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骨长离 第9章 第九章 吞噬

却见山中瀑布下有一群小孩正在水中玩耍，十分热闹。

“元宝，让你照顾好弟弟妹妹们，你怎么照顾的。”只见一女人身着青衣，长发飘飘，双手叉腰站在岸边。

那浑身被缝得密密麻麻的元宝在水里玩得正欢，见亲娘训他，便立马装模作样地拿起巾布替所谓的弟弟妹妹们擦洗起来。

“好了好了，都别在水里玩了，都上来吧。”

很快一群小孩围绕在了女人身边，欢欢喜喜地唤她：阿娘。

这一幕简直诡异极了。

“这是今日他们供奉的瓜果点心，元宝这是你喜欢吃的糖葫芦，老大这是你爱吃的蜜糖，老二这是你一直嚷嚷要的芙蓉酥糕……”

一直这样分配到最后，女人拍了拍手道：“还有一些小的，牙都还没长齐，阿娘给你们做了米糊，来给我排好队，不准抢，不准闹啊。”

可那些小娃娃实在顽皮，这个嘴里吃着手里抢着，那个哇哇哭，嚷着饿，女人有些头疼。

“老大，你过来帮帮我。”女人将米糊交到一个看上去较大的孩子手上，那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神情明亮，稚嫩的面庞看上去十分乖巧可爱。

就在老大接过米糊时，敛魂袋里的恶灵突然反应异常激烈，苏长离未意料到，敛魂袋掉落下来，发出了动静！

“谁？”一声警惕的厉喝。

苏长离再抬眼时，却见那青衣女人以及那些孩子皆没了踪影。

“都不见了？”杜山骨低声道。

苏长离皱了眉头，低首望了一眼敛魂袋。

正犹疑间，林中妖风四起，那敛魂袋滚落在草丛里翻了几个跟头。

苏长离暗道不好，果然敛魂袋松动，里面的恶灵飘了出来。

那恶灵得了自由四处乱窜，口中念着：“瑞儿，是瑞儿！我的瑞儿！”

也就在这时青衣女突然出现，怨气凝结，怒道：“你怎么在这里？！”

“贱人！贱人！是你，原来是你！”恶灵的怨气也并不低，此时状态跟疯了一般，向刘氏飞去，那种冲动像是要将刘氏撕碎。

刘氏站在原地未动，周身的怨气竟生生逼退恶灵，使之无法靠近。

“这刘氏怎么这般厉害？”杜山骨悄声疑惑道。

“刘氏受了人类的诚心供奉，并非普通怨灵，若她潜心修炼，长此以往修成地仙也未可知。”苏长离解释道。

“可是她掳走了那么多小孩，这不是在作恶？”杜山骨道。

“是在作恶。”

这时恶灵不知死活地向刘氏冲过去，“还我瑞儿，还我瑞儿！”

“你……有什么资格！”刘氏厉声道。

恶灵经此一问，突然一愣，是啊，她的瑞儿，那时才四岁而已，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不哭不闹，可是自己为了一个男人，经常顾不上他，让他饥一顿饱一顿，冬天手上生了烂疮，还让他用冰冷的水帮忙洗菜洗衣服，那个男人经常打骂他，可是自己从来就当做没有看见过。

瑞儿……瑞儿……可怜的孩子，恶灵眼神中突有一瞬的怔忪。

“当你得知瑞儿不见时，你不是很高兴么！”

是啊，当她得知瑞儿被狼叼走，当她看到那一副白骨时，她唯一有的情绪就是轻松，她再也不用看到那双可怜无辜又充满期待的眼神，再也不用被拖累着。

“你问我要瑞儿？你凭什么！”

刘氏一步一步走近恶灵，那恶灵像是被封住一般，一动不能动。

“不不不！”那恶灵奔溃地望着刘氏。

“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做娘？”

“那你呢？你就配么？”恶灵嘶吼着反驳道。

“什么？”刘氏不敢置信道。

“都是因为你，我明明跟你说过，明明让你放手，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恶灵神情怨毒，突然狂笑起来，“对，没错，你不应该听我的，所以他！”恶灵指着元宝，怨毒地道，“所以是你害死得他！”

刘氏被刺激地浑身发抖，她一把抓过恶灵，将其生生撕碎，细嚼慢咽，吞入腹中。

耳边赫赫风声。

刘氏吞了恶灵，明明怨气会更盛，可是她却突然沉静下来，沉沉跪在地上，半天没有办法起来。

“阿娘？”这时元宝小心翼翼地守在刘氏身边。

“谁让你出来的，我让你照顾好弟弟妹妹，你不听话么？”

“阿娘，你怎么了？”

“我没事。”

“阿娘，明天我们去桥头屠夫家，屠夫家的儿子生了重病，他们不愿意治，我们去接小弟弟好不好，您别难过。”

“娘没难过，”刘氏抬首望了一眼元宝，却见元宝眼里有害怕和紧张，她轻轻抚了抚元宝脸上已被缝合的伤口，而后柔声道，“疼么？”

“不疼，好早就不疼了。”

“嗯，我们回去吧。”

“那他们怎么办？”

苏长离双眉微蹙。

原来刘氏一直沉浸在愤怒中，竟未发现苏长离、杜山骨。

刘氏本身情绪就未定，此刻突然暴躁起来，周身的怨气如同烈焰一般，扑腾着无法收敛。

“都给我出来！”

杜山骨按住苏长离。

“这月亮真亮，这山真陡，在下上山赏月无意路过，这就回去哈。”杜山骨略有些尴尬道。

元宝看见了杜山骨却吓得瑟缩在刘氏身后，“娘，你杀了他，他就是吓我的大狗！”

杜山骨：“……”你是狗，你特么才是狗！

刘氏双目赤红，手持一股怨气向杜山骨破去，杜山骨手握太牢以作抵抗。

那怨气似乎是无穷无尽，杜山骨竟有后退之势。

“恶狼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只狗啊！”杜山骨咬牙，抬起太牢奋力起身使出力气往刘氏砍去！

只见山顶一瞬白茫茫一片，半晌后等一切恢复正常，却见刘氏周身怨气零碎散落。

杜山骨一步一步上前，举起太牢欲进一步，可就在这时元宝突然从刘氏身后跑了出来，挡在刘氏身前。

“不准打我娘！不准打我娘！”小鬼发着抖使出浑身的力气张牙舞爪地拳打着杜山骨。

杜山骨左手一把捏过小鬼。

“元宝！”刘氏急唤一声，却见她周身的怨气重新凝结。

也就在这时苏长离突然出现，缓声道：“杜山骨，放下孩子。”

“你怎么出来了？”杜山骨嘴上这么说，却也听话地将元宝轻轻放下，元宝立马箭一般地跑到刘氏身后。

“你又是谁？”刘氏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苏长离道，“你可知你如今犯了大错。”

刘氏不解道：“大错？我有何错？”

“你将那些孩子从父母身边夺走，有多少家庭因为你而破碎。”

“哈哈哈，笑话，都是笑话，那些孩子若不是因为我也许早就被他们父母给折磨死！”

“都是么？”

“……”

“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拯救孩子，还是为了弥补自己心中无法释怀的遗憾？”

“你若放下，一切还可回头，你若执迷……”

“我就是执迷！我偏要执迷！”刘氏完全听不进去。

“你别跟她说那么多，她听不进去，”杜山骨道，“她干了那么多坏事，还扣在我们狼族身上，而且前期我们狼族遭到屠杀也是因她而起，这笔账我得和她好好算算。”

“谁让你们长得像狗！”刘氏辩驳道。

“！”杜山骨不能忍，“我是狼好吗！跟狗……特么不是一个物种！”

杜山骨现出狼身，通身银灰，眸色冰蓝，细腰窄背，四肢修长，狼尾垂直于地，杜山骨呲着獠牙，对月长嚎。

“嗷呜！”

苏长离：“……”

“看看，我是狼！好么！你见过有这么帅的狗么！”杜山骨化为狼身后，声音变得更加低沉，透着难以抵抗的胁迫味道。

元宝见状死死扒在刘氏身上不放手，哭喊着道：“娘，娘，我怕！”

那哭声实在凄惨。

“杜山骨。”苏长离轻唤了一声。

杜山骨抖了抖身体，恢复了人形。

“那些孩子你应该放他们回去，你不可能让他们这样一辈子。”

“放他们回去？然后呢？他们的父母家人根本就不在意他们。”

“你看不到吗？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

这时苏长离长袖一挥，空中突然出现一幕幕画面。

那些都是失去孩子后父母痛心疾首的画面。

看完后，刘氏却毫无波澜，“你给我看这些有什么意思？所以呢？生不如死，他们死了么？他们为何那副悲伤惨痛的模样，不过是因为怕邻里口舌，遭人话柄罢了，人在时不珍惜，人走后装出这幅模样有什么用？！过了一段时日，他们就会如正常人一般，日子一如往常，甚至会庆幸没有了累赘。”

苏长离皱了眉头。

“你这样做有违人道天道。”

“我不懂那些，我只知道我收留的这些孩子父母皆不在乎。”

“那黄县令的儿子呢？”

“……”

“他受父母疼爱，你为何也要如此做？”

“我何须与你说这些！挡我者死！”刘氏不再多言，而是凝结怨气，化成数十锋利刃，刺向苏长离。

杜山骨见苏长离这样劝刘氏，对方却无动于衷，还暴力反击，一时情绪上涌。

“敬酒不吃吃罚酒！”杜山骨手持太牢，向刘氏冲去。

不过几个回合，杜山骨将刘氏的怨气打得七零八落。

“你以为你做的就是对的么？你这样的人只知道怨天尤人，觉得自己的难过是难过，痛苦是痛苦，别人的难过就不是难过，痛苦就不是痛苦！自私，懦弱，无能就是你这种人！”杜山骨将话说得极其刻薄。

“杜山骨！”苏长离出言阻止。

杜山骨却不听，竟一手抓起元宝。

刘氏见状，立马收手，“你不要伤害他！”

杜山骨此刻却双眸极冷，“如果他死了，你也会一如往常，庆幸没有这个累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