猛一拍兜，对着那女人大喊：“哎！哎！下边哩！还活着吗！”

洛雪昨天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最终还是昏昏睡去。朦胧间听到有人的声音，她几乎立刻惊醒，转过头去。又把老赵给吓了一跳。

洛雪刚转过头，就看到一个老人斜着身子，正大着眼睛朝自己看。

“！”她激动的立刻想站起来，却“嗷”了一声，疼得她摔在地下，闭上了眼。

老赵的双手还停滞在身侧，忽然听到一声人响。“女娃？”他再仔细一看，“还真是个女娃啊！”他又往一边走了走，跨过那粗木头，“女娃娃！女娃娃你还好不！”老赵再次大声喊道。

“好！好！”洛雪不顾疼痛，立刻伸出手，向着老赵的方向激动地挥了又挥，表示自己还活着。

羊都站在坑边，看着下方的一幕。老赵顾不上他的羊了：“好！好。女娃娃你等着，我去叫人！我叫人把你弄上来，你等着啊！”老赵说完，赶忙转身就走，险些被那些树枝子给绊倒。

“谢谢爷爷！谢谢爷爷！我等着！我等着！！”洛雪真的喜极而泣，她激动地边挪边走，追着老赵的身影，向前追了好几步。双手掩面，看到掌心那颗种子，她激动的握紧了它，放在额前，小声的抽泣。

“就能回去了，就能回去了。”她对着种子激动的流下泪水。洛雪握紧左手，然后忍着痛拿起箱子和显示屏。

显示屏上还是没有任何回应的消息，她本已热烈的心忽然冷了下来。她不愿意这样猜测自己的同事。但......这是怎么回事？

为防止意外发生，所里专门在探测器上做了应急程序，有同事专门负责监察。洛雪拿着显示屏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先上去再说。”

洛雪从箱子里拿出那些证据，把一些塞进了贴身的衣服里，借助衣物紧紧护住。她直觉这些很重要。

老赵一阵风似的往村里跑，路过老李家，看见他正懒洋洋的端着茶杯出来。

老李还没完全睁开眼，正睡眼惺忪的，半眯着眼皮看着前面的人，像是赵老头咧。

“老李！老李！”赵敬德猛地停下脚步，他慌忙地拍着老李家门的小栅栏，“跟我去救人！“

“啊？”老李端着茶杯，没睡醒，以为自己幻听了。“救啥？”

“救人！你开门！”

老李依旧面露疑惑，走上前来准备开门。

“你快点！”老赵急得直跺脚，“你、你拿上你那个没做完的秋千，还有那个大粗绳子，在这儿等我。”

见老李还没转过来，老赵来不及多说，只催道：“绳子！那个木板！”他比划着，“我再去喊些人，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来找你。”说完老赵就跑没影了。

老李叉着腰看着好友离开的背影，“那时我给我老伴儿准备的......”随后又忍不住感慨道：“赵老头这身体还真是好啊，我看他还能参加今年村里的马拉松！”说着他搓着步子去后院拿东西去了。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照耀在深坑里。开采后的大地，只留下一个个废弃的，坑洼不平的巨大创口，被人遗忘在这里，不再问起。

洛雪一直看着上方，羊从上面看着她。

忽然羊群跑开了。

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人声渐渐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女娃娃！”

“爷爷！”洛雪激动的应道。

“我们这就救你上来。”

“真有人啊。”“这、这么大坑！”“这是又挖什么呢？！”

“别聊了先救人！”老赵催道。众人便按照来时商量好的，把秋千板放了下去。

“踩上去，踩上去。”老赵对洛雪说道，“抓着两边绳子。”他边说边看绳子够不够。老李又接了几股，然后绕在汽车上。

洛雪把东西都放在箱子里，犹豫了一下，把种子含进了嘴里。然后脚踩在木板上，等准备好了，冲上方使劲点了点头。

“好了！开。”“慢慢开。”老赵下令道。两辆小三轮慢慢地往前开，几个老汉和壮年帮着往上拉绳子。洛雪一点也不怕，她紧紧抓着绳子，思维和绳子一处移动着，直到脚掌重新踏上地面。众人忍不住欢呼起来，又自豪又开心。

“好了！上来了！”老赵喜道，“没事吧孩子。先上我们家里坐坐？或者你想在这里等也行，警察一会儿就到。”

一听到警察，洛雪忽然就有些害怕。她害怕那群人连警察也买通了。

“这是发生了啥，这搞的。”一个男人看着旁边嘀咕起来，往前走了走。“老赵！这还有个大坑嘞。”他这一喊，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喊了过去。洛雪眼睛红红的看过去，她迈开腿，轻声说道：“我同事......我同事......”

老赵老李对视一眼，活了这么久，也明白不少事。“别过去了！一会有警察来嘞！”老赵立刻喊了一嗓子，“先把这孩儿送回家，冻一晚上了。”

“都回去吧，这树崖狼机的。别再摔下去。”老赵招呼大家都回来。众人回头看了看，心里也害怕真摊上什么事，所以没再说什么，都跟着车走了。

老赵的媳妇张虹和他一样的热心肠，看到洛雪这模样心疼的不行。

“姑娘啊，洗洗不？我还有几件干净衣裳，没穿过，新买的。我再给你煮点姜茶，现在晚上可真冷了，你喝了驱驱寒。”张虹道。

洛雪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好意思占了别人没舍得穿得新衣服呢。她手里攥着箱把，没好意思走过去。

张虹看出了她的意思，”哎呀“了一声，笑着过来拉她，丝毫不嫌弃她身上的泥泞，“这衣服不值钱，来吧姑娘，你先进去。我给你拿毛巾衣服去！”

洛雪只得不再拘谨，她道了好几声“谢谢”。先走进浴室，把手洗了。

“奶奶，咱们有小塑料杯子吗，不用太好的，就随便一个能盛东西就行。”洛雪问道。

“有！我给你拿去啊。”张虹把毛巾衣服递给她，又去拿杯子了。

“就这纸杯子，你看行吗？”

洛雪感激的笑道：“谢谢奶奶。”张虹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要给自己旧衣服的意思，便道：“那你洗吧，有事喊我哈。”

“好。”洛雪心中有些愧疚的关上了门。

她这才把那颗种子从嘴里吐到手上，用舒缓的小水流冲了一下。放在一片卫生纸上。然后把衣袋里的大地津液小心地弄出来，倒进纸杯里。做完这些她才小心地脱去衣服，疼得她面目扭曲。洛雪对着镜子一看，自己的后背深紫深红一片，带着明显的血痕。她轻轻抿了抿嘴，开始洗澡。

洛雪穿好衣服看了眼显示屏，警报信号无人搭理。她走了出来，警察暂时还没来。

“咱这地偏，警察得一会儿呢。”老赵道。

“来，姑娘。”张虹端着一碗姜茶走进来，“驱驱寒。”

洛雪笑着答应了一声，老赵注意到这姑娘一直都拿着那个箱子。

洛雪微微低下了头，慢慢的喝着姜茶。

老赵看看老伴，看看洛雪，心中好奇心大盛，忍着没问。但目光却时不时的往洛雪那个破旧的箱子上看。最后实在心里痒得不行，准备站起身出去走走。

“爷爷！”洛雪忽然叫住他。

老赵瞪着眼睛看着她，不明所以。

洛雪下定了决心，她放下碗，对着老赵道：“爷爷，麻烦你先坐下，我、我有事跟你们说。”说着她看了张奶奶一眼。

老赵便坐下了。

“爷爷......”洛雪轻轻开了口，“我、我真的是为你们好。”她说出这话着实愧疚，如果他们没有救自己，也许就不用摊上这些事了。“爷爷你别再好奇这箱子和那个坑了，不能好奇，有危险。”她试图用婉转的说法，但又怕老人不听。

张虹猛然看了老赵一眼，“啥事？”她又看向洛雪。

洛雪道：“是我们研究所内部的事，但是估计牵扯杂着呢，我也不清楚，但我想爷爷应该懂，那大坑就很不正常是不。”

赵敬德用手摸着下巴上胡子的青茬，“娃你是啥意思？”

“一会儿警察来了您就只说放羊遇到的这个坑，然后救了我，其他的您可别透露，就当没看见。”洛雪轻轻拍了拍自己的箱子，又指了下那个纸杯，“只说不知道。”“真的，爷爷。奶奶。”她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看着张虹。

张虹皱着眉头，只觉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她也懂。所以轻轻点了点头。

“对不起......”洛雪低下了头。

这时门外喧闹起来。“就在老赵家呢。”

“老赵！老赵开门，警察来了！”一个男人高声喊道。

“奥！来了。”老赵看了一眼洛雪和老伴，走了出去。

一名警察和两名医生一起走了进来，“你就是京中驻陇右地质研究所的同志吧？我是小羊村派出所的民警，这是镇医院的两位医生。先给你看看你的伤吧。”

洛雪内心一惊：他怎么知道？！

警察看到她的表情，微微一笑：“你们昨天出发作业时向所里发了紧急警报，地质所收到后联系了我们，但昨天情况太不对了，我们也只能今天才进去。”

“警报......”洛雪有些不敢相信，她心中没有着落，只感觉自己心脏跳得把整个胸腔都震动了。她拦住上前的医生，“你们，不对，所里收到了警报？”

“对啊。”警察看着她，也有些蒙了，“你们所收到的警报所以报了警啊。”洛雪低下头，视线放在箱子上。明明......无人搭理。她一开始猜可能是同事也发送了信号，但是现在没法确定。

她抬起头，“警察同志，能问下，你们是什么时候接到的报警吗？”

“昨天晚上，凌晨了。”

洛雪皱了皱眉，“凌晨？你没去现场？”

“没有，去现场看的是我同事，我当时在做笔录。”

“是谁，”洛雪忽然睁大了眼睛，“是谁去报的案？”

警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他面色不变，“他叫陆厉，是你们所突发情况处理办公室的同事。”

“陆厉......”洛雪垂下眼睫。警察这才意识到漏了些什么，刚刚只被对方一连串情绪激动的问题带着走了。

“先让两位医生检查一下吧。”民警道。

洛雪抬起头，往窗外看去，只见老赵夫妻正和两个民警交谈着。洛雪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好，我感觉背部受伤严重，骨头可能出了些问题。对了，”她猛然抬起头，对着正准备先出去的民警道：“我同事他们......”

民警一时间不好回答，而从他的沉默中，洛雪也隐隐知道了答案。她心中悲痛不已，只能抓紧手中的箱子。

“我知道了。”她眼睛红红的，面上还带着泪水，“你们通知我父母了吗？”

“这......”民警看着她露出带着疑惑和犹豫的表情，“你的紧急联系人填得是所里？”言外之意，我们不清楚你和你父母关系怎么样，到底能不能联系需不需要联系。

“什么？”洛雪根本来不及伪装自己的表情，谁改了她的紧急联系人？她觉得可笑，露出既惊讶又可笑的表情。但她没再多说什么，只“哦”了一声，挤出一个笑：“没事。”“麻烦你们帮我联系一下我的父母。”民警点点头应道，然后走了出去，关上了屋门。

两名医生掀开她的衣服，都不由得惊了一下。“你的伤要赶快去医院拍个片看看才行。”他们问了洛雪的情况，然后跟民警说了声。

离开的时候，洛雪用带着嘱托的恳切目光看向两位老人，“爷爷奶奶照顾好自己。”

赵敬德点了点头，张虹担忧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