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嘻嘻 第33章 十二个月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日子好像没什么不同，太阳照样东升西落。

*

十月。

镇上的项目终完工了。竣工那天，工人们约着一起去离工地不远的大排档吃散伙饭。

一群大老爷们坐了好几桌，啤酒按箱起数，酒桌上话题丰富，从南到北，无所不谈。欢声笑语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显得格外热闹。

赵繁声和周旗陈新阳坐一块儿，喝到后面，酒意上头，这两人就开始东一句西一句开始吐苦水。

周旗：“天杀的，我马上就要三十了，媳妇还没个着落。”

陈新阳：“嘿，要不是那群嘴碎子，老子现在早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周旗：“你别说，我以前也以为你杀人了呢。”

陈新阳：“呸！我他妈当初就是拿刀子吓唬了一下那个撞了我爸妈的司机，谁这么缺德给老子造谣，害得现在没一个女的敢靠近老子，让老子逮出来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两人都喝了不少酒，话题一个接一个，赵繁声插不进嘴，等周期和陈新阳掰扯了好半天后，他们才注意赵繁声好久没出声了。

陈新阳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咋不说话？最近也是，看你整个人都蔫蔫的。”

“害。”周旗咬了一大口烤肉，声音含糊，“他弟跑了，伤心着呢。”

“啊？咋回事啊。”

赵繁声抿了口啤酒，没应声，似是不愿意详说。

周旗摆摆手：“算了，别提这糟心事了，这个项目完了，你们接下来准备干什么去？”

陈新阳摸摸下巴：“我准备和几个兄弟过两天到其他省找活儿干，你们要不一起？”

“其他省啊。”周旗摇摇头，“那还是算了，太远了。”

“懒得你！”

周旗撇撇嘴，他倒不是懒，只是觉得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有太多不定性了，他还是喜欢那种有把握的感觉。

“赵繁声，你呢？”陈新阳把目光转到赵繁声身上，“你想干什么？”

“我……”赵繁声用拇指摩挲着酒瓶，低声道，“干回老本行吧。”

*

十一月。

赵繁声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日用品，去浦溪县找工作了。

他有工作经验，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找到一份饺子馆的工作，这个饺子馆比原先镇上的饺子馆规模大上不少，里面除了他还有两个员工。

他在饺子馆后面的居民楼里租了个一室一厅，就那样在这里暂时扎下根来。

店里的生意很红火，赵繁声经常累得一身酸痛，但看着沉甸甸的工资，心里又很满足。

他这些年来只身一人，存的钱不算多，但也足够他自己舒服地生活了，他其实可以找个更轻松的活儿去做。

但是在工地项目竣工不久前，他突然萌生了多赚些钱的念头。他想，或许有一天他赚够了足够的钱，可以到S国去。

去干什么呢？具体的他还没有想好。但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目标，在某一个夜里生根发芽了。

*

十二月。

入冬了。

赵繁声来县里的时候没有带羽绒服，在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后终于意识到该添置几件厚衣服。

县里的商场比镇上的批发市场大得多，衣服种类繁多，款式新颖，但价格也相应高昂。

他买了两件黑色羽绒服，看着款式差不多，他对穿着这方面没什么研究，只要保暖够换洗就行了。

离开前，他看到店里有一件白色长款羽绒服，脚步就走不动了。

售货员热情地迎上前来：“先生，这款羽绒服是我们店里的热销款，采用高品质的羽绒填充，保暖效果非常好。这款还有蓝色和黑色，您想看看其他颜色吗？”

“不用。”

白色好，年榕皮肤白，白色衬他。

虽然这件羽绒服的价格比赵繁声手中两件加起来还要贵，但他没有犹豫：“帮我拿一件吧。”

他补充：“要小一个号。”

*

一月。

气温愈发凛冽，饺子馆的生意却愈发兴隆。无论是店里的顾客还是网上的订单，都络绎不绝。

这天，店里又接到了一个订单，原本应由小松负责配送，但赵繁声看到订单上写着“年先生”后，便主动提出自己去送。

花园小区门禁森严，外来电动车无法入内。赵繁声只得将电动车停在小区外，手持装着饺子的包装盒，小跑着进入小区。

到达顾客家时，开门的是一位大叔，态度不怎么好，抱怨赵繁声怎么来得这么慢，饺子都要凉了。

赵繁声对着开了又关的防盗门无声地笑笑，然后转身去按电梯。

离开大楼后，他感觉到脸上有凉凉的触感，抬头一看，天上纷纷扬扬飘着白絮。

下雪了。

*

二月。

年关逼近，饺子馆放了十天年假，跟老板同事道完别后，赵繁声收拾收拾东西回了桃米村。

大年三十的早上，赵繁声拎着米和油前往周旗家拜年。在周家吃了一顿午饭后，他又提着同样的礼物去拜访冯小筑家。冯奶奶挽留赵繁声一起吃年夜饭，他婉言谢绝了。离开时，冯奶奶塞给他的鸡蛋和新鲜的瓜果蔬菜装满了好几个篮子。

这顿年夜饭，赵繁声准备得十分简单，只包了两人份的饺子。他独自吃完自己的一份后，对面那份饺子仍静静地躺在那里，早已失去了热气。

大年初一，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整个院子，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赵繁声在黑豆的帮助下堆了三个雪人，两个大的，中间夹着一个小的，头上还给做了一对狗耳朵的形状。

雪人堆完，手也冻得通红，赵繁声把手揣进兜里，看着面前三个不太精美的雪人，轻轻地说了句：“新年快乐。”

*

三月。

浦溪县一连下了半个月的春雨，整个县城仿佛笼罩在一片湿润的水汽之中。

某日，赵繁声在饺子馆的门外偶然间瞥见一抹鲜嫩的绿色，一颗小嫩芽从地板的缝隙中顽强地探出头来。屋檐上滴落的雨滴敲击着地面，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特有的清新气味，仿佛在诉说着春天的到来。

白天的雨丝细密而连绵，而夜晚则偶尔伴有雷声隆隆。赵繁声活了三十年，第一次觉得这雷声变得有些可怖起来。

S国现在是晴天还是雨天呢？

他不知道。

*

四月。

某天傍晚，饺子馆打烊后，赵繁声例行打扫店内卫生。当他忙完抬头时，却发现平时总是蹲在门口等待自己的黑豆不见了踪影。

他急忙放下手中的扫帚，一边呼唤着黑豆的名字，一边四处寻找。

最后在附近的小公园里发现黑豆跟在一个男人身后，赵繁声原本想叫黑豆的名字，却在看到男人的背影时有一瞬间恍惚。

黑豆注意到了赵繁声的到来，兴奋地叫了一声。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狗吠声吓了一跳，回过头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赵繁声看清了男人的面容，心中却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其他什么情绪。

“这是你家狗？”男人挑挑眉，好奇地问。

赵繁声走上前去，将黑豆紧紧抱在怀里，“不好意思，它认错人了。”

*

五月。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

饺子馆老板的女儿今年刚上一年级，放学后，她常常来到饺子馆里，坐在一张小桌子前认真地写作业。每当遇到不认识的字或者不确定的笔顺，店里的员工们都会热心地为她指导。

这天小姑娘遇到了一个难题。

“赵叔叔。”她支着脑袋，手中的铅笔轻轻敲打着下巴，有些苦恼地提问，“榕树的榕该怎么写呢？”

赵繁声帮她在本子上写下这个字，笔划落到最后一笔时，他看着这个字愣了愣神。

小姑娘依样画葫芦地写下了这个字。她兴奋地举起自己的作业本，向赵繁声展示：“赵叔叔，你看我写得好不好？”

赵繁声看着本子上端端正正的方块字，半天才找回声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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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

老板从朋友那里得来几张电影票，给店里三个员工每人发了一张。

赵繁声一个人去看了电影，看的是部爱情片。影片的剧情相当狗血，男女主角历经波折，感情路上磕磕绊绊，女主角还不幸患上了癌症。电影的最后，男主角将女主角的骨灰洒向了大海，电影院里回荡着观众们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赵繁声对这狗血的剧情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觉得，电影院里的爆米花好像没有镇上表演时买的爆米花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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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赵繁声去隔壁便利店帮老板买烟，在路过冰柜时停顿了片刻。

轻轻推开冰柜的盖子，一股凉爽的冷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周身的热气。

他吃了今年的第一根雪糕，奶油味，一如既往的甜腻，他不是很喜欢，但还是吃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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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

周旗喜欢上一个女人，在饺子馆不远处的幼儿园里当幼师，为了追人，周旗也来了县里，找了份汽车维修的工作，包吃包住。

周旗喝得醉醺醺的，一脸洋洋得意：“虽然她还没同意，但是她肯定喜欢我！不然她怎么跟我说话的时候老是脸红。”

周旗口里的幼师偶尔也来饺子馆里吃饺子，赵繁声回忆了一下那个说话时轻声细语的女人，很认真地分析：“她应该只是单纯的脸皮薄而已。”

“屁！你根本就不懂爱情，怪不得你找不到媳妇。”

“你不也没找到吗？你也不懂。”

“我比你懂多了，我天天梦里都是秦老师，哪像你似的，天天梦里都是怎么包饺子下饺子。”

“我没有梦饺子。”

“那你梦什么？”

赵繁声回忆了一下昨晚做的梦，说：“反正不是饺子。”

*

九月。

赵繁声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他匆匆赶到蛋糕店，买了一个小蛋糕。

灯光渐暗，整个房间被静谧所笼罩，只有那两根形状为2和5的蜡烛在黑暗中跳跃，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赵繁声静静地等待着，直到蜡烛的火焰自然熄灭，他才打开了灯。然后，他拿起手机，对着那个许久没有回应的号码，发送了一句「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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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十二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