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啊,明天就是我生日了。”
“你想好要怎么过了吗?缘哥。”
祁缘躺倒在沙发上:“晚上和老白说好来家里一起吃顿火锅,我有个大音响一直没用过,正好到时候试试家庭KTV。”
“那白天呢?”
“我小的时候每年过生日……”祁缘答非所问,“都有个一整套的流程,全家一起去照相馆拍一张照片,然后去蛋糕店买蛋糕,再去超市挑礼物。上大学之后过生日都赶不到放假,**年没再走过这个流程了。”他偏头看着祝程,“明天你陪我走一遍好不好?”
“好。”祝程笑着说。
第二天一早,祁缘一如既往地没能早起成功,睁眼已经是十点了,他看着闹钟,颇有些后悔把与小乔过二人世界的世界浪费在了睡觉上。
不过他这单身二十七年的起床速度也不是盖的,半个小时内就已经收拾得干净利落随时可以出门了。
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虽说到这个时节已经挺冷了,但还是有不少人趁着最冷的时候还没到,抓紧时间出门玩一玩。
这年冬意来得早,刚进十一月时,温度就不停地下跌,清晨柏油路上铺的一层透白的霜到太阳出来都还没化,路边的树叶子早已落光,光秃秃的枝条也被镶上了霜露,静止在初来乍到的凛冬里,等候来年春天,绿叶重新缀满枝头。
“今天没风哎,还挺好。”祁缘道,“要不然出来一会儿就得冻成狗。”
祝程配合地笑笑,四下张望着寻找照相馆和蛋糕店。
“先别急,说好了有时间要带你去理发的,这几天一直都没找到机会。”祁缘说,顺便还指了指前面一家门店,“正好,那里有家理发店,先去给你理个发,然后咱们再去拍照。”
“嗯嗯,好。”
祝程被祁缘拉着手,径直走进了那家理发店,好在店里人不多,前面的顾客都正在理,而且其中一个看着已经快好了。
三位理发师都在工作中,服务员先迎他们进来坐下。
“先生你们好,请问是两位都要理发吗?”
“啊,我就不用了,才理了没多久。”祁缘拍拍祝程,“麻烦您看看他吧。”
“不剪头发的话,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护理?”服务人员笑眯眯的,“我们现在正在进行优惠活动,护理套餐都是有折扣的。”
“真的不用,我觉得我头发挺好的,哦不,我们俩头发都挺好的。”祁缘说着还略带炫耀意味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秀发,“您看这,浓密顺滑,这还要护理的话我觉得着实有点儿画蛇添足了,您说对不对?”
“对、对、对……”
隔着一层厚厚的笑脸,祝程都感受到了服务员的咬牙切齿。
说话间,已经有一位顾客付钱走人了。祁缘推着祝程来到理发师跟前坐下。托尼老师拿起挂在旁边的那件理发围裙,大手一挥,熟练地罩在了祝程身上。
“哟,帅哥,长挺帅啊。”托尼拨弄着祝程的头发,“有什么想法啊?”
“就……剪短一点就行。”祝程道。
“有没有想过烫一下啊?”托尼老师不是一般的热情。
“不用不用,剪短点就好了。”祝程推辞,“麻烦快一点,我们比较赶时间。”
“那就简单的微分碎盖好了,不挑脸型,谁剪谁好看。”托尼说。
祝程连连答应:“好好好。”
理发师一番舞刀弄枪,光是剪刀就换了好几种,剪掉的碎发飘飘悠悠落到地上。最后修过之后,理发师拿起吹风机又是一阵操作,完工后娴熟地往架子上一搭,解开围裙一甩,满意地欣赏着镜子里自己的杰作。
祝程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头顶。
祁缘起身去扫码付款,边扫边道:“可以啦师傅,别一直盯着看啦。”
他结完账走过去把祝程捞起来,又回头问托尼老师:“好看吗?”
理发师笑意盈然:“当然好看!”
“主要还是人长得好看啦……”祁缘说着就把人带走了。
从理发店里出来,两人继续沿着街往前走。
“现在去店里理个发店员恨不得给你挖八百个坑,不声不响地钱就从口袋里飞出去了。”祁缘说,“真怀念我小时候老家那里的理发店,剪头发就剪头发,收个十块八块,也不缠着你推销这个推销那个。”
“现在压力大了嘛。”祝程宽慰道,“为了生活不得不多赚点钱。”
“说的对啊,都是为了生活。”
“话说回来,缘哥,你老家是哪里的呀?”祝程问。
“菰州。”
“菰州?”
“没听说过吧?”祁缘笑道,“在北方地区的最南边,就是个十八线小城市,经济发展水平也没那么高,生活节奏慢,风景也还不错。所以我爸妈出来忙活一辈子,我长大之后他们俩就又回去了。”
“那一定是个很好的城市吧。”祝程满眼冒星星,“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
“想去啊?那还不简单。”祁缘非常自然地搂上了祝程的肩,“放寒假了带你回去,今年过年在我老家跟我爸妈一块过怎么样?”
“好啊!”他一边语气欣然地应着一边想,只是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祁缘揉了揉他刚经历过洗剪吹眼下还毛茸茸的头发,忍不住嘴角上扬。
“哎,到了,去这家照相馆。”
“哪家啊?”祝程抬头一看,只见右前方一个装潢不算华丽,看上去也不太显眼的门店,牌子上写着六个大字:
去这家照相馆。
“还真是去这家照相馆。”他笑着说,跟着祁缘走了进去。
店里比较窄小,但还算整洁,入眼只有一条长沙发,和两台电脑。电脑前正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兴许是过于认真,完全没注意到他们进来。
“你好?”祁缘试探着招呼了一声。
“啊?”女孩这才扭头看到他们,“你们好你们好,欢迎光临。”
祝程这才看到女孩的正脸,刘海又厚又长,长到自己都替她觉得扎眼,一副黑框眼镜也略显笨重,镜片后的眼睛小小的,眼皮微微耷拉着,眼尾下垂,看着没什么精气神,眼睛下方左右脸还各长着三颗对称的雀斑。
整个人一眼看上去除了比较邋遢之外,不知道是脸型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总叫人觉得年龄很小。
祁缘大概也跟他一样疑惑,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这儿的店主吗?”
“啊,是。”女孩点点头,“你们要拍什么样的照片?”
“就我们两个拍张合照,没什么特别要求。”
店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打量过二人:“行,跟我过来吧。”
说完她拿起电脑桌上的一台相机,简单检查过一遍之后就站起身领着他们往里走。
这一站起来,一看个子也小小的,祝程觉得更像个小孩了。又见这店里没有第二个人了,突然有点怀疑这家店的靠谱程度。
怀疑归怀疑,这都聊好了准备拍了,也不能说走就走。
往里走才发现,这店里面还有个往下走的楼梯,通往一个地下的房间。楼梯口只挂了一盏昏黄的小灯泡,视线暗得祝程都本能地起了警戒心。
但进到地下的房间里面就豁然开朗了,这儿是拍照的场地。比较宽敞,摆着几个巨大的反光幕和补光灯,左右两边还放着一些拍照能用的道具以及挂满各种衣服的衣架。
店主盯着他们俩看了一会儿,然后把相机取下来放在桌子上,跑去旁边搬来那张黑色攀着绿叶和白玫瑰的木制长椅,指着祁缘对祝程说:“你先坐在上面往他的方向看。”
祝程坐下后,她又对祁缘说:“你用右手扶着椅背,稍微向下俯身看着他。”
祁缘照做,店主往后退了几步离远点看整个画面,看了一会儿又皱着眉摇摇头。又跑到衣架旁,翻了半天翻出一条米白色的西装裤出来,她递给祝程:“麻烦你换上这件衣服试试。”
祝程本来穿的是白毛衣黑裤子,坐在黑色椅子上就有点“融为一体”的感觉了,所以要换。
可是……他偏头看祁缘,这人今天穿了一套正黑色西装出来,他要是再换上一身白,这岂不是要变成黑白双煞了?大生日拍这种照片真的好吗?
但是想那么多他一句也没说,接过衣服就乖乖去换了。
祝程换衣服的间隙,祁缘就跟这个看着像未成年的摄影师闲聊。
“老板,这个店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吗?”
“嗯,就我自己。”
那你干这个干多久了?”
“两三年了。”店主扶了扶眼镜,“初中毕业开的这家店。”
“那你今年才多大啊?”祁缘有点惊讶。
“十八。”店主说。
兴许是出于人民教师的职业习惯,祁缘忍不住想要关心一下:“那为什么不继续上学了?”
“学不进去,也考不上,就不读了。”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选择开照相馆吗?”
女孩拨弄着自己的相机:“因为喜欢。”
“挺好的。”祁缘看她就像在看自己的学生,“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挺好的。”
就在这时,祝程换好衣服出来了,他重新坐在长椅上,按刚刚摄影师说的摆好姿势,祁缘也回到方才的状态,看着祝程的眼睛。
咔嚓咔嚓连着拍了好几张,摄影师抱着相机看成片效果,看完之后还是一脸的不满意。
黑衣白衣,黑长椅,白玫瑰。
太素了,没什么表现力。
她抬起头环顾四周,想找找灵感,突然看到桌上花瓶里插着的几朵红色的花,她取出来两朵,一朵芍药一朵玫瑰。
摄影师把芍药交给祝程,让他用自然搭在腿上的左手拿着,又把玫瑰交给祁缘,让他拿着放到两人之间,做出送花的动作。黑白之中加入了两点红,瞬间就鲜活了起来。
她退回几步到适合的地方,拿起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这次再看成片就很满意了,笑着对两人说:“好啦,咱们上去吧。”
店主回到电脑前,把内存卡取出来连接上电脑,将刚刚拍的几张挨个给他们看,选出最好看的一张。
祁缘问:“请问我们多久能拿到照片啊?”
女孩回答:“加急的话一个小时后就行,不急的话要等两三天。”
“那要快一点的吧,我们一个小时后再过来拿。”
“好的。”
出了照相馆,只剩下最后买蛋糕了,祁缘突然有点担心:“现在蛋糕都是需要预约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先做。”
蛋糕店的数量倒不少,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一家,两人进去后祁缘首先就问了一句能不能现做,得到肯定答案以后就去开心地选蛋糕了。
“喜欢哪个呀小乔?”
各种各样的蛋糕看得人眼花缭乱。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缘哥,你来选吧。”
“那就——这个怎么样?”祁缘指着一个草莓和蓝莓的双拼水果蛋糕。
“可以啊,看上去还不错。”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带着蛋糕又回到去这家照相馆取照片,他们到的时候,那个店主小女孩还在修图,看样子已经基本差不多了。
祁缘站在后面看她的操作,他自己以前学过一点ps,所以能看出眼下这个店主的操作,水平着实不低。
“你们来啦,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想要修的地方。”女孩招呼他们在旁边坐下。
“我觉得已经很完美了。”祝程说。
“真的很好看诶,完全可以和那种偶像明星的艺术照写真媲美了。”祁缘笑道,“老板,你技术真厉害。”
“我就……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经验。”小店主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对了。”她又问,“你们还要电子版吗?”
“存一张吧。”祁缘说。
店主指了指墙上付款码旁边的另一个二维码:“那你扫一下这个我微信传给你。”
祁缘扫了一下墙上的码,扫出来的是她的个人主页。
“关芩?”
“嗳,我微信名就是我名字。”店主笑着说。
加上微信之后,关芩就把照片发给了他,然后又打印出两张纸质的,用信封装好交给祁缘:“欢迎下次光临。”
“谢谢。”
出来之后,祁缘就迫不及待地把照片拿出来欣赏,不得不再夸赞一句好看。
照片的背景被关芩换成了干净的浅灰色,一身暖白色衣服的祝程坐在黑色的长椅上,背后是零零落落的深绿色枝叶藤蔓和纯白的玫瑰,他的手里松松地捏着一朵芍药花,像个小天使一样。而穿着一身板正黑西服的祁缘站在长椅的一侧,右手扶着椅背,左手捻着一朵鲜红的玫瑰放在胸前,微微俯身与祝程对视。
优雅的魔鬼和懵懂的天使。
祁缘突然发觉,这个年纪不大的小老板绝对看出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