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定计划,下午就能到研究所,现在卡在半路,再这么磨蹭下去,天黑了更加危险。
“那我下去了。”
不说话就默认是同意了,宋其蓁拿了衣服当头巾直接把整个脸裹得严严实实的,再拿一件往前面那么一挡,掀开遮雨布的一角,慢慢从栏杆上下去。
整个天空被灰沉笼罩,飞沙走石,天地间连成一片。狂风夹杂沙砾钝刀割肉般把人刮得生疼,土腥味呛得宋其蓁连咳几声,把身子压低再压低。
车外到处积满了一层厚厚的黄沙,宋其蓁一脚踩下去,浅的地方都已经没过脚踝,此时风力还很强劲,宋其蓁弯着腰,一手拿着衣服挡在前方,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车栏杆往前走。
宋其蓁逆着风绕车走了小半圈,在车头前面找到了倒在地上的乔克。
宋其蓁按照约定,敲了三声报平安后蹲下身子把乔克扶起来,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脑袋上有好大一道口子,黄沙混着血液干巴巴地粘在乔克脸上。
宋其蓁用手上的衣服把乔克脑袋包住,幸好这边是背风口,否则那沙都能直接把人埋了。
车上的几人已经做好了接应的准备,宋其蓁把人弄到车边围栏处,赵新德和杨维先两人在上面拉人,宋其蓁就在后面扶着,把乔克拉到车上去。
等人一上车,剩自己一个就好办多了,宋其蓁随手一翻就到了车上。
遮雨布一盖,五人变六人,空间更加紧凑了。
“其蓁,没事吧?”
黄馥玉关心问道。
宋其蓁摇摇头,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一喉咙都是沙子,拉嗓子眼,慢慢把沙子吐出来后,灌了一口水壶的水洗漱吐在了打算不要的衣服上,可算是好受多了。
处理完自己,宋其蓁才发现遮雨布内多了亮光,原来是黄馥玉手上举高的手电筒。
黄馥玉发现几个人中就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思来想去,好像临行前收拾了手电筒放进行囊里,就是忘了在那个包裹中。在宋其蓁下去找人的时候翻了压箱底的行李才把手电筒找到,黄馥玉现在十分庆幸当时自己忘记拿出来了,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
黄馥玉把手电筒靠近乔克,许正之在帮他擦脸,处理到伤口附近,许正之有些犹豫,伤口处的血已经凝固,要想把沙子弄干净,肯定会再次把伤口撕裂开来。
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帮人处理过这种伤的经验,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还会加重乔克的伤。
“许正之你怎么了?”
杨维先看着许正之停在半空的手,不解问道。
“我来吧。”宋其蓁擦干净脸和手,接过许正之手上的毛巾,“帮我把他侧躺过来,还有把所有的水都给我拿过来,我要用。”
“沙漠里每一滴水都珍贵,乔克受伤昏迷,我们还没到研究所,研究所的人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到,沙尘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去,前面什么情况还是未知,有太多的不确定,所以说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你们要是有不愿意的,拿回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水壶到手,宋其蓁突然想到什么,不得不先打好预防针,后续有什么事情,她控制不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否搞事后反悔那套。
“其蓁,你用吧。”
黄馥玉把自己的水壶都推到宋其蓁手边,好让宋其蓁拿得更顺手些。
“对,救人要紧。”
男同志那边也都摇头,轻重缓急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既然没人反对,宋其蓁便放心大胆用了。
好在上一站在敦煌时,大家都没有因为快到研究所了而偷懒,水壶都是灌满水的,否则一时之间,还真有些难办。
没有镊子,宋其蓁只能用流水替乔克清洗伤口,还好伤口创面不大,就是有点深,不及时清理沙子,到时候感染了会更加麻烦。
据宋其蓁所知,现在医药并不是很发达,一场风寒都能要了人命。
宋其蓁控制好水流,小心翼翼地冲洗伤口,清澈的水不断渗入,带走血污、沙子,伤口的疼痛使得乔克眉头紧皱,脸上泛出汗珠不停滴落在地。
“好了,条件有限,先这样处理。”
等伤口处看不见一点沙子,水壶的水也已经用完了,宋其蓁下手可没有心软,伤口已经用干净的棉布包住止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样的环境无疑是不利于伤口的恢复,感染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黄昏追逐落日,星星点亮苍穹的灯火。
沙尘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天也黑了,夜晚的沙漠寂静如水,一切好像又回归平静。
但所有人的表情并不轻松。
乔克醒来一会儿又继续昏睡过去,黄馥郁一个人在盯着,剩下的由宋其蓁带队,去清理车轮边堆积的黄沙。
车子发的发动机不明原因熄了火,宋其蓁不是专业的看不出门道,担心给修坏了,只能在车头里边拿了乔克的半壶水回到后车厢。
“你们快来看,乔克发烧了。”
众人刚松一口气,车上又传来黄馥玉的惊呼。
“其蓁。”
黄馥玉给宋其蓁让开位置,唯一的手电筒又开了起来。
真是节省不了一点,宋其蓁把乔克的水壶打湿毛巾,给乔克擦脸降温。每隔十五分钟让人重复一遍,半壶水维持不了多久,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运气了。
车厢的行李包裹翻了一遍又一遍,基本上大家带的都是急缺的生活用品,另外一些医药、书籍都走邮寄,等安顿下来再到邮政局取。
因为乔克病情不稳定,宋其蓁把人分成了三组轮流值守,杨维先和赵新德一组,黄馥玉和许正之,宋其蓁自己一组。让他们彼此有个照应,不至于一个人在那心慌。
下半夜轮到宋其蓁一个人守夜,宋其蓁先看了看乔克的情况,还好一切正常。
星河璀璨,即使无人欣赏,依旧日复一日闪耀。百年、千年以前,这里曾有战马嘶鸣,驰骋沙场的英雄故事仍在流传。
哔哔哔——
前方有车在打喇叭,车灯一晃一晃的。
宋其蓁站了起来,眺望前方。汽车正朝他们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在快要撞上的时候,驾驶员猛踩了一脚刹车,车子在快要撞上的时候稳稳停住。
驾驶员从车窗探出一半的身子,拿着手电筒直射在宋其蓁脸上,审视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宋其蓁,最后停留在她的脸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宋其蓁。那双三角眼里的贪婪之意丝毫不加掩饰,像是已经预见了她的结局,嘴角上挑,扯出一丝微笑,自
以为和蔼地说道:“小同志,我们是路过的跑车人,看你们停半道了,需要帮忙吗?”
那油腻腻又恶心的打量让宋其蓁很是烦躁,紧攥拳头之后又松开,冷冷地直视对方,笑意不达眼底,“是吗?老乡这是打哪来要到哪去?又跑的是什么货物?”
“害,都是混口饭吃,拉一些皮毛养家糊口罢了,你们这是要到哪去?”
驾驶员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继续打听着宋其蓁几人的信息。
“其蓁,他们是谁啊?”
许正之几个人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来人是谁。
“几个过路的老乡。”
宋其蓁目视着从小卡上下来的人。
麻烦来了!
宋其蓁风轻云淡地和驾驶员唠嗑,你来我往打着太极摸底。大脑飞速运转着,一、二、三……七,七个人,人数上不占优势,武力上也不用想了,他们这边都是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真·文弱书生,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是他们。
“行,那谢谢老乡了,真是遇着好人了。”
驾驶员提出要带他们走一程,找到有修车的地方就把他们放下,看似商量的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宋其蓁别无他法,为了避免冲突,只能先顺着那人的意思,之后再想办法。
“你跟其他人说,少说话,机灵着点。”宋其蓁低声地和许正之说着话,眼神看向杨维先,示意让许正之盯着他,宋其蓁就怕他不分场合的话痨属性蹦出来,赵新德她还算是放心的,许正之就更不用说了。
“老乡,你看,我们这还有伤员,要不我们就坐一辆车就好了,太麻烦你们了我们也不好意思。”宋其蓁不确定那些人想干什么,但是如果他们五个人分开了,无疑是更大的危险。
“大哥,小同志都开口了,就让他们坐一起呗!”谅他们也不敢和我们耍心眼子。
“老狗,严肃点。”
他们口中的大哥是七人中最瘦小的一个,站在最边上,要不是那个叫老狗的人暴露了位置,宋其蓁都要下意识地将人忽略掉。
宋其蓁心里一惊,怪不得能做这些人的大哥,有点东西,想着想着便暗自提高了警惕。
“柳十八,大哥都没说话,你搁那放什么屁?”
绰号老狗的人不满被呵斥,当即顶了回去。
“行了,都是自家兄弟,别让外人看了笑话。”大哥发了话,其他人都闭了声。
大哥摩挲着手上戴的玉石手串,笑着说道:“小同志想坐一起就坐一起吧。”
看来这个大哥威望挺高的,宋其蓁心里了然。
他们有三辆小卡,宋其蓁几人被安排在了中间那辆。
“啊呀!”
路过第一辆小卡时,宋其蓁不小心地被绊倒,还好及时抓住了围栏,借着身形角度的遮掩,抓了一把车轮处和栏杆上的泥土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惊呼声让后面看着的柳十八以为宋其蓁要有所动作,手已经伸进了衣服里。
“小同志,没事吧?可别摔着,女娃子细皮嫩肉的,更要小心了。”
“没事,谢谢大哥提醒了。”
柳十八听到大哥的话,若无其事地把手放下,看着几人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