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头说,要想在江湖立住脚跟,就要战出人气。所以他在江湖各大门派都替我下了战帖,九宫坊万年青只求一战。我戴好夏鹤准备的无脸面具,他说从此九宫坊的众人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这无脸倒是做的极为精巧,银白面具不大不小,与我的脸刚好契合。
今日便是这约定好的日子,竹剑无需多打磨,只需去这井里的清冽泉水浸润全身就当作开光了。这原只是我们歇脚的小院,如今却成为了萝卜头为我亲自搭建的比武台。也好叫符观音看看我是如何成为这天下第一的。她符观音的徒弟注定成为这江湖第一。
云起时一直守在门外,院子里也只我一人赏花开花落,夏鹤待在里屋。
“庆城山拂意公子前来应战。”云起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大门轻启,来的是个弱鸡公子,空有纸扇还想来比武当真是可笑。我没有什么话可说便省去了自我介绍。
这一剑叫做直捣黄龙,我很快就到了这人的跟前。谁成想,弱鸡公子大手一挥,一方山水纸扇挡在身前。我彻底被他逗笑了,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借着势如破竹的起势,终究是竹尖戳破薄纸,擦伤了这江湖第一美男弱鸡公子的小脸。我转身就收剑了,那弱鸡公子没了纸扇,倒是从身后抽出一柄剑准备再战。
“你已经输了。”我没理会他,只是顺势坐了下来。
“你只是碰到了我,我没输,我还能打。”他倒是不服气,这个心比天高的小子,以为自己能凭借内力挡住我的第一剑,有如此轻敌的想法,他在踏进这间小院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门口又来了许多人,应当是这弱鸡公子的家仆。那人在家仆一声声劝诫之中被架了出去。
打了一天下来。我只觉得今日当真是无趣的一天,虽然来了很多人应战,但是都是一些小门小派,除了那个弱鸡公子,其他的人我都无需出剑,也不想误伤他们。那些名门正派果然没有把我们当一回事,连迎战都不曾来。我原准备直接杀到那些名门正派的老巢去,看他们跟不跟我打,但夏鹤说无需在意,今日来的这些人早就达到了此举的目的。
我们给各门各派下战帖的举动早就是极尽张扬,而今日我无一败绩,九宫坊的名号早就在江湖之上人尽皆知了。“万年青,只是一场比武,你居然下黑手,害死我家公子。”小院的木门本就年久失修,哪经得起人如此折腾。他哐哐抱怨几句,我那大门便轰然倒塌了。
那家仆的身后,是他家公子的尸体。我没有下死手,也没有下毒。原想替自己辩解几句,可是我只听见阿鹤一声令下。盘踞在高处的无脸面具人高举手中的弩箭,扣动扳机。那些还未散去的前来比试的人,全数死在了箭下。
虽隔着这银皮面具,但他们的眼神告诉我只有我一人被蒙在鼓里。“萝卜头,你不信我?你要他死,我当时就不会留手。”我把他逼在墙角,狠狠地压在他身上。我似乎吓到他了,他那鼻息都变得若有若无起来,不对,他这是心虚才乱了气息。
“阿姐,我只是不想让你太累。”他嘴里说出的话最会骗人了。
“那你今日要好好犒劳我。”我打算放他一马,他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我想不清楚,也不想深究。
“阿姐,我替我们九宫坊寻了一处风水宝地。就是那拂意公子所在的庆城山,庆城山据说是一座金山。”我就说这弱鸡公子的死在他眼中必然是有利可图才会如此。
“云起时那小姑娘应该会很喜欢。”就在前几日,夏鹤已经正式任命云起时掌管我九宫坊的财政大权了,因为她这个小姑娘同样是不学无术,只会算算盘。夏鹤还特地为她打造了一副金算盘,与不知道给她姐打造一柄金剑,多气派啊。或许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偏爱吧。“我先替你清理清理,过几日你再去拎包入住。”
“敬候佳音。”
三日后,我来了这庆城山,原本是想先将他们赶走的,可是我还没说话,那些人就把我当作杀人凶手一般在那里喊打喊杀。可是我真的没有杀人啊,虽然也没有人为我证明。面对这些杂碎的狗叫,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闭嘴。碰巧这段时间,我在研究剑阵。要我说这一剑杀一人的威力还是太弱了,如果我以剑为阵,拥有万剑之势,便能有以一敌千的实力。
我的剑是一柄竹剑,梅兰竹菊乃是花中四君子,那我便以东南西北代替四君子。我竹剑在手,立于正南位,唤来梅兰菊,片片残花,杀人不见血。这些杂碎小人可别玷污了我九宫坊的新家。
人倒是解决完了,又到了清理尸体的时候。好在庆城山山后便有一座天然的谷地,我只要将人全数丢下去即可。这庆城山的人真多,还好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我数了数爬楼的次数,大概是三百人整。
那日过后这富甲一方的庆城山便成了成了我九宫坊的山。我们搬来的第二天,来的不是上门讨债的名门正派,而是一群歪瓜裂枣的学徒。我与阿鹤吵了很久,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收下那些歪瓜裂枣入门,他们有的是黄毛小子,有的是缺斤少两的残缺之人。
我九宫坊成了什么地方,避难所吗?他说他自有收人标准,短短一周时间,我九宫坊竟然新收了一千名新弟子。也就在第七日,那些人终究还是找上了门来。
坐在那残破不堪的门主之位上,顺着千百级台阶向下看,远远地便能望见那道剑气。今日来的人那才叫做群英会聚。不过他们是想要三英战吕布吗?他们是不是三英未知,我倒是很愿意做吕布。
台阶之下远远传来叫嚣的声音,“八年前徒生怜悯放过你,不料成就今日灭门的祸事。做事有始有终,便由我来除魔卫道。”那人我当然认识,他的面容早就在心中描绘过无数遍,就是一个纯纯的小人。靠一剑成名的黄一白今日在此如此叫嚣,无非是觉得我七日前的那一剑比他八年前的那一剑帅多了。
繁花之间,我最不喜欢青莲,什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那叫做自欺欺人,和台下那个小人如出一辙。
“除魔卫道,说的一堆狗屁话。我夏府皆是魔吗?既然如此,那我就做那魔道,你还能捍卫正道吗?左边那个侄子,你是来看热闹的吧?看热闹就走远些,误伤了你,有人会伤心的。”千百层台阶还是太远了,他们这些人又是老人,腿脚不便,我便勉为其难靠近些吧。以免说我九宫坊毫无待客之道,现在与三英的距离不过几节台阶。“呦,怎么有个生面孔还是个小屁孩?”我还是高估这些人了,这哪是三英战吕布,说到底还是一对一决斗。
“女侠,我就是来凑人数的。”小孩比阿鹤还要小上几岁,看样子都不及我半个身子高。但他有天人之姿,比我初见符观音还要惊艳。初见符观音,与她对视间,我便知道这人杀心重。圆杏仁般的眼眸散发出秋风扫落叶的凌厉,只是盯了我片刻,身上彷佛千刀万剐般疼痛。而这小子,年纪尚小,可那双丹凤眼似有海之深邃,神之悲悯,让人不敢轻易沾染。
“我可不是来看热闹的,和她唯一的徒弟的打一架还是很有意义的。”侄子道长真如符观音所说的那样,就是一个一根筋的怪物。
“有您在,我哪敢自称唯一,按理说应当叫您一声大师兄还是师娘?”
“闭嘴。”这人明显开不起玩笑,随手一挥的拂尘实实在在地甩了我一巴掌。算了师娘给我一巴掌,我就结实地受着毕竟师父早就被孽徒埋在桂花树下与女儿红同醉了。
“打情骂俏的滚一边去。当时我就说,我一人来足矣。”为什么那些小人的心胸真的很小,和旧人闲聊几句都不让,无趣。
兰生幽谷无人识,满谷花菊郁金黄,金黄之间寒梅现。
竹剑在手,满天残花只为告慰黄一白手中夏府的冤魂。
“好一个四君子阵,小人施展君子阵,江湖上天大的笑话。我倒要看看谁是那真正的竹君子。”黄一白不是那弱鸡公子只会嘴上叫嚣,说实话对上他,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他以青莲之剑撩拨残花,试做这梅兰菊的王。
竹之浩然挺拔,莲之亭亭玉立。终究是这竹融不进四君子,那残花离我愈发的近了。眼看着四君子阵反被他人利用,我只好自动放弃这万千残花,徒然落满地,何人不伤心。
剑阵不行,那就近战切磋。观音妙净三十二剑第一剑佛,竟被他擦剑躲了过去,但我这是一柄竹剑啊,经不起折腾。再来,第二剑独觉也被他生生接住,再也无法继续下劈,我感受到了我与他的差距,竟然是善念的差距,我一味地进攻,满是杀意的剑气,竟让他看出来破绽。
符观音,你的独门绝技败在他黄一白的手里,居然是因为他心存善念,心存善念的人会灭人满门吗?我不是心存善念的人。所以我还有第三剑缘觉,不没有第三剑了。他已经开始转为进攻之势,是八年前的那一剑爱莲。
“我就不爱莲,怎么了,有种杀了我。”他似乎成为了那生于天池的并蒂莲,并蒂莲与剑浑然一体,这就是剑道的最高境界吗?人剑合一?“什么人剑合一,没剑我就不能杀人吗?你要做这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那我就是你脚下的淤泥,让你永生永世也摆脱不掉。”
我徒手接住了他的爱莲剑,或者说我用命接住了他的爱莲剑。世间就是有不爱莲者,所以他这一剑必败,我原打不过他,但我站在了天道这边,或许天道也不爱莲吧。
“没人能接住我这一剑,何况是你这魔女!定是你使了妖术。”黄一白开始恼怒了,这人和那莲如出一辙,真会自欺欺人。
“她却是使了妖术,万年青你早就在这擂台上设下了弥勒山庄绝技,金身弥勒阵法。”侄子道士比我抗揍,此时与我分担了那一剑还能说的出话来。
“好一个金身弥勒,符弥勒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但这魔女,还能再接我一剑吗?”看来他今日必然要对我夏家赶尽杀绝了。
“师娘救命。”我如今强忍着嘴里的鲜血,吐出四字求助信号。
那一剑高举在我的头顶,我才知道夏府终究要被灭满门。我还是不够强大,还是不能替他们报仇。好在,今日他不在宫中,好在他早就死在八年前了。
“一白叔,要不您还是转身看看那飞云山。”明明是与我一同分担了爱莲的剑气,却依旧神色淡定地站在一旁看戏。
剑依旧高悬在头顶未曾断绝,只是与庆城山遥遥相望的飞云山,此时被层层雪气缠绕似有雪崩之势。“调虎离山,金身弥勒,真是厉害,我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夏鸢你记住,我终究会解决你这个大麻烦的。”
“随时恭候,期待反杀。”我从满嘴血气里吐出八个字皆是浓浓恨意,我再给自己一年的时间,一年后,我定能接住这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