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1少年追梦 第8章 少年老成

田窝豁然抬头，目光中仍带着一丝难以抹去的痛苦，但更多的是迷茫，他就这么盯着一帆，好似有万语千言，可欲要回答时却连一个字也吐露不出，只是微张着嘴，喉咙里发着猛烈喘气的声音，一声一声，那么明显，即使是山风也不能遮掩。

“田窝，你相信我吗？”

眼前这少女轻柔温暖的话语，透过山风，穿过耳畔，直落在田窝心头，在那最深处的痛苦处，温柔地抚慰着伤口，田窝突然有些惊慌，下意识地想要逃，像极力掩饰的伤口被人发现，想要再往深处退去，直到那黑暗再次掩盖住自己才敢安心。

一帆慢慢地走到田窝身边，缓缓地抓住他的手，当二人的手触碰的一瞬，田窝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一帆却不给他机会，迅速地握住那手，温柔却坚定。

“田窝，你相信我吗？”

一帆轻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双迷茫的眼睛，温暖的如初春的光，直透黑暗，照在心田。

田窝呆呆地看着少女的眼睛，沉默着，眼中竟是慢慢地被泪水充盈，连他的视线都变得模糊了，可一帆却开心地笑了，她分明看到着少年的眼神像是拨开了迷雾，清澈而光亮。

她缓缓抬手拭去田窝的泪水，田窝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地说：“一帆，我相信你。”

一帆的笑意更浓了。

“我还是第一次觉得哭也是可以开心的。”田窝顿了顿，接着道：“从小时候上学记事开始，我听的最多的就是我母亲对我说的那句‘田窝，你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一定要做官，做大官，像你太爷爷那样厉害，知道吗。’，小时候并不懂我母亲的意思，只是听她的话努力做就是了，从那时候起，这话就一直伴随着我，刚开始，被老师表扬，写的字被当做模板展示给同学看，参加比赛得第一，考试考满分，我都能做到，可是我是人啊，不是机器，不是每一次都能做到的。一年级的时候，我有一次平时的练习测试没有全都考满分，但96分也还凑合吧，只是当时没有真正理解，所以做错了，老师讲解之后我也完全明白了，心里想着下次一定不能再出错，回到家吃饭的时候，我笑着跟爸妈说这次考试数学错了两题，没有考满分，但还不错也有96分，”田窝说到这，身子突然紧紧绷住，脸色忽地黯淡了许多，一帆握着他的手，也不由地用了些力，田窝似是反应过来，他慢慢呼了口气，摇了摇头接着说：“我完全没想到，母亲当时就像失了魂一样，连手中的碗也落在了地上，然后就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完了完了，这才一年级你就错这么多题，这么简单都考不到满分，以后肯定是考不上好学校，做不了官，做不了大官了！’，她就这么不断地重复着类似的话，不停地哭着，越哭越伤心，哭到最后竟是连声音都嘶哑了，后来直到哭尽了力气才安静下来，我那时年龄小又是第一次见到母亲这种反应，虽是有些愧疚没有全都考满分，但更多的却是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没有考满分最终竟会引起我母亲说的那么多严重的问题。所以我越想越害怕，心中突然意识到原来‘考满分’是那么重要而且有必要！”说到这儿，田窝停住了，他望向一帆，只见她也看着自己，目光清澈温暖，他笑了笑接着说：“所以从那时候起，我便暗暗对自己说，一定不能再让母亲伤心，一定要每次考试都考满分，全都考满分，让母亲开心放心才好。后来每次考试我都万分用力地去考，或许我脑袋还是有些机灵劲儿吧，多数时候我都能全考满分，但是，总有那么三两次，每学期要考那么多次试啊，正式的考试不正式的考试，太多了，每当我考不到满分的时候，我母亲她都会那样痛哭，哭到声音嘶哑，哭尽了力气才会结束，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起初我只是愧疚，只是一次次告诉自己，下次一定要考满分，不能再让母亲伤心，可是随着我年级逐渐升高，我发现了一个很现实也很恐怖的事情，知识真的比以前难了很多，我很难每一次考试都考满分，真的，真的很难，真的很难。所以我见到母亲那样痛哭的次数越来越多，我越来越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机器，我真的做不到。或许天才可以做到吧，可我只是普通人啊。这两年我母亲对我也失望了些，她觉得我以后不可能上好的学校了，也不可能做大官。于是当我考了满分时，她也不是很开心，觉得我已经有太多次没有考满分了，大概她的希望破灭了吧。我也变了，我以前是特别爱学习的，现在更多的，却是害怕，特别是考试，我真的很害怕，因为没有把握一定考满分，我不想再看到母亲悲伤痛苦的样子！”田窝用力地倾诉着，把压抑着好些年的话，在这山顶，在这身边的少女的陪伴下，恨恨地说着，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到底自己是在恨什么，不过这样倾诉出来，自己的心情确实是舒畅了很多。

“一帆，你们家都是做老师的，我真的很羡慕你，你肯定不曾遇到过我这样的事。我听母亲说，他们家祖上几代都是官绅地主之类的，说白了就是封建思想太重了，有时候我真想问问母亲为什么会嫁给父亲，明明父亲家几辈子人都是紧跟着党走的，怎么就会结婚了，唉，所以我父母之间也很多矛盾，思想差的太多了。”

一帆听了田窝这番话，倒是一愣，她还是头一回听田窝说起家里的事情，想了想自己的家人，确实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片刻，刚想找个说辞安慰田窝，就听田窝道：“一帆，你说，什么才算得上是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