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眠，云亦不眠 第10章 第十章-好手艺

一连几日过去，这日又下雨了。沈明宜懒洋洋地起身，出了门不见赵青，按理说，雨天他都会在家的。沈明宜正想着他会去哪里，突然被一个念头击中！

自己怎么一起床就想着他！

怎么就……

沈明宜被自己震惊地呆若木鸡。

不行，得找点事做，不能老想着人！

烧水、淘米、切菜……他像只小蜜蜂在灶前忙忙碌碌，忙忙碌碌，心想赵青今日会喜欢吃什么菜呢？

啊！怎么又……

甩甩头，甩甩头。

铁锅的水咕噜冒泡的时候，沈明宜转身时一眼就注意到篱门那有人影晃动。是赵青回来了！

赵青披着蓑衣，手中提着篮子，进入柴房。沈明宜帮忙拎过篮子，脱下蓑衣挂在墙上，之后掀开篮子上的布，见里头有一块猪肉、一大把篓蒿、几根笋、几朵香菇，想来是去村民那买来的或换来的。赵青从怀里掏出一样用油纸仔细包裹的东西递过来，拆开，竟然是四枚桃花形状的糕点！赵青带着笑意看着眼前头，抬抬下巴。沈明宜便笑着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甜糯甜糯的，顿时眉眼弯弯。赵青见状给他倒了碗水，把食材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从瓮中取出面粉就开始和面。沈明宜站在边上，吃着桃花糕，看着赵青做事，时不时地喝上一口水，突然觉得幸福极了。此念头一出，不禁呆住了。幸福？似乎已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沈明宜笑了，心想赵青肯定还没尝过，便拿了一块递到他眼前。赵青看着糕点，又看着沾满面粉的双手，突然低头从沈明宜的手中叼走了桃花糕。嘶的一股激流从指尖窜到胸口，沈明宜顿时僵住了。

刚，刚刚，好像碰到了他的唇……

而此刻，赵青正细细品味着。

一口一个，沈明宜真担心他会被噎着，便倒了一碗水给他，赵青如法炮制，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接着揉面团了。沈明宜的耳朵都红了，他缩到一边，坐在凳子上继续吃，时不时偷瞄两眼赵青，心跳愈发地快。

赵青把面团揉成长条状，又掐成一个个小剂子，揉成馍馍状，摆上蒸笼，看了沈明宜一眼，沈明宜立马明白他意思，坐到灶口前负责烧火。赵青则取出猪肉洗净，去皮，肥肉切成小块放一边，其他的切成小肉丁，盛在盆中撒上盐巴和酱，腌着。接着把篓蒿洗净，沥干水，均匀地切成一小段一小段，搁在肉旁备用。然后取笋和香菇洗净，笋切成薄片，细长条，香菇去根，简单对切，搁盘中备用。做完这些，蒸笼上方已升起腾腾热气，又蒸了一会儿，蒸笼撤下，开始上锅炒菜。

肥肉丁下锅，嗞嗞冒油，下肉丁，翻炒至颜色变浅，下篓蒿，炒匀，加半匙酱，半匙醋，炒熟盛出。洗锅烧沸水，下笋丝和香菇焯水，捞起，加麻油盐醋酱，拌匀盛出。最后敲俩鸡蛋，切了些葱花，简单煮成鸡蛋汤。赵青动作麻利地将做好的菜肴摆上柴房内的小桌子，又从蒸笼中拣出一盘白馍馍，招呼沈明宜坐过来。

坐在灶前烧火的沈明宜早已被香味诱得食欲大开，这会儿洗了手，利索地往凳子上一坐，瞧着满桌的菜，欢欣雀跃。夹一筷篓蒿炒肉，太香了，一口又一口，根本停不下来，心里已经暗暗地把赵青夸了几百遍。那种幸福的感觉又涌上来，将他满满地包裹住，他的心情太美妙了。赵青见他神情如此生动，也笑了。他用小碗盛了鸡蛋汤放在沈明宜手边，又夹了个白馍馍放在他的空碗里，这才开始动筷。

门外雨声淅淅沥沥，吞没了其他的声音，唯独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这场雨下了一整天没停过。夜里，赵青从沈明宜屋里读完书出来，雨依然在下。赵青伸出手接住瓦片上滴下的水珠，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他想起以前运柴去远点的地方卖时，路过的山里头有一处水帘，下雨时景色美不胜收，想必沈明宜会喜欢的。

一场雨过后，连着晴了七八日，春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日，赵青巡田完便去山里转转，见着几棵大榆树的果实“榆钱”已长成，可以采摘下来食用或者卖钱，心里便有了打算。回小院挑了箩筐。沈明宜正在抄书，见赵青回来又出去，以为他在忙田里的事情，便继续抄书。他想着有机会得进城一趟，把已经抄好的书送去木容书斋，得来的钱可以交给赵青当伙食费。他思索了一下，觉得还可以再买一些纸张和笔墨。这段时间，赵青已掌握了不少字，倒是可以教他如何运笔写字了。

赵青再回来小院时，箩筐里已满满当当的了，他用小篮子装了榆钱又出门了。

小石正在院里喂鸡，见着赵青高兴地飞奔过来，一口一个“赵大哥”。

赵青把篮子递给他，小石便往柴房跑，出来时，榆钱已倒出来，里头塞了几个鸡蛋。他眉眼弯弯地问道：“赵大哥，榆钱可以采收了，那你这几日是不是要进城去了？”

赵青点点头。

小石见状，往回瞧了瞧身后的瓦房，见里头的人没出来，这才凑过来小声地说道：“过一旬便是清明了，娘这段时日一直闷闷不乐，你能不能带上我，我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买来逗她开心。”

赵青比了个手势。少年立马说道：“那明早我去你家等。”

赵青点点头，回去了。

晚饭前，赵青在往柴房的水缸里挑水，完之后从箩筐里取出一盆榆钱挑出坏的，洗净沥干。打入鸡蛋液，搅拌均匀，再少量多次加入面粉，拌匀，直到每片榆钱都沾满鸡蛋面粉，互不粘连时，上锅蒸。之后锅中加点油，将晾凉的蒸榆钱下锅翻炒，加入盐和酱，炒至松散，盛盘。随即去沈明宜屋里招呼人出来吃饭。

桌上有一道菜很神奇，沈明宜此前从未吃过，但他觉得美味极了。好奇地问赵青是什么菜，赵青指了指柴房门边的俩箩筐。沈明宜凑近一看，才发现是榆钱，原来榆钱竟然如此美味！

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连串的疑问，赵青后山那竟然有榆树吗？采摘这么多是要进城卖吗？

他回到桌前，继续品尝着美味，饭后，才问道：“这些明天是要进城卖掉吗？”

赵青点点头。

“那，我也一起去吧，刚好也有东西想去买。”

赵青点点头。

翌日，沈明宜起得比平日里早，他慢悠悠地喝着温热的粥，一边思索着赵青去哪了。

“沈公子——”

一声叫唤打算了沈明宜的思绪，篱门那站着一个少年，正咧着一口大白牙笑着。

“小石。”

沈明宜起身，小石已走进院中，四处张望：“赵大哥呢？”

“今早还没见到他，也许是在后山或者田里。”

“这样啊，不过应该快回来了，我们说好一起进城的。”

“哦？”

“沈公子也去吗？”

“是。”

“那太好了，其实我是想给娘买件东西，沈公子回头可以帮我看看合适吗？”

“可以，刚好我也是要去买东西。”

“那太好啦！”

小石笑得眉眼弯弯，沈明宜也笑了。

说话间，赵青已回来了，他牵着一头驴从篱门进来。沈明宜一瞧，这不是当初刚来小竹村时的那头驴吗？赵青是从村民那借来的吗？心里头暖暖的。

三人出行的画面让沈明宜有熟悉之感，元宵灯会那日也是如此。不同的是这次没有牛车，而是赵青推着装满榆钱的小木车走在后头，沈明宜走中间，小石牵着驴走在前头。一路上说说笑笑的，走累了，小石便坐在小木车上，沈明宜则骑着驴。

进城后，赵青一行人先去梁府后门那给赵伯送了些榆钱。赵伯许久未见沈明宜，如今见他气色似乎有变好，人也开朗不少，很是欣慰，暗叹自己当初真是明智之举。又见小石也跟着来，便也嘱托了几句。

赵青在往日摆摊的街道那寻了个空位，他带了秤砣，还有一个陈旧的木牌，上头写着价钱，看字迹应该出自赵伯。之后沈明宜带着小石去逛商铺置办东西。

小石不常进城，对周遭的一切都好奇得很。他像一只活泼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沈明宜便笑着一一解答。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笑，反倒像是专门来此游玩。行到热闹处，人头攒动，小石便会紧张得拉住沈明宜的袖子一角。

“沈兄？”

背后传来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沈明宜回头看，一张俊朗略带惊讶的脸庞映入眼帘。

“沈兄，竟真是你！”

“萧兄？你怎的在此？”

沈明宜也是一脸惊讶。

来人已笑吟吟地走到跟前。

“真是巧了！我要去浙东姑母家贺寿，路过此地，带小五出来转转，不成想竟遇上了沈兄你，今日可谓大吉啊！”

说完此话，跟着身后的拿着一根糖葫芦的小五这才怯生生地向沈明宜问好。

“沈公子好。”

沈明宜微笑地点点头。

萧少逸见沈明宜身后的少年眼生，疑惑道：“这是你的新跟班？”

沈明宜一听，忙道不是，心中苦涩，自从京城有缘相识一场，一别数年，此中际遇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正思索如何简单说明，却被萧少逸手臂一拉。他手劲大，沈明宜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就轻易地被拽走了。

“久别重逢，今日定要好好喝上一杯！”

小石目瞪口呆，反应过来立马跟上，想把沈明宜捞回来，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