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予安要将房子买来送给玉笛,可她坚决不接受,两人互相推了几天,玉笛大怒甩了冷脸,风予安便不敢吭声了。
她想自己一分钱也没出,最多就是跟中介去看房花了点地铁费用,请阿晴喝了杯奶茶,就凭这些就把名字挂在房产证上总是说不过去。晚上她跟伯父说了,准备将父亲留下的破房子给卖了,然后从伯父那里借点钱,凑个首付,在婚前她自己买一套小公寓,然后慢慢还贷。若是来不及,那就让伯父买了走赠予也行,反正都算是玉笛个人财产。
李玉竹觉得姐姐这种背地操作会伤了风予安的心。
李玉竹不解:“姐夫那么有钱会在乎你的小公寓?你背地里搞这些小算盘做什么。他送房子给你你又不要。”
玉笛:“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即使是夫妻有些事也要分的清楚。”
“你到底在拧巴什么?他是你先生,给你钱给你房子不是天经地义吗?” 李玉竹还是不解。
玉笛固执地强调弟弟什么也不懂。是,风予安不稀罕她那点钱,他最不缺的就是钱。他对自己太好,言听计从,甚至有点卑微讨好。玉笛始终不解他为何对自己如此之好,若是容貌美丽,比她漂亮的女人不是没有。
一想到风予安迷恋的很可能只是她的模样,玉笛就更恐慌了,因为她是会老的,皮肤会不再紧致白皙,或许某天醒来眼角就长了皱纹。如果她不追求过度医美来维持容貌,他还会一如既往地痴恋自己吗。
自己现在被他宠爱,就像是关在蒸笼里的包子,被蒸汽蒸的软乎乎的,热腾腾的。但两人地位差距不会因为结婚发生变化,风予安处于强势的位置,一旦他收回对玉笛的爱,而她还沉溺其间,她这个被放在手里娇宠的,软乎乎的包子很可能会因长期待在蒸笼里无法适应外面的寒风迅速变成一团硬邦邦的,连狗也不吃的垃圾。
她无法改变两人的社会地位,又不能无缘无故解除与风予安的婚约,只好怀着这份小心翼翼,努力保持继续独立。
风予安可能察觉了她近期的小心思,对她突然的冷淡也没有生气。
周五的一天,玉笛开会开到七点,风予安在电话里说要来接她。
一上车,风予安就告诉她今天要去参加个聚会。
“什么聚会?” 玉笛对他的先斩后奏不满。
“就是同事之间普通的聚餐。他们对你挺感兴趣,想见见你,顺便庆祝我们两人结婚。” 他又补充:“别紧张,大家都是好人。”
玉笛问:“他们背地里有没有议论过我呢?”
“既然是背地里,那我怎么会知道?” 风予安嘴角上扬。
玉笛趁着红灯的时候赶紧从包里拿出气垫和口红想化妆,她平时都是素颜来学校上课的,只要衣着得体即可,做老师的对形象要求不是太高,这也是玉笛喜欢这份职业的重要原因,她是个懒人。
投行那帮同事们在一家高级餐厅包了一个大包厢。侍者推开门,包厢内爆发出一阵鼓掌声。玉笛吓得身子一缩,风予安将她肩膀搂住,笑说:“他们就爱这么吓唬人。”
一屋子的男男女女都还穿着上班的职业装,不过脸上都卸下了工作时的严肃神情。风予安将玉笛一一介绍给所有人,最后来到一个将白衬衫扎进黑裤子,背着高马尾,神情略微严肃的女人面前,说道:“玉笛,这是我的上司,我们的副总裁,Tracy。”
Tracy点点头,跟玉笛握了下手,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风予安,说道:“确实很值得。”
什么值得?
玉笛还没来得及问,风予安又迅速将她引荐给另一位女士。那位女士穿了一身藏蓝色的职业装,扎着可爱的丸子头,看起来是这里最年轻的,笑容爽朗。
“这是我的秘书,也是我的表妹,你叫她Tifa或者小渔。”
小渔将风予安推到一边,笑说:“您去那边吧,让我们女孩在一起说说话。” 现在非上班时间,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拘束。风予安笑说:“行,那你们女孩子慢慢聊。” 末了又补充一句:“小渔说话带着三分虚头,你可别轻信。”
这话是对玉笛说的,小渔抿嘴一笑:“您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吗?这会儿怎么无端端担心起来了?”
小渔拉着玉笛坐下,殷勤地给她夹菜,说:“表嫂,你长得真是好看,难怪我表哥这种万年不开花的铁树遇见你之后,什么都不要了。”
她的声音不算小,隔着一个座位的Tracy也听到了,玉笛感受到女人投过来灼热又带点审视的目光。女人的直觉告诉玉笛,Tracy对她的善意有限。
小渔也察觉到了,低声道:“你别介意,其实Tracy人是很好的,不过,她确实有点嫉妒你。Tracy的人生顺风顺水,从小到大想要什么还真没失手过,估计这辈子只栽在我表哥身上过。” 她又将声音压低了些,往玉笛身上又凑近了点,香水味钻到玉笛的鼻子里,是经典的无人区玫瑰。
“他们是大学同学,Tracy之前也没谈过恋爱,一见我表哥就彻底沦陷了,大学时追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从主动要联系方式,写情书,发土味情话,百折不挠地邀请他出去玩。我表哥倒是好,拒绝起来干脆利落,一点机会不给,把Tracy这天之骄女气哭了好几次。当时学校里有传言,说他性取向说不定是男的,不然怎么会连才色双绝的姑娘都看不上。”
玉笛笑说:“不瞒你说,我也这么想过。”
见玉笛这么附和,小渔忙点头:“是吧是吧?其实不光是你,连家里人都这么怀疑过。他的哥哥姐姐和弟弟,每个人都私下找他谈过,问他的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国内风气毕竟不比国外,万一真出.柜了,老爷子可要头疼。”
玉笛一边吃菜一边听小渔滔滔不绝,她正想多了解一点关于风予安的事情,两人在一起时,玉笛总是说自己的事情居多。
小渔要减肥,菜没吃几口,酒倒是下肚不少。玉笛吃饱后,也灌下了一杯酒,她本是不贪杯的人,奈何这里的酒与众不同,喝了一杯她就贪第二杯。不一会儿,脸蛋染上一抹酡红,眼神带了点似有若无的媚。
“其实,之前家里考虑过让他和港城四大家族里的司空小姐联姻的。四哥却很不喜欢她,说她太年轻,玩心大,今后一定会闯出祸来,他可不愿意碰这种定时炸.弹。老爷子说那就换一个。你不知道,为了跟你结婚,最疼爱他的叔公跟他翻脸了,老人家说如果你非要娶那个女老师,那今后风家的家业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说什么?” 玉笛抓住了小渔最后那句话,忙问:“我以为他的叔公和伯父只是有点不高兴而已,原来事情那么严重吗?” 她总算知道Tracy说的值得是什么意思了。
小渔将手拿开,说道:“岂止是有点不高兴?简直是气疯了。家业是由叔公和伯父两人操持,他们对四哥抱有很大的期望,从小就将他当做内定继承人来培养。大姐年轻时挺厉害的,但这几年开始走下坡路;二姐专心相夫教子,根本没工作过几天;三哥倒还有些本事,但叔公常说他不够灵光,人也浮躁,我看他这人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是追到了容家的三小姐,不过三小姐容惠筠野心是有了,能力还差点;小五年纪小只专注泡妞。风家上下最能指望的还是四哥。”
小渔看到Tracy在和另一个女同事说话,压低声音对玉笛说:“所以Tracy知道你的存在后还是想试一试,结果不出意料,依然是碰了一鼻子灰。四哥说他娶定你了,哪怕风家的家业一分都要不到,甚至以后被除名,他都娶定你了。”
玉笛转过头去,风予安此时正被几个男同事围着。一束灯光打下来,将他侧脸的线条勾勒的清晰流畅,干净利落。或许是谁说了笑话,风予安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时侧脸轮廓线条柔和了些,眼下的泪痣勾人心魄。
小渔感叹:“表嫂,你们生出来的孩子一定特别好看。”
不知是酒精,还是小渔的话语,玉笛进入了微醺的状态,浑身都觉得轻飘飘的,人像踩在云端,一颗心激动地跳着。她起身去了卫生间。
准备从卫生间出来时,玉笛听到门外传来Tracy和一个叫董倩的女同事的声音。
“本人确实长得很美,我也算输得心服口服。” 是Tracy的声音。
“您倒也不用那么沮丧,Sean说不定是被美貌暂时迷了心窍,说不定过段时间他就明白美貌不是一切,要么找个并肩作战的伙伴,要么找个能操持家务的贤内助。我看李女士哪一个都不是。她不是做老师的吗?那可辛苦了,自己的精力都被学生给耗尽了,Sean每天上班那么累,难道回去还要给她做情绪垃圾桶?他要是娶了您,那才是真的门当户对。” Tracy是公司的高层,董倩有心谄媚。
“那是Sean和李女士的事情,我们管不着。董倩,我喜欢Sean是光明正大的喜欢,我没隐瞒过我的感情。但既然他已心有所属,你就别总给我出谋划策了,我不爱听。”
Tracy不愧是高层领导,果然非常大气,玉笛对这个“情敌”生出了一丝敬意。
“唉,我以前一直觉得他不会结婚的。没想到,一个好好的一个男人,把他逼成了丈夫,总有点不忍。” Tracy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苦涩。
“这倒是,如果不是为了那个女老师,他本可以大有可为,现在好了,继续做个打工人。”
**
车上,风予安见玉笛始终不说话,柔声问道:“酒喝多了?”
窗外掠过一片片闪烁的霓虹,流光安安静静地蛰伏在玉笛的脸上。
见她不说话,风予安又问:“今天是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吗?难道小渔说错了话让你不高兴?”
“没什么,只是很感激你对我那么好。”
如果换作是周淮亭,他肯不肯为玉笛放弃一份庞大的家业呢,答案是昭然若揭的否定。在金钱的诱惑下,周淮亭准跑得比豹子还快。
“你吓坏我了,怎么突然那么客气?”
“因为,你好好的一个男人,把他逼成了丈夫,总有点不忍。”
风予安伸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问道:“谁说了什么?”
“没有啦。我就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如果你不跟我结婚,现在还面对一大片花园。” 玉笛轻笑,但眼里已有星星点点的泪光:“有天你会后悔为了我放弃一切吗?”
下个星期就是订婚宴,然后再过三天就是领证的日子,她现在忽然问这话,可能会被风予安当成了婚前恐惧症。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静。
“我要说肯定不后悔,那就显得太假了。未来的事情谁能知道?”
玉笛被他这话说的心停.顿了一下,虽知他说的是实话,但莫名的有些沮丧。女人大抵是爱听一些甜言蜜语的。
“别想太多,我先送你回家。”
“不,我不回家了今天。”
风予安试探性地轻咳了一声:“这么晚了,你还想去哪?”
“当然是去你家凑合一晚了。我想去看看猫。” 她补了一句,声音有点弱:“反正以后就住在一起了。”
风予安听懂了暗示。到家,他停好车,将玉笛从副驾驶上抱下来。她柔弱无骨的身子依在他的怀里。
风予安现在完全不抽烟了,今天也没有饮酒,身上漂着好闻的木质香水,跟他这个人一样沉静温柔。
刚进家门,三只猫就跑了过来,仰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男女主人。玉笛动了动腿,高跟鞋从她脚下掉到地上,啪的一声,掉落在元仲旁边。
三只猫跟着男主人的脚步想进主卧,却还是晚了一步,风予安及时把门关上,将它们阻隔在外面。小爪子挠门的声音传来,玉笛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挠得很痒,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