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东西飞出去三四米,正中一棵老松树树干,擦地而起的烟雾渐渐散去,禅院直毘人看清楚了。
这玩意儿是直哉啊。
禅院直毘人:?
他分明已经让直哉闭门修养,极力避免直哉和惠碰面。
又是哪个下人泄露消息,把禅院惠的事告诉了直哉呢?
禅院直毘人面色凝重,看向甚尔。
对方的心思根本不在他这边,一昧盯着护崽的野兽似的咒灵,由于甚尔侧着身体,禅院直毘人无法看清他的面孔。
但依据甚尔嘴角的幅度,他大约在笑。
禅院直毘人哽住,心想我都在这里呢,好歹装装样子冲上去制止一下啊!
“怎么回事?”作为禅院家主,他虽然答应了甚尔出事不管,但还是得主持局面。
一直照顾禅院直哉的两个仆人早就吓傻了:直哉少爷竟然在本家被咒灵打飞了?!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听到家主问话,呆滞的大脑恢复功能。
“是它,是咒灵!突然冲出来偷袭了少爷!”
“是的家主,确实如此。”
禅院直毘人环顾四周,让他发现了仆人的漏洞。
太聒噪了。
直哉变成今天这样,抛开他的责任,这些虚情假意的下人也有难以推卸的责任。
咒灵不只挡住了禅院惠,它身后还有两个孩子。
对了……是真希和真依。
扇的女儿。
……
…………
禅院真希素来比禅院真依大胆。
母亲劝阻、父亲打骂也改变不了她的心。
她就是讨厌禅院直哉,讨厌、不,是厌恶!
厌恶禅院直哉对真依的所作所为,厌恶禅院直哉上挑的眉眼里透露出来的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鄙夷,厌恶禅院直哉毫不掩饰的男人的恶俗。
“真希……”禅院真依抹掉泪。
她从地上爬起来躲到姐姐身后,低头不敢看欺负她的人。
禅院真希挡住她,心底的烦躁在见到禅院直哉时冲了出来,不给这人一点好脸色。
“你违抗家主的命令出来做什么?”
虽然她们二人因为禅院直哉被其他人无视,但禅院真希知道,今天家主要见什么人,早就下令不让禅院直哉自由出入。
她和真依特意挑了一处偏僻安静的地方练体术,就是怕被人找到。
母亲总让她们忍耐别人,教育她们少惹麻烦,可是麻烦自己会来。
这个恶心的家伙怎么找来的啊?!
禅院真希忍不住瞪他。
这种人真的会成为未来的家主?
她不要……
“在说什么呢,真希?父亲难道会因为这种小事责罚我么?”
“真依,又躲不掉的,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更兴奋啊。”禅院直哉居高临下锁定自己的猎物。
他手指揩拭脸颊被真希划破的小伤痕。
看着禅院真依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心里升起的怒意浇灭了不少。
但再看拦住他的孩子,这副似曾相识的样子激起了禅院直哉的怒气。
一个两个都拦着他!
碍事。
在禅院直哉眼里,真希和沙耶的身形逐渐重合,他们守护不同的人,却都在和他作对。
不如用术式教训一下好了。
禅院直哉估量真希的承受力,恶念占据脑子。
“不要……不、不可以……”禅院真依的目光被红色的液体浸染,两侧充满生机的杉树林变得黯淡。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禅院真希在数次直接攻击后,额头、发间、下颌多处渗出争先恐后的血。
比禅院直哉小半截的身体一次次淌出数米远。
禅院真依只是看着就觉得身上开始疼痛,所以为什么呢?真希,为什么要不停地违抗他,为什么宁愿受伤也不愿意低头?就这一次也好,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他了!
拜托了!
真希!不要再受伤了!
不要因为他受伤了啊!
禅院真依无声喊叫,连带自己的身体也痛起来了……她惊觉自己正抱着一个人的腿,这人拖着她向前走,她感觉到的疼痛是因为地上铺的碎石划破衣服割到了皮肤。
手不自觉发抖。
她怎么抱着禅院直哉的腿……
“啊?搞什么,我是什么坏人吗?露出这种受伤的神情,是在勾起我的怜悯?”禅院直哉抓起真依的头发,嘲笑躺得像尸体的人,“每次都做不到的事情就没必要坚持了吧,难道受伤会让你爽到吗?”
说完,禅院直哉想到了什么,放声笑了出来。
“无趣。”
他出门是为了见甚尔,碰巧遇到真依真希发泄一下情绪而已,折磨她们虽说有点意思,尤其是那副恨他入骨无可奈何的表情,真有意思……但他禅院直哉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你还要抓着我到什么时候?不想被打就滚开。”禅院直哉看向真依。
一路走到庭院接近禅院直毘人的住所,禅院直哉看到了他讨厌的东西——暴露在攻击范围内的,让他受伤,让他暗地里被人嘲笑的,该死的咒灵。以及他想除掉的小鬼。
禅院惠。
不想回到禅院还出现在禅院的土地上?禅院直哉嗤笑。
他的威胁居然就是这么一个小鬼头?
十种影法术又怎样,术师本人强才能成为家主。就他那种受弱的身体,还需要咒灵保护着,哪有一点做家主的可能性?
与咒灵为伍,说这小子是诅咒师还差不多……
禅院直哉视线过于火热,沙耶注意到了。
“他想杀掉惠。”沙耶提醒禅院惠,将他掩在自己身后。
禅院惠小小的脑袋产生大大的疑惑:“为什么?我不认识他。唔……也没说过他坏话啊?”
沙耶正要回答惠,瞥见一个猩红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来了。
这个身体像装了磁石,挂到禅院直哉身上,他想扒都扒不掉,靠术式作弊才丢掉粘人的口香糖。
沙耶的心跟着糊满鲜血的身体跳动着。
饥饿感……
她舔舔嘴巴,闻了闻空气里散发的食物芳香,这个食物,沙耶也想吃。
食物说话了:“道歉。”
禅院直哉的目标早已改成禅院惠,此时对真希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不过听到她干巴巴的让他道歉,心底不禁发出恼人的讽刺。
他嘴上也这么说的:“看在父亲的面上我没杀了你,长得还算可以但性子太过恶劣了啊。道歉?道什么歉?我做错了什么吗?真希,不要以为有家主在,我就不能对你们怎么样。”
禅院真希拉起真依,把她和恶心人的家伙隔开。
“好好改掉你令人讨厌的性格,学习一下怎么服侍人才会讨人喜欢。”禅院直哉挑起真希的下巴,噘嘴点评着:“如果和真依差不多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禅院直哉在真希咬人之前收回手。
“没有术式的你,有什么资格挡在她前面?”
“身为女人,禅院的女人,用这种糟糕的态度跟我说话,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还是在高估我的容忍度呢?”
“真依不会成为你的妻子,另外,对刚才你欺负真依的事,道歉!”禅院真希冷冰冰地说道。
像听到笑话,禅院直哉不客气地放声大笑。
即使在父亲的屋前,他也敢说:“妻子?你在逗人开心吗?真依这么低级的能力,做我妾已经很好了。”
“人渣。”
“比甚尔还要人渣的人渣出现了。”庭院响起禅院惠冷淡的声音,所有人都听见了。
禅院真希火气上头,突然听到冷冰冰的小孩的声音忍不住去看他。
又是一个禅院的脸。
她认得出来。
不过和禅院的男人不一样。
这个孩子,看着没有术式的她的眼神,是干净的。
他的眼睛里没有嫌弃,没有疏离,在他眼中,她和真依是平等的人。
禅院真希只是多想了一秒,她还想打禅院直哉呢,人突然在她面前消失了。
啊?
什么情况?!
“姐姐……不要放开手……”禅院真依紧紧捏住姐姐的手,企图从中获取安全感。
“嗯,你用不着怕他!”
真希的手很温暖,比起母亲的手更有让人安心的感觉。
但是,但是啊……
禅院真依贴着对方,身体的热度说明她们还活得好好的,可怕的景象真实存在,不是她的幻觉。
咒灵在禅院家。
咒灵打飞了禅院直哉。
想到一直欺辱她们的人在咒灵面前不堪一击,禅院真依心底生出一丝暗爽,但是这是咒灵啊……
禅院真依偷偷看了一眼帮她出气的咒灵。
没事的、没事的,她看上去和人类别无一二。
沙耶揍了禅院直哉,状态却不是很好。
术式、女人、妻子、父亲。
禅院直哉的话如同魔咒,不停地在沙耶脑袋里回响,他那张带着恶劣笑意的脸不断扭曲,不断复原,无数张陌生的脸孔映到禅院直哉空白的脸上,它们不停闪烁切换着,黑暗中回响一阵阵惹人心烦的笑。
沙耶受不了那些脸。
和惠待在一起时的心情被扰乱了。
整个禅院化作庞大的生物,张牙舞爪伸出触手企图捆住她,随时滴落着发臭又有腐蚀性的黏液,冲天的邪恶气息污染着沙耶。
这里令人恶心。这里令人难受。这里让人生起破坏的**。
破坏一切,毁掉这儿。
沙耶看见模糊的惠,决意不能让惠被奇怪的东西毁灭。
她讨厌腐烂的食物。
所以惠不可以烂掉。
同样的,沙耶不喜欢已经烂掉的食物涌向自己。
……
…………
尘土散去。
被烟尘包裹的禅院露出残败破落之景。
咒灵在禅院术师当中狼奔豕突,造成的伤亡倒不多。禅院直毘人看了一眼算受伤最严重的家伙,白皙的肌体印着令人惊恐的齿痕,深入骨髓似的血洞咕嘟咕嘟冒着喷泉。
攻击几乎擦着大动脉掠过。
这家伙不会以为天与咒缚的身体就能为所欲为吧?
“甚尔,我看你赶快去治疗吧。”
禅院直毘人无语:“离家之后,你的实力难道下降了吗?”
那个压着人揍的术师杀手是谁啊?
居然被咒灵搞成这副样子……
禅院甚尔慢悠悠扯下牵引绳,绑在伤口上方,无所谓地拒绝:“死不了。”
望着远处,缠绕了几圈,他用牙齿咬断了多余的部分,随手丢在瓦砾废墟里。
渣子当中隐约有一些碎裂的光滑木片。禅院直毘人顺着甚尔丢的垃圾望去,看到了自己的酒壶尸体。
再望一望损失惨重的禅院,他按住甚尔:“等等,惠那十亿就算了,当我给他的。不过这些,还有那边……”
禅院甚尔的赌运铃响。
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来了!
禅院直毘人说:“至少一百亿。”
禅院甚尔打掉触碰自己的手,震惊:“她帮你拆除了腐烂的房屋,你居然伸手要钱?”
“……”呵,穷光蛋理由一套一套的。
那叫帮忙吗?是强拆吧!
“屋子里不少古董,你口中的腐木也价值千金,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看下面的人,不用金钱满足的话,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禅院直毘人突然发现少了两个孩子,于是急忙补充:“真希真依被她带走了吧,要是不送回来,再加十亿。”
“甚尔,毕竟你也不想那只咒灵被咒术师祓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