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骨生花 第25章 第②④章

泰隆饭店。

陈秀芝拉着何蔓炫耀蒋昭送的两箱补品，并且很大方地让何蔓也挑一盒回去：“小蒋说啦，安神补血，很适合我们女人喝。”

何蔓心情复杂。那他妈的都是她家的东西！被他从西安运到这小破城送人情来了！

东扯西拉了一个多小时，该吃饭了，何蔓走到门外，倚在微凉的墙壁上目光失神地看着街道。

小县城好像都长得差不多，不管北方，还是南方。有拎着菜篮子回家的老人，有放学路过的学生，还有骑着电动车送买卖的人。

人和车在她眼前晃过，模糊成了影子。

凉风吹来，何蔓走回店内，第一次跟胡千隐搭话。

她把一盘炒饭放到桌上，在胡千隐旁边的位置坐下，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胡千隐不意外她突然的搭话，手上动作没停，擦桌子，收拾垃圾，动作利落而安静。

何蔓也不介意她的沉默，继续说：“是我初中同学，很多年不见了。”

她用筷子拨弄着炒饭，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她性子跟你相似，外冷内热，坚强倔强。但她家庭条件不好，学习也差，初二就辍学了，后来怀了一个小混混的孩子，打掉了，再后来又傍上一个大款，人们都奚落嘲笑她，但她命好，还真飞黄腾达了。”

胡千隐终于抬眼看她，目光平静而审视：“怎样算飞黄腾达？”

何蔓笑笑：“有钱了呗。”

“比你有钱？”

何蔓心里一动，放下筷子，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喝了一口，说：“不知道，没比过。”

胡千隐没再开口，何蔓又从包里拿出个精致的黑色抓夹递给她，语气柔和：“头发碍事，要不要夹起来？”

“我有夹子。”胡千隐微微一笑，去打包台前喝了几口水，陈秀芝给她倒的“对女性身体好”的养生茶。

何蔓把自己的头发夹了起来，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呀？”

“不知道，没想过。”胡千隐进了后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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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昭点了三个菜，坐到何蔓对面：“这几天去工作了？”

罗罗瞟了眼何蔓，又环顾四周空着的桌子，心里直嘀咕，怎么几天不见，蒋昭在这小县城交了这么多美女朋友。

“带朋友来了啊？”何曼微微侧身，目光柔和地看向罗罗。她今天穿了件米色针织衫，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可亲。

“美女姐姐好，我叫罗罗。”罗罗立刻换上标志性的灿烂笑容，活泼地打招呼。

“我叫何可人。”何蔓打趣蒋昭，“这才是正常社交方式吧。”

蒋昭笑笑，从容地掏出手机：“蒋昭。早想加你好友了，前几天忙，没空过来。”

三人互加了微信，何蔓这才回答他先前的问题：“这几天都在周围的村子随便逛逛。干这行，相当于全国各地旅游呢，早知道就早几年转行了。”

蒋昭注意到胡千隐把炒好的菜搁在打菜台上，正准备出来送，抬手制止：“你不用出来了。”

说着他起身过去接菜，示意何蔓一起吃：“改天请你吃饭，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何蔓挑了挑眉，脸上浮现出“我就知道”的表情，俏皮地笑：“蒋老板，真不愧是做生意的人啊。”

蒋昭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先吃饭，吃完再聊。”

毕竟有点血腥。

饭间，何蔓拿出相机给他们看了最近拍摄的照片，也对他即将请教的问题做了很多猜测，好在她这几天恶补了很多民俗方面的“专业知识”。

饭后，胡千隐收拾桌子，蒋昭问：“老板女朋友呢？”

胡千隐：“休息。”

罗罗脑子转得飞快，立马起身帮忙收拾：“小胡姐姐，听说你胳膊受伤了，好点了吗？我学过医，可以帮你看看。”

胡千隐意外：“是吗？”

罗罗点头：“是啊。”

蒋昭看着胡千隐：“我们在讨论，你也过来听听，或许能帮到你。”

胡千隐瞥他一眼，没有拒绝。

这下，何蔓更紧张了，还真把她当研究民俗的专家了。

等两人收拾完桌子，蒋昭组织了一下语言：“何小姐，你是研究民俗的，有没有听说过哪些民间传说或者哪些少数民族，祭祀或者举办什么活动的时候，会用到一男一女，或者用男人的头颅......”

何蔓面露难色，她知道蒋昭的厂子死了人，死状也听过一两句，但他这么冷不丁地问出来，让她心中泛起一阵寒意。

还好她为着暗中调查蒋昭的厂子，恰好查阅过这个。

她沉思片刻，说：“西南少数民族中确实有一些古老的传说和仪式涉及到人头祭祀，但是解放后都明令禁止了。

比如有一种说法是，某些部落会在农历十五这天举行祭祀，用男性头颅祭祀谷神，以祈求丰收。

而女性通常作为祭品的‘引路人’，也会被杀死，但女性地位向来比男性低，所以女性不能直接祭祀。”

蒋昭问：“你知道具体哪个民族吗？”

“佤族就有啊，就我们现在在的地方，分布着很多佤族村落。但是解放以后国家不准砍人头了，他们换成了牛头祭祀。”

何蔓话锋一转，“不过除了佤族，很多民族都有这种习俗。苗族也有‘猎头’文化，布朗族、水族在举办‘开山祭’、“建寨祭祀”的活动时，会用特定男性性别的人来祭祀，目的是祈求庇佑，驱邪等等。”

蒋昭点头，看来这条线行不通，这也说明不了什么。祭祀、祈福、辟邪，自古以来就有的活动。

胡千隐问：“佤族、苗族的‘猎头’文化有什么不同？”

虽然习俗类似，但不同民族在细节上肯定有不同点。

何蔓想了想，说：“具体细节我就不太清楚了，这种文化早在几十年前就废除，现在只是作为表演艺术的形式保留下来。你们想知道的话可以去村寨里走访问问老人，或许有人亲身经历过。”

罗罗问：“就算知道他们是什么种族也没用吧？我们不是已经确定凶手在林子里躲着吗？”

蒋昭沉吟道：“知道背景和来历，或许可以进一步明确他们的动机和行为方式。不然一直没有任何突破口......继续搁置继续出事怎么办？”

胡千隐皱眉：“你们已经确定凶手在林子里？”

罗罗纠正用语：“大概率确定，我觉得至少百分之九十五吧。”

蒋昭把警察的发现跟胡千隐简略说了一遍：“那些尸体死亡后受过重击，是被人从高空扔出来的。你说过林子中的人出不来，所以他们采取引诱、拖拽、杀害、再抛尸的方式。”

胡千隐的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咳了咳干涩的嗓子，她的脑子更加混沌了。

原以为寨子中的人不杀她，很多人善待她，她满心以为他们都算是好人，但的矛头直指林中人，嫌疑确实很大。

她在阿秀的寨子中几乎没出过远门，那边分为上寨、中寨和下寨，会不会其他寨子中的都是坏人？

蒋昭把她的水杯拿过来给她：“你想到了什么？”

胡千隐喝完水，抿抿唇，叹了口气：“想不到什么。”

几秒后，还是决定说出来：“肖老头说出入口不是特定的，地点不定，时间有时候也不定，得看山神和树神的心情，有的人能看到门，有的看不到......外人进不去。”

蒋昭脱口而问：“这么说你不是外人？”

胡千隐瞪他：“都说了是有人把我绑进去的，内人能进去，当然也能携带货物进去吧。”

“但是内人出不来啊？怎么把你从外面运进去？”

何蔓缓缓开口：“可以两方交接。”

众人转头看她，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条分界线，内人出不去，外人进不去，但如果双方站在交界线处......就可以交接货物，里头的东西可以运出来，外头的东西也可以送进去。

蒋昭注意到胡千隐沉思片刻后缓缓摇头，轻声问：“怎么了？你觉得不是这样吗？”

“不知道。”胡千隐神色疲惫，大脑像是被一片白光笼罩，空白得无法思考。

搞半天，她是个货物，被人运来运去，难不成还有发货人和签收人？

该死！别被她抓到。

***

胡千隐回后院，蒋昭跟了上去：“身上的伤还没好？要不让罗罗帮你看看？”

“好得很。”胡千隐进了卧室，躺在床上。

蒋昭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银白色的光线勾勒出她的轮廓。

她仰躺着，长发散落在枕上，几缕发丝凌乱地遮住半边脸颊，眼睫微垂，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往常总是一副散漫轻狂的样子，现在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似的。

“这几天没睡好？”

听到他低沉温和的声音，胡千隐莫名生出一丝反感，她立刻翻坐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蒋昭还跟着她，站在门口解释：“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我们信息共享，一起讨论案件更有效率，对你对我都好。”

“我累了，你先走吧。”胡千隐往牙刷上挤牙膏，声音里透着疲惫。

“好，你好好休息。”蒋昭转身要走，又顿了顿，“需要帮忙可以叫我。”

胡千隐凝视着镜中自己憔悴的脸色，像是被抽走了血色，连嘴唇都失去了红润。

慢慢来，总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