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谢天神之恩!”
众人从桌下爬了出来,尔后,稽颡高呼着。
乐旬握着长剑,脸色不曾有半分变化,转身便是要离去。
刚刚那股香火的气息,已然寻不到半点踪迹了。
这让他感到一阵烦闷。
“天神。唯邪虽死,但是我等族之圣物已被其融为一体,捏在了始王手中。今日天神降世,便是天不亡我族,还请天神为我等作主,令始王还我族圣物。”
巫炎?
刚才那混乱的一片中,乐旬并没有看到他。
此刻,乐旬的目光越过众人,方才看到了那个被士兵护得严严实实的巫炎。
他依旧戴着君止给他的遮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目光穿过千百人,直勾勾地回应着乐旬的凝视。
乐旬透过那双眼,下意识对他用了窥心之术,看尽了巫炎的一生。
巫炎遇到君止之前,只是神民族的旁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少主。
因他生来病弱,时不时便是昏厥不省人事,所以从来无力理会世事。宫里医师无数,日夜钻研,灵丹妙药从未断绝,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命不久矣。
直到十年前,有一个人踏着金光而来,喊出他的名字,然后喂他吃了一颗丹药。他陷入了漫长的沉睡,醒来便是与常人无异。
那个人就是君止。
巫炎吃下的丹药是逍遥丹。
那颗号称“一枚逍遥丹,散尽人间阴秽物”的丹药。
自那以后,巫炎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百病缠身的巫炎了。
如今,君止死在了他的眼前,他也不曾有半分色动。
巫炎该死么?
乐旬不知道。
“圣物在此,若是有人想要,来拿便是。”
巫炎的声音不大,却是威严十足,他在众士兵的护卫之下,一步一步向着祭坛走来。
“孤听闻,天官替天道赐诸邪恶一死,从不杀无辜凡人。孤自认无罪,想来当不受天道所诛。”
与此同时,四周涌过来黑压压的军队,瞬间便将那祭坛内外围得结结实实。
也将那蠢蠢欲动的人心压得死死不得动弹。
巫炎被君止软禁了十年,硬说他手上有几条人命,也是牵扯不上的。
也罢。
如今君止虽死,但一切远远没有结束。
这凡人之争,他确实是不该参与了。
“巫炎,你如今的确无罪,吾不杀你。还望你能恪守善恶之道,莫要步他人后尘。”乐旬收回了手中的天予剑,瞥了一眼君止死后落下的面具。
“巫炎谨记天官教诲。如今邪恶当道,天神一人之力,定是分身乏术。吾等凡人之争,更不敢劳烦天神拨冗裁决。”
恰在此时,远处却传来一声贯彻天地的巨响,整个地下随之一阵晃动,众人皆是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地动了?
不,是元神之力。
旧王城的消弭界随着君止的魂飞魄散而消失了,嵌在结界之上的元神之力也不复存在。
失去了消弭界的护持,整个旧王城都塌陷了下去。
乐旬收回落在巫炎身上的目光,尔后化成一缕金光,瞬间向着那化成一片灰烬的旧王城而去。
“恭送天神。”
“恭送天神。”
……
乐旬方走,众人又开始有了一丝躁动,那祭坛之上,却传来一声巨喝。
“始王在此,孰敢妄动。”
是在灯笼摊子前,一把挑走小男孩的那个壮汉。
金瓜杵重重落在地板上,震起一阵灰尘,众人也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巫炎摆了摆手,示意那个壮汉退下。
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身侧之人的佩剑,将君止留下的面具一分为二。
以作割席断交。
“唯邪作恶多年,孤与众子民一般,深受其害。万幸,今日得天神降临此间,替万民诛灭此害,当真是普天同庆的一件乐事。孤定当在九族之内替天官大人广立宫观,焚香上供,以期世世代代子民谨记今日之恩。如今,恶魔虽诛,但魍魉仍在,吾等誓必要团结一致,方可创世间太平。诸位,是也不是?”
“是。”
“是。”
众人瞧着那团团围在四周的士兵,回应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
不止圣物,九族的兵马也都在巫炎手上,谁敢言一声不是。
这个巫炎绝非是传说中那个孱弱将死之人。
“圣物就在孤的手中,若还有人想要,上来取便是了。”
巫炎转身坐在尊座之上,将圣物举于掌中,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许久,不曾有一人敢上前去。
“既是无人想要,那孤便是代劳保管了。如今唯邪已死,孤定不会任由这天下混乱无序。往后孤若是遇到了难处,还望各位族长能够鼎力相助。”
“是。”
旧王城塌成了一个巨大的盆地,风还在扬着灰白的火灰。
如果香火的气息是来自此处,那现在,它又去了哪里?
乐旬的灵力迅速在废墟之上游走,仍有香火的气息,但不是他的。旧王城这般大,住过的人数不清,无论供奉着谁,都是有可能的。
也许是自己感应错了,乐旬心想。
毕竟,怎么可能有人能在君止的眼皮底下供奉自己的神像。
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一个看不清长相的影子不知从何处跌了出来。
是一个没有气息无法感应的影仆--修出元神的修道者才会豢养的东西。
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在主人死后用一个叫命盏的东西收集主人消散的元神,永生永世焚香供奉它。
虽然那些消散的元神都不会再有生前的意识了。但是天地苍茫,如果修炼一生都无法羽化登仙,最终郁郁死去化作天地间的一粒微尘,终究是不甘心。
所以有人走了岔道:既然无法成仙,肉身注定要死,元神也终将散去,那不如养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一个永恒的东西,替自己活下去。
要豢养影仆,一般的修道者是做不到的。
乐旬活了千年,也没有真正见过几个,所以在此地,在此时,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影仆是何人的手笔。
那影仆看见乐旬,着急慌忙地将手背过去,似乎在藏着什么东西。
乐旬指尖的灵力一勾,身后的东西便显现在他的掌中。
是一盏熄灭的命盏。
“君止的元神已然被焚化,他不存在这个世间的任何一处了,这个命盏也永远都不会再亮起来,你也不需要替他焚香。”乐旬看着他手中握着的一束燃尽了的香,神情严肃地说道。
那影子闻言,唰一下跪了下来。
“小的见过天官大人。主人早知会死于天官大人手下,只是仍是心生侥幸,以为会有一丝元神留下。故小的才会持香在此出现。不过,就算是这样的结果,主人也认了。他说过,他心中有愧,不是愧对世人,只是愧对大人一人而已。所以,他才甘心死于你的手中。他对大人只有一个要求,只是希望大人不要为难巫炎。他吃了主人的逍遥丹,此生都不会生出恶意。”
那影子的语速很快,没有丝毫停顿或者给乐旬回应的时间,似乎只要说得慢一点,就再也说不完了。
事实也是如此,它话音刚落,便与君止的命盏一同化成了灰烬,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君止的元神被焚化了,这影仆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也就是君止原身的力量强大,不然他的影仆根本来不及同乐旬碰面。
影仆消失后,乐旬沉默了许久,那急急撇下的一番话,在他的心中不停敲击着。
凡人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君止,你当真会悔过么?
就算你真的有心悔过,死在你手中的人,也不会再复活了。
走错的路,就回不了头了。
若是巫炎当真如你影仆所说,我定不会为难于他,若他与你一般为害人间,我必让他万劫不复。
乐旬看着眼前的一片灰烬,心中涌出一阵唏嘘。
他的掌心化出一枚小小的金豆子,那是虽余的法器纳魂杵。
虽余,你的法器可纳世间万千凡人之魂,却连自己的一丝元神都没有留住。
如今,我亲手杀了君止,可惜你再也无从感知了。
那金豆似乎听到了乐旬心中的声音,随着一丝轻微的破裂声,一根细小的枝条随着风快速生长着。
竟是衔天柳。
虽余竟真的寻到了衔天柳,并将它引渡到了自己的身上。
只是来不及与乐旬交待了。
乐旬伸手抚摸着掌中的柳枝,双眸闪过一丝凝重。
……
唯邪公子被天道诛杀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九族,人们载歌载舞地欢喜着。
巫炎仍然稳稳地坐在九族之首的位置,他顺势推出了不少利于民生的政策,更加稳固地掌握了当前的局面。
偶有一些伺机而动的暴乱,都被迅雷之势扑灭了。
好像,一切都早有安排一般。
而巫炎,乐旬与他见过了。
他生得与乐旬有几分相似,倒也没有什么一眼便能瞧得出来的过人之处。
只是在一个伏案批阅折子的凌晨,见到遽然而至的乐旬,也不见有一丝紧张,寻常到好似只是见到一个熟络的家人。
“听说天官大人向无徇私,想必不会在这里杀人吧?”他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看着乐旬的眼睛。
“我杀了他,你对我有恨么?”乐旬问道。
“恨?不。我为什么要恨你?”
“我以为他会是你的朋友。”
“世人不都说我是他的傀儡么?天官怎会认为我配做他的朋友?”
“我见他看世人如草芥,待你却不同。本以为你身上会有些世人不可知的过人之处,如今看来,也没有。他这样相帮于你,不是朋友,还会是什么?”
“天官的直觉倒是比眼睛要准确得多。你觉得,他那样子的人,如果不是在我身上有所索取,你觉得他会救我么?他不会。说到底,我同他不过是个交易,他救了我,也从我身上取走了他需要的东西。很公平。”
“你了解他?”
“岂敢,我甚至连他的模样都没有资格一见。我只知道,他是我这一生见过最强大的人。他那个人浑身都是铠甲,没有什么可以伤到他。他唯一一个弱点,也许就是执念太深。”
“什么执念?”
“我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又怎样,他已经灰飞烟灭了。”
乐旬杀他用的是焚化诀,执念什么的,都不会留下了。
何况,他今日来此并不是为了君止。
“天官大人深夜造访,想必也不只是为了同我一道悼念他吧?”巫炎起身,走到了乐旬的跟前。
“当然不是。”乐旬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不喜欢与人靠得太近。
巫炎却是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随后闪电一般的速度将他的手抓了过来,放到自己的心口之上。
“我知道你想要看什么。我一直在等着你。”
乐旬本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但是在感受到巫炎心口的诡异气息时却瞬间怔住了,脸色在那一刹那变得难看起来。
“你为何不问问,他与我交换了什么?你不敢么?”巫炎在挑着眉看他。
“怎会如此?”反应过来的乐旬迅速挣开了巫炎的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世人其实说得不错,我的的确确只是他的傀儡而已。你走吧,你担心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巫炎怔怔看着那只被乐旬甩开的手,慢慢坐回到自己的书桌前。
“好。”乐旬转身向着门外走去,不过他很快又停下了脚步,看着门外一片漆黑的亭院,没头没尾地问着,“你不怕黑?”
“我为什么要怕黑?”巫炎抚着自己额,一脸不解。
“没什么。”
这一次乐旬真的离开了。
巫炎与君止交换的东西,是他自己的心。
君止给了他逍遥丹,续他百年性命无虞,而他,给了君止自己的心。
巫炎没有心,所以不会偏颇,不会徇私,不会让情绪支配行动。
而为他续命的逍遥丹,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都是附禺山上的是非善恶之条例,他这一生都不会做出与这条例相违背的事情。
巫炎就是君止的傀儡,实实在在的。
君止残暴无心人尽皆知,而他一手制造的这个傀儡,却是为了守护这世间的人。
多么可笑。
如果这就是你的本意,那你数百年来的谋算,又算什么?
君止,你真的是一个让人无法揣测的疯子。
还有,你为什么要取走一个凡人的心?
你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一切的一切,乐旬都无法在自己的身上寻到答案。
他曾以为,君止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除掉他除掉他想要守护的凡人,但是如今,一切都似乎与他假设的不同了。
太多太多的不解与疑惑,萦绕在乐旬的心上。
从前的他,打交道的都是一些不通人语的凶兽,既不要它们垂头认罪,也不要它们作犯案陈情。
但君止是一个人,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人,一个奇怪的疯子。
他甚至有些后悔,是不是应该在杀他之前,好好看一下他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也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
但很快他又被自己的想法惊笑了。
君止滥杀无辜是他亲眼所见,杀了人,就要偿命,这就是天道。
乐旬决心不再想与君止有关的事情。
如今确认了巫炎并无作恶的条件,自己不必再纠结此事了。当下之要,还是得先去一次无启之地。
君止死了,那父也死了,那么封印在无启之地中的万千凶兽定然不会再安分守已。
临走前,乐旬回头看了一眼那深深庭院。
这个地方,他也许还会再来。
因为这里的灯油,并不全是乌桕子油。
巫炎也没有那么怕黑。
乐旬暗中去查探过那些曾在炼油坊里工作过的人,发现他们都已然服用了君止给的丹药,记忆受损,不再记得自己曾在旧王宫里做过什么。
唯一可以证实的是,君止费尽心思得到的乌桕子油,绝大部分都放在了那座空无一人的旧王城,而不是巫炎居住的新城。
君止死了,但他的谋算也许没有因此而中止。
毕竟,与他做交易的,还有一只身份不明的鬼。
……
穿过北境叔得族,穿过北境之外的镦于毋逢山,再穿过一片无垠的荒漠,方才能窥见那冰天雪地的无启之地。
这里还是同从前一般,四季冰封,了无生机。
数百年前,乐旬将这人间的所有凶兽都封印于此,本以为它们会永无重见天日之时,人间至此海晏河清。
没想到君止会将它们放了出来,并再次为害人间。
如今君止已死,以他之力落下的封印定然岌岌可危。
那父既然重入人间,那余下的凶兽必不会再安分守己。
乐旬一步一步靠近着那镇压着无数凶兽的无底洞,覆在洞口之上的封印正如乐旬料想般不堪一击。
奇怪的是,洞穴里面一片死寂。
不对劲。
除非……
乐旬躬下身来,小心翼翼地将那封印破去,但见里面漆黑一片,望不清有何物何气。
他迟疑了一瞬,指尖点起了一簇灵火,借着火光跃了进去。
果不其然,里面已然空无一物。
他早应该想到的,君止既要这天下,又岂会单单放出一个那父?
可是也不对,人间并没有一丝凶兽的气息。
控制一个那父,君止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千千万万个凶兽,不会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君止究竟将他们藏在了何处?
思索间,乐旬已然落入了那无底洞中的其中一个囚穴。
印象中,这里面应该是关着当年四大凶兽中的孟极。
里面已然没有了一丝孟极的气息。
乐旬一路往下,不止孟极、肥遗、闻膦,还有其余大大小小的凶兽,一切都没有了踪迹。
君止,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乐旬将指尖覆在洞壁之上,充盈的灵力顺着洞穴而下。
不一会,竟有一人形模样的土偶从洞壁中穿壁而来。
那土偶一步一抖,缓慢行至乐旬的跟前,行了个稽颡礼。
“无启民参见天官。”
“十年前,此处封印被破之时,你可在此?”
“在。无启民世代居穴食土,从不离开故土。”
“那你可知,这些被镇压此处的凶兽,都去了何处?”
“死了。”
死了?
乐旬眉心一蹙。
“死了,是什么意思?”
“死了就是死了,元神俱灭,再无轮回。”
竟然是元神俱灭,难怪这世上感应不到一丝一毫关于它们的气息。
可是,谁会杀了它们?谁能杀了它们?
难道是君止?
“你可知是何人杀了它们?”
“不知。”
无启民同附禺山上的仙师一般,不会撒谎,他说不知,便是不知。
那会是谁呢?
君止带走了那父,洞口之上的封印也是他所下,杀死这些凶兽的人,的确只有君止最可疑。
可是,君止为何要杀光他们?
生前不了解他,没想到死后仍是一团谜。
不管如何,凶兽不存在人间,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乐旬转身将要离开,但在余光看到一动不动的无启民那一刻,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正视着无启民,道:“这无启之地是为关押凶兽而存在,如今这里已然没有了凶兽的气息,它很快就会倒转倾覆,或许会成为海洋,或许会成为高山。你不离开么?”
“不离开。无启民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故土。”无启民的目光满是坚毅。
“好。”
尘世中的生灵,总是会习惯性地依恋故土。
无启民犹是。
乐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再为此事犹豫。
如今,棘手的事只剩下那个在旧王城出现过的诡异鬼了。
那个一掌能将他的元神击碎的鬼,想必不是仰仗君止活在人间的。
他一定在人间有自己的巢穴与鹰爪,或者早已逃回了黄泉道。
前者还算勉强可以应付,若真是回了黄泉道,那乐旬纵然有万般法术,也鞭长莫及了。
不过那个鬼,在君止死后,似乎沉寂了。
好像从未在人间出现过一般。
巫炎倒是一言九鼎,人间开始陆陆续续修建起了一座座天官庙。
怪事便从庙中立神像的时候开始了。
那一日,天气甚好。
众人方将神像运入庙中,庙中便燃起了一阵奇怪的火。
火势盛大,一下便将那神像连同新建的庙宇了一并烧去。
初初人们只是以为是修庙工人一时不慎导致走水。
但渐渐地,方圆所起的的天官庙都是如此。
人们便是开始恐慌了。
纷纷猜测,是不是上天在阻止他们建起天官庙。
更有甚者,大胆揣测天官任由人间荒乱百年,如今姗姗来迟,是否德不配位,无福消受人间香火供奉?
巫炎派去各地调查了一番,终是徒劳而返。
幸好不曾伤到人,但修庙一事也暂且搁置了。
乐旬在无启之地回来之后,自然也听闻了此事。
如今附禺山众仙师仅余他一人,他不愿也没有余力,像从前一般执掌着人间善恶。
建观立庙与否,香火供奉与否,对乐旬而言,都毫无意义。
等鬼事一了,他便再与这人间无瓜葛了。
不过此事的确过于蹊跷。
君止已死,最不希望他重回人间的,只能是那个躲在暗处的鬼。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乐旬当下决定去会一会他。
这件怪事,最初起源于东海之滨的苍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