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茴意眼皮一掀,不去看被魏宰相摔在桌面上的血书,面色有些僵硬,“魏宰相何意,今日我司遥盟进京只是为采花案一事而来。”
“何意?”魏宰相冷笑出声,他指着血书的指尖还在颤抖,“你们司遥盟的人草芥人命,难道便不是事么,需不需要我派人念一念血书之上内容?”
其实无需派人来念,早在魏宰相扔到桌面之时,血书就已然摊开来。血书是一幅极薄的丝绸,上头密密麻麻皆是用血渍写成的字。
窗外剧烈阳光打入室内,照得桌面上的行行血字鲜艳可怖,一行行血字之上都是被害女子无声呐喊。
“人证就在大理寺另一侧房间候着,司遥盟若不认,我大可唤进来。”魏宰相说出的话中气十足,他理了理宽袖,又从里面掏出一张白纸,“这是你们司遥盟弟子招认状,商小姐应当对自家师弟的字十分熟悉吧?”
白纸在血书上摊开来,潦草黑字下是被锁于血字中的呐喊,黑字上是凶手对案情一笔一笔的描述。
黑字尽头摁了凶手一抹血手印,与血书之上的血字重合,十足讽刺。
商茴意眼神一晃,看着白纸上潦草黑字,垂在腰际的手下意识去寻剑,却发现自己在进入大理寺前剑已经被收回,“这是你们屈打成招!”
“呵,来人。”魏宰相稳稳入座,面上浮出一抹讥笑。
甲胄碰撞利剑声从院中传来,外头穿戴整齐的士兵打开房门,拉着一个四肢被锁上镣铐的男子进入室内。
男子身上无一处外伤,只是面色有些青白,眼底下泛着一圈黑眼圈,看起来萎靡无力。
商茴意身后的一男子猛然起身:“二师弟!”
男子身子僵住,抬起头来,看清面前人,热泪猛然滚下:“救救我,师兄师姐,救救我。地牢阴湿,他们给的饭菜又都是嗖的,我实在扛不住了......”
实在讽刺,行走江湖的江湖人居然只在地牢待了几天就这副模样。
墨尘看向男子的目光闪过一抹厌恶与嫌弃,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看向桌面上的认状书与血书。
“人我已经带来,你们司遥盟解释解释这血书与认状书吧。”魏宰相双手交拢与大袖中,老神在在看向商茴意。
室内士兵们个个手死摁在腰间佩戴的利剑上,并未退回院中,室外院中士兵们也皆严阵以待。
司遥盟的人微微侧过面,去看院中士兵,才发现原来室外院中站满了士兵,他们对了个眼神。
剑拔弩张的气氛僵持不下,墨尘陡然起身,打破了宁静。他给魏宰相行过礼,“既如此,司遥盟拜托落霞山庄之事,墨尘已做到。之后的事皆与落霞山庄无关,墨尘先行告退。”
商茴意表情一愣,她起身挡住墨尘的去路,“墨师兄何意,落霞山庄与司遥盟本就一家,难道......”
“师父只让我替你们接回他,确保他无事即可。现在你们人也见到了,就没我墨尘何事。”墨尘薄凉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没有生气的物件,他错开商茴意直直往外走去。
魏宰相两掌轻拍,院外士兵步步逼近,“商小姐考虑清楚,你此番进京代表的是司遥盟,司遥盟与朝廷作对有如何下场,可不是你一人承担。”
商茴意运功的掌缓缓放下,她阴沉着脸瞪了一眼仍在哭喊求救的“好师弟”,一口银牙要咬碎了:“这是自然。”
“商小姐不必紧张,既然有民报官,自是照例问清楚罢了。”魏宰相拍拍袍上不存在的灰尘,言语毫无波澜。
外头官兵纷纷上前,扣下司遥盟为首的几名嫡系弟子,带出茶室。
魏宰相的反应果真与昼亓预料的差不多,昼亓之前翻阅剧情不难看出,魏宰相就是个纯臣,一举一动都是为民为国,从不结党营私。
这也是魏宰相能得当今天子信任的重要原因,如果没有昼亓让薛四给皇帝上眼药将采花案拖延一天,没准还钓不到司遥盟的人进京。
起初她看到剧情还奇怪,司遥盟的嫡系弟子,在江湖地位应当不低,何苦去做个采花盗,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直觉告诉昼亓这其中必然有大消息,但是剧情之中没有过多说明司遥盟后续的事情,只是说在宋朝覆灭之前司遥盟在江湖的地位已然跟落霞山庄持平。
这个持平就很诡异,于是昼亓咬着牙用任务分兑换了细节剧情。这才知道,这些采花案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这是司遥盟弟子修炼的必经之路,取未出阁的女子之血练就一种邪门功法,方能增强武功。
而女子就是这其中的药材,越是身子娇嫩的女子,练就出来的功法越是上乘。
这个采花盗是司遥盟嫡系弟子看着如今皇帝老了,皇子也被天性多疑的皇帝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这才肆意妄为。
这些都是昼亓才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晚上就得到的消息,于是她在朝廷与江湖之间建立了听雨阁,一个亦正亦邪看似中立的机构。
对,是机构,不是什么门派。
她要做的自然是靠着听雨阁在外模糊不清的态度和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内里结构,骗过江湖人,探听江湖消息。
一个摸不着内里的听雨阁,建在天子脚下,神秘,无事不知。
很难不让人将其与江湖门派挂钩。
......
霓裳街,百晓茶楼。
难得一个傍晚,百晓茶楼坐满了听客,每桌装打赏用的银盘中的银钱堆有小山高。
“欸欸欸,诸位看官可得听仔细了。接下来的故事呀,可是关于江湖司遥盟的!”
“听闻那司遥盟盟主是个狄族人,狄族人一向好邪功食人血。嗨哟,您猜怎么着,司遥盟盟主本就是靠这邪功练就一副本领,在打败诸多武林高手将其杀害。可没想着他竟如此狠毒,将手伸入咱们老百姓手中,每一任司遥盟嫡系子弟都要学会如何提取女子血液练功法......”
一身素衣的女子闪过百晓茶楼大门,哐当一声,一颗金豆子从柔荑中滑出,滚入小二手中银盆中。
台上说书人一愣,眼尖捕捉到那一抹素色。他说话的动作一顿,再抬眼去寻的时候却见不到那一抹素色。
给百晓茶楼的信不过是说关于司遥盟做的勾当,尤其突出司遥盟与狄族的关系。
百晓茶楼得以在天子脚下稳坐数十年,自然有朝廷支撑,大理寺在外监听的人不知有多少候在百晓茶楼。
她只需露个消息给百晓茶楼,大理寺的人自然就能嗅着味道一路将事扒出。
只是她没想到,魏宰相手段竟如此迅速,仅一日不到就将人证物证和认状书搜集其。
昼亓从百晓茶楼走出,站在听雨阁外。
火红的夕阳投在漆黑的匾额上,将匾额上的听雨阁染的血红绚丽。
三层高的古楼仅需几日就在霓裳街焕然一新,红木大门被擦得崭新,像是放置在外几日的血液浇筑而成。
今日,一定会有人来到听雨阁。
不是司遥盟的人,就是墨尘。
她要做的,就是等人,在江湖中把听雨阁的名声打出去。
昼亓从袖中掏出钥匙,推开大门,走入其中。
听雨阁大堂一切布局与她那些日说的无异,大厅四边,东南西北各有一个柜子,柜子上分别挂着,天地玄黄四字,来区分柜子。
除此之外,大堂四边不再有任何家具布置。
昼亓沿着木阶而上,二楼的布局则是与一楼无异,也有四强柜子,只不过每个柜子上皆挂着两柄钥匙。
一柄是一楼柜子的,另一柄拴上红绳的则是二楼柜子的。钥匙对应的则是每个楼层每一个位置柜子。
三楼的布局才稍微正常些,朝外的墙被推倒被一面木门代替,木门推开,则能看到一览外头景观。三楼朝中有一鎏金香炉,香炉靠后则放了一面屏风。
屏风后放有一方形茶几,茶几四周分别放了四张红木玫瑰椅。
除此之外别无摆设,纯粹因为预算不足。
买下这一块儿地就算碰到昼亓的大动脉了。
昼亓扫视一圈,推开木门,让外头晚风吹入室内。从袖中掏出一瓶香,倒入香炉中点燃。
不过五分钟,袅袅熏烟占据了室内大半空间。
与此同时,屏风后响起一阵咕噜声。
少女脱去帷帽,垂眸坐在玫瑰椅上,悠悠酌下一杯茶。
半晌,三楼窗外响起一声极轻的脚步声与衣服摩挲声。
“你就是阁主今日要等的客人?”
少女睫羽半抬,轻灵女声与沸水咕噜声悠悠响起。
一道娉婷袅娜的身姿透过屏风传入墨尘眼中,他在落地一刹就下意识屏息,少年修长的身影被月色拉长,他缓缓走入屏风,垂眸看着稳坐玫瑰椅的少女。
月华吞噬了大半室内,另一半则被烛光映亮。
屏风之内,两道影子被拉上。少女端坐在玫瑰椅之上,姿态端庄典雅,悠悠酌茶。
持剑的白衣少年则站在茶几旁,烛火暖光柔和了他的一边侧脸,入鬓的长眉被烛光拉长,那对剑眸像沾了花瓣的剑刃,无端显出几分柔情。
他侧在外的另一边侧脸则被月华占据着,黯淡月光扫在他面上,给他高挺的鼻与纤密的乌睫打下一片阴影,像是晕不开的墨汁,任何事物沦陷其中只有都会被无情吞噬。
骤然,烛光晃了晃。
剑刃出鞘的铮铮声与沸水顶撞茶盖的噗噗声同时响起,竟意外的不冲突。
“你是今日出现在大理寺的人,也是那夜出现在魏宰相府的人。”
少年眉宇的寒冰并未因为四溢的茶香暖气融化,他声线毫无波澜,陈诉的话语像凝结的冰面,久久化不开。
锋利的剑尖顶在昼亓的脖前,她微微抬首,剑尖便在她脖颈前划出一道浅浅的红印子。
“是。”少女唇瓣微动,温热的鼻息与微动的脖颈为剑尖渡上一层薄薄暖气。
“万人之上的天地盟大弟子,竟会记得只有两面之缘替小姐办事的普通侍女。”
墨尘目光一闪,收着剑尖退了一寸,并未理会少女的话语,他声线寒凉,“听雨阁为何插手司遥盟之事?”
嘻嘻 这个点还有人在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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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武侠女帝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