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 第2章 第 2 章

姜一鸣推开包间的门，刚坐定不久，陈宇航就端着两碗牛肉面推门而入，“当心，当心！牛肉面来啦！”

陈宇航将一碗面递给姜一鸣，“没加香菜。”就顺势坐在了她的对面。与此同时，姜一鸣默契地从一旁的竹筒里抽出筷子递给陈宇航。

油亮鲜红的辣子漂浮在奶白的面汤上，酌以翠绿的葱花点缀，浓郁的牛肉香气扑面而来，勾得人垂涎三尺。一勺热汤送入口中，唇齿留香，姜一鸣不禁感慨，“啊~饿死我了。”

对面的陈宇航吸溜着面条，抽空问道，“你刚起床啊？”

“嗯。刚起来就看到手机里有一堆轰炸信息。”

“什么？”

“学校通知查询录取信息，什么的。哦，对了。还有你这个神经病。”

“呵呵。”

“诶？对了，你去四中报道过了吗？”

“还没呢。”

包厢里只剩下“呼噜噜”嗦面的声音，在安静了几秒钟后，两人不约而同异口同声道，“下午四点前。”双方默契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四目相对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嗯，等会儿一起去吧。”

“一起？姐，我在四中，你在一中。一个城北，一个城南。怎么个一起法啊？”

“哦，那我自己去吧。”

“记得带好身份证、录取通知什么的。”

“哦。”

一中校园内，人头攒动。姜一鸣被人群裹挟着随波逐流：排队、签字、领取开学大礼包。机械地排队，机械地前进，机械地接过别人递来的物品，麻木地走完这一圈流程后，低头望去，手中的袋子沉甸甸的，心里却空落落的。姜一鸣拎着东西，驻足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望着远处与家人拍照留恋的同学，愣神。

“嘿！”姜一鸣感觉肩膀一沉，扭头望去，陈宇航笑嘻嘻地盯着她，“看什么呢？”

“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去四中报道了吗？”

“哎呀，签个字，留个联系方式，记一下所在班级。就这么点事儿，早就弄完啦。”

陈宇航边感叹，便环顾四周道，“豁！你们学校可真气派啊！”

转头瞥见姜一鸣手中鼓鼓囊囊的袋子，一把接过，“这是什么？笔记本、保温杯、纪念体恤......我靠！一中就是不一样啊！出手阔绰！啧啧啧！羡慕，羡慕啊！”边说边瞟姜一鸣的眼色。

“羡慕你就拿走呗。”

“那多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从小到大，我的东西只要被你惦记上了，还能完好无损的待在我手里吗？”

“诶呀。一鸣姐姐~”陈宇航将姜一鸣的袋子揽入怀中，捏起嗓子，像只小狗一样往姜一鸣肩上讨好乱蹭。

“咦~恶心死了。滚！”姜一鸣被这突如其来的怪声，恶心到生理不适，差点呕出来。

“滚开啊！你不会是给子吧？”

“谁说的！我是纯爷们！直男！”

“那太好了，更讨厌了。离我远点。”

“诶呀~不要嘛。”

“滚呐！”姜一鸣一脚踹在陈宇航的翘臀上。

“哎呀~一起走嘛~一鸣姐。”

“滚！”

“哎呀，女孩子这么凶干什么呀。”

“滚！”

回去的路上，落日余晖洒在肩头，姜一鸣与陈宇航，一前一后地骑着小电驴。

“一鸣姐，晚上叫上阿姨一起去我家吃饭吧。”

“什么？我听不清！”车速太快，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姜一鸣偏过头皱着眉问到。

陈宇航拉紧油门，提高音量喊道，“我说，晚上去我家吃饭！”

“好！”

姜一鸣的父亲早逝，母亲靠着卖包子，一个人拉扯她长大。姜母的包子铺就开在陈爸的面馆旁，他们两家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互相窜门蹭饭已经习以为常了。

晚间，饭桌上，陈爸搭着陈妈的肩膀，率先站起身，满脸红晕地举杯庆祝，“今晚我也没怎么准备，就这几个菜，大家聚在一起简单庆祝一下哈。来！让咱们共同举杯，祝贺两个小家伙考上高中，步入人生新的阶段。来！”

酒杯碰撞，琼浆荡漾，陈爸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又为自己斟满一杯，转头举杯冲向姜一鸣，“一鸣，叔叔祝贺你考上了一中，也预祝你将来考个名牌大学！”

陈爸的酒杯微微倾斜，轻轻碰向姜一鸣手中的果汁。“对！预祝咱们一鸣将来考个名牌大学！”陈爸话还没说完，陈妈就挤了过来，轻轻碰了一下姜一鸣的酒杯。

姜一鸣握着酒杯，脸颊一阵火辣，从耳根到脖子一片绯红。

姜母连忙打趣道，“还早呢，比起考个名牌大学，我更希望她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你看宇航多好，活泼可爱，多讨喜啊。我们家一鸣要也能像宇航一样活泼点就好了。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打小不太爱说话。”

话未尽，陈宇航就端着果汁迎了上来，“张阿姨，我也喜欢你。”喝了一口果汁，“一鸣姐还不爱说话吗？骂我的时候，小嘴叭叭的，跟个机关枪似的，咔咔咔的。”边说，边用手对着一桌人做出机关枪扫射的动作。

姜一鸣敲了敲桌子，“陈宇航，我警告你啊！注意措辞！”

“张阿姨，你看，这不说话呢吗？一鸣姐她是一字千金，言简意赅，威慑力十足。她不说话则已，一说则是一鸣惊人啊。”

“哈哈哈~”陈宇航一番讲解惹的人哄堂大笑。

“吃你的菜吧。”姜一鸣夹了块鱼肉，郑重地放在陈宇航的碗里，瞪了他一眼。

“吃菜，吃菜。来吃菜，爸。”陈宇航夹起那块鱼肉放入陈爸的碗中。

“宇航啊，不爱吃的就夹给你爹是吧。”

“哎呀，哪有。你看这鱼，肉质滑嫩，浓油赤酱，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上上品。一鸣姐挑给我的，我都不舍得吃，特意孝敬您老的。”

“呵呵，好小子。”

“哎，对了一鸣啊，今天下午去学校看了怎么样啊？”

“挺好的。明天要去学校熟悉一下自己的班级，后天差不多就要开始军训了。”

“军训？这么快！这才过了多久啊？宇航，你们什么时候军训啊？”陈妈加入群聊。

“快了吧，应该就在她们学校后面几天吧。”陈宇航加入群聊。

“高中学校节奏这么快吗？刚中考完，也不让孩子休息休息，缓冲一下。查到录取信息，下午就去报名。这会儿刚报完名，才过几天呀？就又要军训了？”陈爸加入群聊。

“哎呀，这不是Y市的传统嘛。你们听过一句名言没有——只要地球不爆炸，Y市的学校，它就别想放假！”陈宇航加入群聊。

“嘿嘿嘿，军训喽~这么热的天，一鸣姐要晒得黢黑黢黑。”陈宇航一脸坏笑的望着姜一鸣。

“滚！”

“吃你的饭！饭都堵不住你的嘴！”陈爸陈妈异口同声到。

陈宇航被踢出群聊。

陈爸关闭店内最后一盏灯，冲着姜家母女挥了挥手，“走了啊，路上注意安全。一鸣啊，到家后让你妈妈发个信息给叔叔。”

“嗯呐！你们也注意安全，拜拜！”

两家人互相道别后，就各自回了家。

夜色深沉，川流不息的街道渐渐回归宁静，偶尔可以听到一行炸街的精神小伙呼啸而过。

洗手间内传出“呼啦啦”的流水声。随着声音戛然而止，一阵热气破门而出。

“哇！”姜一鸣长叹一声，耷拉着拖鞋向厨房走去。滴答的水珠沿着发尾渐渐浸湿了后背。

“妈，我洗完了，你去洗吧。不然，待会儿就要出冷水了。”姜一鸣侧身倚在门框上，用毛巾粗糙地擦拭着头发。

昏黄的灯光下，女人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好了好了，我这就去。”将揉好的面团扣上面盆后，姜母拍了拍手中的面粉，目光扫向倚在门口盯着她的姜一鸣，皱紧了眉头，“你不要站在这里看了，赶紧去把你的头发吹干。”

姜一鸣抖了抖手上皱巴巴的毛巾，“哎呀，都擦的差不多了。”说完还撩了撩耳旁的头发，“看！这头发干得特别快！”

姜母边搓着藏在指缝间的面团，便嘟嘴抱怨，“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那么勤快的去剪你那个头发。是不是？每次只要长长一点点，就要去给它剪掉！让你留长发，你不听。你看看你这个发型，那里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哎呀，哎呀。”姜一鸣不耐烦的抖着腿以示抗议。

“好好好，不说你了。剪什么发型是你的自由，妈妈只是给你点儿意见。睡觉去吧，时间不早了。”

“我先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哦。”

高一了？高一了！这么快就要迎来新的人生阶段了吗？初中生活仿佛还是昨天，中考结束的不痛不痒，高中来临的浑浑噩噩。昔日的好友天各一方，又到了要独当一面的时候了。新的同学，新的班级，有些许期待，隐约又有点不安。嗐！不想了。随便吧，爱咋咋地吧。睡觉！

姜一鸣扯过被子的一角，翻了个身，将脸严严实实的捂在被子里。昔日校园内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姜一鸣的意识渐渐模糊，不知何时便沉沉地睡去，房间里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当耳边急促的手机铃声果断地将梦中离谱又真实的情节无情打断，姜一鸣的意识再一次重回宿主身体。

大脑强制开机，手伸到枕头下胡乱摸索着。

刺眼的屏幕映在脸上，“我靠！7点48！我靠！”姜一鸣一把掀开身下皱成一团的被子，火速窜向洗手间，在时针逼近8点时，叼着一袋牛奶，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