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 第5章 第五章

“宿汐，礼部侍郎宿大人的长女，我应当没有认错吧？”眠云坐在案几的另一侧“今日上午，宿小姐跟在我身后，如今我不请自来，还请宿小姐海涵。”

“……你到底是什么人？”宿汐浑身僵硬，她看了一眼从门到案几的距离，心里盘算着逃跑的路线。

“别怕，”宿泱语气温柔的说道“其实我今日过来，不是为了之前的事，只是想问一问，宿小姐可有什么烦心事，或者想要达成什么心愿？”

“喵∽”

花花主动跳到案几上，眼睛闪亮亮的盯着宿汐，只等她说出心愿。

“没有，”宿汐立刻否认“我没什么想做的，还请你尽快离开。”

“宿小姐不妨再仔细想想，也不必立刻回答我。”眠云没有生气，实际上以她的年纪也不可能和这些小孩子置气。“花花很同情你在宿府的经历，在我面前耍赖一定要我过来，我知道你困境，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不需要，”宿汐动摇了一瞬，眼神很快又坚定了起来“请你离开，你如果再不离开我就要叫人了。”

“你笨啊，”花花急的不行，它好不容易才说服眠云来帮它心目中的女主角，可这个女主怎么一点儿都不听劝啊。“云云人很好的，她帮助过很多人实现愿望，她真的能帮你！”

宿汐被忽然开口的花花吓了一跳，她的反应比宿泱要平淡的多，不过须臾便不再惊讶，仍是坚持道“请你们离开。”

“你……你不识好人心！”花花还是个孩子，无法理解大人世界的复杂，它情绪激动的跳到宿汐面前急切道“你知不知道你要嫁的宣威将军在你出嫁以后就会死？！”

“花花！”眠云微微皱眉，伸手将花花抓回来，转头又对宿汐道歉“不好意思，花花性子急，说了些冒犯话，还望宿小姐莫要怪罪。还有，我的交易需要双方认可才能生效，宿小姐不必忧心我会做什么不好的事。”

“我知道，我不需要帮助。”宿汐看了一眼窗外“对我来说，守寡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欺骗强些，请你们尽快离开，我不需要帮助，也对交易没兴趣。”

“打扰了。”眠云微微颔首，一闪身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只是花花似乎意难平，口内仍念叨着什么。

“人各有志，”眠云浅浅一笑，将一块桂花糕送到花花嘴边“既然宿汐小姐不愿同我做交易，我也无法勉强。”

“……云云，”花花难得的没有第一时间去吃桂花糕，而是思索了很久后才说道“明明你是去帮汐汐的，为什么她就是不接受呢？”

“许是因为她聪明吧，”眠云仍是笑着，眉眼间却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她见过太多人类了，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很难再让她感到惊讶。“她聪明，却无能为力，能看得清，却什么都做不了，久而久之也就随波逐流了。”

花花没有说话，只是耳朵垂了下来，以它的阅历还不足以理解复杂的人性，它只是意识到，宿汐是真的不希望眠云介入她的生活。

“你这猫吃坏肚子了？”宿泱一眼就看到了垂头丧气的花花，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少喂它吃外面的东西，那些小贩卖的东西都脏兮兮的，要是吃坏了身体可就划不来了。”

“花花只是觉得宿汐姑娘和它想的不一样，所以有些郁闷，”眠云扬起嘴角和宿泱打了声招呼“这么晚了，宿姑娘还要出门？”

“嗯，九……你要的东西，我会尽快拿到的。”宿泱话说到一半，听到眠云提起宿汐，她没好气地回道“你们理宿汐干嘛？她脑子有毛病，还没出嫁就跟个守寡多年的怨妇似的，看着就惹人烦。”

花花动了动身子，想起来反驳，却发现宿泱已经离开，它蹿到眠云怀里，眠云抱着它，轻笑道“真是一对有意思的姐妹，不同的处境，造就了不同的性格啊……”

宿汐多思多虑，却不敢踏出一步，宿泱冲动少思，行动上却一刻都不肯耽误。

这两位姑娘的未来，又在何处呢？

*

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王家，刚刚还在闭目养神的宿泱瞬间打起精神，她眼睛弯成了月牙，也不用下人领路，自己就跑到主屋，乖巧的向舅舅舅母请安。

“泱泱来啦，”现任王氏掌权人，宿泱的亲舅舅放下茶盏对自己的夫人笑道“瞧这小猴儿，蹦蹦跳跳就来了，哪里像定了亲的姑娘？”

“舅舅——”宿泱拖长声音“我好不容易来一回，舅舅还嫌弃我，再说定了亲又怎么样？有舅舅在，要是有人欺负我，舅舅定不会轻饶他！”

“哈哈哈哈哈！”王家主笑的前仰后合，指着宿泱说道“你瞧瞧，这孩子还没出嫁呢，就指望着我给她出气，去教训她未来夫君了。”

“我瞧着泱泱倒是极好的，”王夫人笑道“况且无论嫁不嫁人，泱泱都是你的亲侄女，我王家的女儿，就是娇纵些又何妨？”

一轮寒暄过后，天色渐渐转暗，王家主吩咐了宿汐几句便叫人带她下去休息，宿泱这次来的目的还没达到，又哪里肯去休息，她拜访了一连串的姊妹，最后在与她最要好的王家三小姐那里得到了有用的消息。

“你说六表弟被关祠堂了？”宿泱去拿糕点的手缓缓停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倒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王三小姐撇撇嘴“今日上午，三皇子来王家拜访，六表弟年纪小，冲撞了三皇子，被罚跪祠堂反省。”

“……我跟你们小姐有话要说，你们先下去吧。”宿泱读懂了王三小姐眼中的嫌弃，挥手屏退下人，等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宿泱小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近几年皇上年事已高，开春的时候又病了好几场，到现在都没能完全恢复。”王三小姐压低声音道“这些皇子年纪也大了，眼见着皇上身体不好，心思也就活泛了。”

“三皇子母妃出身不高，母族没有多少助力，却颇得皇上喜欢，他先前娶了平昌候府的嫡小姐为正妻，把平昌候府给拉拢了过去，现在见皇上身体不好，他心也大了，竟要娶我王家女儿为侧妃。”

说到这儿，王三小姐翻了个白眼“他就算以正妻之位相许，我王家也不一定会嫁女，更何况是区区一个侧妃之位？六弟当场就翻脸了，爹爹心里当然也是赞同六弟的，只是碍于皇家颜面，还是让六弟去祠堂罚跪。”

“三皇子想的倒是美，”纵是平日里不太关注这些的宿泱也皱了皱眉头“一手平昌候府，一手王家，他是不是还想多长几只手，把谢家卢家这些家的女人都娶了？”

“嗤，他倒是想呢，”王三小姐嗤笑一声“可惜，他觉得他自己聪明，前途无量，却不知那到处站队的世家都是些暴发户做派，像我们这样传承了几百年的大世家，哪有随便把自己的家底压上的。”

纵使三皇子真娶了王家的女儿，王家也会把其他女儿嫁给别的皇子以示中立，娶一个女人就想拉拢一个世家，哪有这么简单？

“六表弟也算遭了无妄之灾，”宿泱叹息一声“算了，我过去看看他，顺便给他带点儿吃食，他向来脾气大，性子倔，恐怕连晚饭都不会吃。”

“去吧去吧，”王三小姐摆摆手“我这里有小厨房，不如让人做上几样他爱吃的，你一并带了去。”

宿泱提着一个食盒去了祠堂，她经常来王家，看守祠堂的人对她没有防备，很快便让她进了去。

王家祠堂很大，除了供奉祖宗牌位以外，还供奉着一些圣旨和御赐之物，而今日因言行无状被罚的王六郎正老老实实跪在牌位前，晚上送来的食盒显然没有动过。

“你不吃晚膳是想和谁较劲？”宿泱一面偷瞄九龙玉佩的位置，一面将食盒递到小表弟面前“你姐姐托我给你带来的，快吃些吧，都是你喜欢的。”

“我不吃！”王六郎犯倔，他一直觉得自己没错，凭什么要受罚？

“不吃？”宿泱一扬眉“行，你不吃我就去告诉七弟，是你把尿湿了的床单换到他床上，还诬陷他尿床的，你……”

“等等，我吃！我吃就是了！”

王六郎一想到这件事脸上就臊的慌，连忙拿起碗吃了起来，宿泱迅速达成目的，趁着王六郎正在吃东西没人注意她，趁机溜进了后面存放御赐物品的隔间。

九龙玉佩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为了万无一失，宿泱调换玉佩以后将真的九龙玉佩藏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她正打算推门离开，却听到门外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

是谁？难道是表弟看她不在，所以过来找她？

出于某种做了坏事的心虚，宿泱钻到铺着长长桌巾的供桌下面，她想等外面的人走了以后再离开，岂料外面的人非但没走，反而推门而入，站在了供桌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