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浪,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来告诉你,这全都是你那个好爹干的事情!”金开姜像喝醉了般肆无忌惮地控诉道,“跟老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他盛世同干的好事。”
盛浪并没有理会金开姜过度情绪化的言辞,他将遮住自己脸庞的前发撩至耳后,用食指将老照片推到餐桌中央,指着里面的一家子,问道:“这就是舒家人吗?”
傅望看了一眼:“是。”
盛世同又坐下了,他凝重地盯着自己儿子推来的照片,半晌也开口道:“是。”
“我读了舒河的日记,他对你们每个人的恨意,谁也不比谁少。倒不必如此急匆匆地就断定了舒河最恨的人姓氏名谁,对吧?金总监。”
盛浪最后才瞥向金开姜。
金开姜的脸都快气绿了,他踹开椅子,直上前扯住盛浪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你们父子俩会相互包庇。”
盛浪的眼镜被摇落在地,金开姜一手扯着他,扭身向傅望等人道:“现在你们都看清这对父子的真面目了吧?老的作恶,小的还帮忙掩盖。”
尤汝清垂着头,傅望仍是没说话,许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里的食物都快拿不稳了。段黎慧道:“既然是投票制,那盛总和他的公子确实破坏平衡。我支持金开姜的想法。”
盛世同对于自己这位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下属所说的话错愕了半秒。
但他仍然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的气急败坏,他只又说了句:“盛浪,这事和你没关系。”
“好。”盛浪口头应着,话音一落就抡胳膊一拳打在面前金开姜的下颚上。
一拳打得金开姜直后跄几步,更是火气冲天:“我屮你大爷。”
金开姜虽不像许斐和盛浪这般年轻,但也没有盛世同和段黎慧那样年迈,他抬腿就是一脚,怼着盛浪的胃部踹。
盛浪没想到金开姜直接冲自己命来,生生挨下这一脚。痛得他面色狰狞,坐他身旁的许斐直接吓得躲开了。
“好,你说老子急。老子就真急。在这把你打死,投票就公平了。”金开姜抄起盘子上的餐刀,以跑的速度向盛浪刺来。
“金开姜!住手!”
就在刀尖要刺进盛浪体内,盛世同终于表现出交集的时候,厨房突然一阵巨响。
餐厅的警报开始闪烁,整个餐厅散着红光。尖锐的警报声鸣响起来。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向餐厅,盛浪趁金开姜也愣神的功夫,从他刀下跑开了。
厨舱的舱门被人用斧头劈开了。
一只白手套从洞口伸出来,生生将舱门,撕成了两半。
能徒手撕门,如同大型野兽般可怖的力量。
从破裂的舱门后走出来个男人。
“居然还在船舱上!”盛浪先认了出来。
餐厅里的每个人都对这个男人不陌生,对这个男人带着面具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烂熟于心。
面具人沉默着,拖着大斧头,一步步慢慢地走到金开姜面前。
金开姜看见那张面具和面具人手中锋利的斧子,吓得瘫软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面具人却只低头看了地上的金开姜一眼,没再做多余的停留。他绕开金开姜,反而走到了还在喘气的盛浪身前,扬起了斧头。
“我知道,我扰乱游戏规则了。”盛浪并不畏惧,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高举双手,“我知错,我认错。我自愿放弃投票机会。不要杀我行吗?我是这几个人里最没可能和舒河有仇的。”
盛浪甚至咧开嘴笑着,蔑视地瞧着早没了刚刚那股气势的金开姜。
他的话对面具人意外得受用,面具人放下了手上的斧头。环视了周围的人一圈,朝他们做了手刀拉脖子的动作。
忽然餐厅一阵白烟起,浓雾盖住所有人的眼睛。
呛得众人纷纷咳嗽。
但就在浓烟散去,视线又清晰的时候。
面具人却又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了。
“吓死我了。”盛浪拍了拍身上的灰白粉尘,往前走了几步,将自己掉在地上的眼镜捡了起来。
文明社会里,任谁在手无寸铁之时瞧见一个体型健硕的男人拖着锋利的大斧头朝自己走来都难肯定自己会镇定自若,金开姜也不例外。
他总算像醒了酒般冷静了下来。
“好了,如你所愿,我现在没有投票资格了。”盛浪说着,俯身将瘫在地上的金开姜拉站起身,“金开姜,你应该也看过舒河的日记了,你作为铂锐的财务总监,最终却只以五万打发了舒河。我记的没错吧?”
没想到金开姜居然哭了起来,他一痛苦整张脸便皱在一起,十分难看:“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而已,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折磨我,我只是想混口饭吃,我只是想混口饭吃啊。”
他扯着丑陋的脸,抬起手臂,将桌子上的其余五个人都指了一通:“你们,你们才是罪大恶极,舒河若是要找人索命,定是找你们去索!”
金开姜越哭越不顾及脸面,一肚子的“苦水”宛如滔滔江水般倾倒出来,泣不成声地将从自己家境贫寒一直讲到了如今小有成就却快要命丧黄泉。
“你不是还没死吗?哭什么?”段黎慧耳朵听得快起茧子了,“你要是自己觉得自己怎么都活不成了,就找根麻绳把自己送走。别在这哭得这么难看,影响我的心情。”段黎慧起身,干脆地离开了餐厅。
段黎慧刚走,餐厅就又来了个人。
不是面具人,而是侥幸从盛浪手中逃生的保洁。
“保洁的来这儿,是想干什么?”盛浪眼尖,先发现了来人。
保洁记仇,丝毫不理会盛浪的嘲弄,拖着垃圾桶拿着抹布来到餐厅,先问坐在最边上的许斐:“姑娘,你还要继续用餐吗?”
许斐没听见似的一直出神地望着自己餐盘里的汤,直到保洁询问第二遍才慌忙抬头:“啊?阿姨,我不吃了,您收拾吧。”
兴许是大家都累了,餐桌上安静得诡异。
保洁闻言却并没有直接着手收拾餐桌,而是从兜里抽出条手帕。
这条手帕看着很粗糙,上头绣着一朵大红花,保洁将手帕递给许斐,温声道:“姑娘额上有汗,是吃热了吗?擦一擦吧。”
许斐捧着这条土里土气的手帕,喉咙里呜咽着,怎么也说不出话。
她的眼睛逐渐湿润起来。
一滴。两滴泪水掉在手帕上。
许斐无声地哭了。
可这张餐桌上没有一个人会为她动恻隐之心。
盛浪有些麻木地看着许斐哭红的双眼,他或许也是累了:“再没什么事,我就去睡觉了。”
这顿饭吃得真闹心。
“站住。盛浪。”
盛浪还没走几步,又是盛世同叫住了他:
“小浪,我们单独聊聊。”
父子俩待在盛世同的舱房里。盛世同坐在沙发上,盛浪抱臂靠在舱门上。
盛世同虽说着要找他谈一谈,却迟迟不肯开口。
许久他终于从茶几底下摸出一包烟:
“打火机在柜子上,拿过来。”
盛浪捏着打火机走到他面前,盛世同抽出一根烟,静静地看着他。
于是盛浪单膝跪在地上,小心伺候着给盛世同把烟点上。
“你不抽?”盛世同问。
盛浪摇头:“不爱抽了。”
闻言盛世同笑了两下,夹烟的手指也跟着抖了两下,将烟头刚烧掉还烫着的烟灰抖在了盛浪手腕上。
“不抽也好。”
盛浪一声不吭地拍掉手腕上的烟灰。
“告诉爸,这些年你在国外都学了些什么?”
“爸,您真的想听?”盛浪抬眼。
“有什么听不得的吗?”盛世同猛吸了一口烟。抬腕看表。
盛浪嘴角轻扬,不紧不慢地道:“喝酒□□,玩女人,有时候也玩男人。”
他站起身,“怎么样,爸,这个答案你还满意——”
“啪——”
毫无预兆的一耳光,盛浪的眼镜又掉在了地上。
“爸,暴力有时候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盛浪捂住自己的脸,似笑非笑地盯着盛世同,“以暴养暴那是杀人犯。爸。”
闻言盛世同扯着盛浪的衣领立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明明挨打的盛浪,盛世同的脸变得又红又紫,“你怀疑你老子?”
“我怎么会怀疑我的父亲呢?爸,我只是想告诉您,杀人犯养出来的多半也是杀人犯。仅此而已。”
“Theo不是我杀的,但是您的儿子确实杀人了,我的手上确实有一条人命。”
“爸。一起死在这艘船上好吗?反正我的手上也满是鲜血了。”
盛世同难以置信地盯着盛浪:“杀人?你为什么要杀人,你怎么可以杀人?”
“我是有意的,他害惨了我。我不后悔,是他罪有应得。”
“告诉爸,你杀了谁?”盛世同一把抓住盛浪的手腕。
他紧紧盯着盛浪,像盯着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爸,他不是什么大人物。您这是在担心什么?”
盛世同果然是久经商场的商人,良知底线非常有弹性。吃了盛浪这句定心丸,他只用了两分钟便完全接受了自己儿子在海外害了人一条性命的事情:
“那就好,你摆平了吗?不是个什么大事情。”
“爸,我们现在的处境,你还在想着为我摆平?我们能活着出去就已经不容易了。”
盛世同听着,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摁进烟灰缸,道:“这好办。活着回去还是挺容易的。”
“容易?爸,你在开玩笑吗?”盛浪冷笑道,“傅望尤汝清那些人虽然嘴上不说,谁看不出来他们也像金开姜那样巴不得将我们推出去。我没了投票资格,我们现在的处境不就是孤立无援吗?”
“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杀人了?”盛世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