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 第22章 第 22 章

教室内，书声朗朗。

姜一鸣双脚撑地，一手扶桌，一手托书，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恶心，看着书中的字符在眼前蹦迪。

“大声！”

熟悉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身前的读书声如同翻腾的巨浪，拍打着姜一鸣的耳膜，胃中隐约开始翻江倒海。

曹主任犀利的目光落在姜一鸣身上，悄无声息地瞬移到其身后，拍了拍肩膀道，“站直了！手不要......”

话音未落，姜一鸣扔下书，捂着嘴，跌跌撞撞向门外冲去。

刚向着厕所方向跑了几步，突觉喉咙处一股酸水涌了上来，姜一鸣捂紧嘴巴，迅速向走廊旁的花圃转去，一股热流随之涌出。

曹主任一脸懵逼地追了出来，还不忘冲后排同样懵逼而东张西望的同学们吼道，“继续读书！”

前排的同学闻声转过头来，“怎么啦？怎么啦？”

幸亏教室在一楼，幸亏走廊的另一侧是花圃，幸亏早读期间走廊上人流不多，不然此等惨烈狼狈的样子被围观，姜一鸣真的会有灭口的冲动。

只不过，花圃里的这些小花花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大清早的，就被一滩天降胃液混合物玷污。

为这些不幸“遇难”的花儿，默哀三秒。

姜一鸣弓着身子，撑着腿，缓了良久。

等到昏沉的脑袋中的眩晕感渐渐平复，姜一鸣从口袋中摸索出一团“僵尸纸”，狼狈地清理着嘴角，慢慢平稳呼吸后，直起身子向后转去。

极其不幸的与某人四目相对。

姜一鸣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渐渐耷拉下去。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去厕所清理一下。”

“好的。”

姜一鸣尴尬又无奈地顺从点头。随后，阴沉着脸转身向厕所走去。

暗杀名单加一！

一连几捧凉水上脸，姜一鸣天旋地转的脑袋暂时清醒了不少，此刻，更加清醒的是她刚才的惨状。

姜一鸣在洗脸池前焦灼地不停踱步，渐渐向厕所内移动。

随着期待许久的下课铃声响起，姜一鸣长舒一口气，逆着人流向教室内走去。

一路上，姜一鸣将下巴缩进校服衣领内，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机械前进。

还好，课间除了催收作业的吵闹声，无人打扰。

还好，周六早读课后没有跑操，少了请假的烦恼。

还好，早读课后，后门再也没有闪现曹贼的身影，或许是姜一鸣没有发现。

还好，只要再撑到中午，就能去跟老贾请半天假，回家休息了。

“周六半天，加上周日的假期......还不用上讨厌的晚自习......等于放了个缩水版的月假。哦耶！赚翻！”

姜一鸣无力的趴在桌上，用狗爬式字体在草稿纸上悄悄演算着“假期公式”。

此刻的灵魂，是出窍的。

至于，老师在讲台上讲些什么，是听不清的。

期待放假的心，是拦不住的。

当然，逐渐升高的体温，也是实实在在的。

终于，挺到了中午。

姜一鸣踩着虚浮的脚步，一步一步挪向走廊尽头的教师办公室，心里整理着待会儿请假的说词。

当手指触及到冰冷的门锁，姜一鸣整个瞳孔地震，“好呀，真棒！这帮人放学跑的比谁都快！老贾是预感到我今天要来请假，所以提前溜了吗？哎~”

姜一鸣无力地转身，摸了摸额头，又探了探快要着火的嗓子，“先去买点药吧。”

吃力地将小电驴从地下车库内推出，虚弱地骑上它向着校门口的药店驶去。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一位白大褂站在正对面的柜台，拿着一盒药在她眼前晃了晃，“这种？”

背影微微点头，小声应到，“嗯。”

“报一下身份证。”

姜一鸣驻足在门口悄悄窥伺着。

“同学，你哪里不舒服？”

身后猛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姜一鸣一个激灵，她瞥了眼来人，捂紧心口叹了口气。

只见另一位白大褂捧着几盒药来到右侧的柜台，看着姜一鸣重新复述着先前那句话，“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啊，我？我感觉好像有点发烧了。”姜一鸣下意识摸着额头，略显尴尬道。

“发烧？”白大褂俯下身子在柜台里翻找着什么，随后掏出一支耳温枪，冲姜一鸣招招手，“来，我先给你测测体温。”

姜一鸣上前几步，顺从的将脑袋伸过去，眼睛下意识地瞟向左侧。

訾优接过白大褂递来的药袋，扯开书包，伴随着兹拉乱响的塑料袋声，将袋子胡乱塞进包内。转头正要向门口走去，目光不巧与姜一鸣撞个正着，訾优陡然顿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嘀~”

“37度8！”身旁的白大褂缓缓开口，“你有点低烧啊。我先给你拿点药好吧。”

“嗯。”姜一鸣盯着僵住的訾优应到。

白大褂绕过柜台，转身向深处的货架走去，“你先吃着看看，如果温度不降，是要去医院打点滴的。”

“嗯。”

訾优平静的向着姜一鸣的方向走来。

姜一鸣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訾优，鬼使神差地招了招手，“好巧啊。”

訾优愣了一秒，冲她笑了笑，随后，平静的穿过她，向其身后的玻璃门走去。

一开一合的玻璃门，卷进一阵怪风，挑起店内的消毒水味霸道地钻进姜一鸣的鼻腔。

火速付完款，姜一鸣握着药袋，推门而出。

抬头环视了下四周，稍显失望的骑着小电驴往家驶去。

疲惫地拧开钥匙，踢掉鞋子，径直走向房间，瘫倒在久违的床上。

“啊~”

姜一鸣趴在床上，四肢摊开，面部朝下，一动不动，好像有点die了。

“哎呀！哎呀！哎呀！”

沉默的四肢毫无征兆地扑腾起来。

渐渐的，垂头顿足，抱头狂怒，活像一只疯狂蠕动邪恶扭曲的蛆虫。

“哎呀！谁家好人跟人在药店里说好巧啊？！啊！——”

“巧什么呀？”

“好巧哦~你也生病啦~嘿嘿~”

“啊！——乱说什么呀！”

“呜呜呜~”

姜一鸣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床上做起了仰卧起坐，欲笑还颦。

直至“吱呀”的开门声打断了逐渐疯癫的姜一鸣。

“一鸣？”

姜一鸣闻声，尴尬地僵坐在床上，顶着一张堪比大理石的僵硬面孔注视着门口，“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回来啦？今天放假吗？”

“刚回来。我有点发烧了，想请半天假......”

“发烧？！”

季女士截断姜一鸣的话，快步上前，伸手探了探姜一鸣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喃喃自语，“好像......是有点热。”

“跟妈去医院吧？”

季女士拉住姜一鸣的手，正要往房门外拽。

“哎呀~不用。”

姜一鸣挣脱开，“我刚去了药店，量过了，就是有点低烧。买了点药回来，吃吃就好了。”说完，伸手去够被仍在床下的书本。

季女士还是不太放心，又伸手探了探姜一鸣的额头，“你赶紧吃药。还不舒服就跟妈说。”

“嗯，嗯。”姜一鸣边满口答应，边起身将季女士往门外推，“拜拜~我要先睡会儿觉觉啦~拜拜~”

房门被冷酷的关上。

突然，“妈！你帮我跟老贾请个假！”姜一鸣探出脑袋，冲门外喊道。

“知道啦。”客厅传来回声。

“爱你~”

房门又一次被冷酷关上。

姜一鸣瘫坐在床边，从书包里翻找出刚刚买的药。

“诶？！”

姜一鸣解开袋子，定睛一看，“啊？！等等！这药......家里不有嘛？！哎呀！刚刚没注意看。”

“哎~算了，算喽。屯着吧。”姜一鸣叹了口气，撇着小嘴将药放到书桌上的一药箱里。

撑着最后一格电，姜一鸣把药吃了。

渐渐地，困意袭来，姜一鸣卷了被子，沉沉地睡去。

晚饭时分，季女士前来叫姜一鸣吃饭。伸手摸了下额头，吓了一跳，急忙摇醒昏迷的姜一鸣。

“一鸣？一鸣？一鸣啊？醒醒！”

“来！乖！把外套披上！妈带你去医院！”

具体情节记不清了。

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双臂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托举着，迷迷瞪瞪地迈着太空步，恍惚间，就出现在了医院。

“啊~~！”

姜一鸣眉毛扭成两撮麻花，撕心裂肺地叫喊着，惊恐的盯着护士手里不断靠近的针头。

“哎呀，你别看它！”

季女士伸出手掌，掰过姜一鸣僵硬的脑袋，颇为丢脸的遮住她的双眼。

“好啦！嘘！”

感觉一阵冰凉的硬物刺入皮肤，姜一鸣紧张的情绪渐渐平息。

季女士松开手，嫌弃道，“多大的人了？还害怕打针？”

姜一鸣绷着僵硬的左手，小心翼翼搭在座椅的扶手上，满脸死灰道：“医院绝对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没有之一！”

“哎呀！好啦。你那只手放松点，别老绷着！放松点！别老那么紧张。”季女士拍了拍姜一鸣的右肩。

“啊~求你啦~别动我的手！”姜一鸣撕心裂肺吼道。

“嗯呢。”季女士嫌弃的瞅了眼面前的“水泥战士”，“你想吃什么？妈去给你买。”

“随便。”

“那行，我先去逛逛看。”

“哎呀，放松点儿坐！”

“哎呀！好啦！好啦！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