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昼亓反应再多,一道冒着寒气的劲风就直朝她面门袭来。
劲风中带着狠劲与凛凛杀气,昼亓袖中匕首先做一步反应,手腕转动匕首横在面前欲挡去男人的攻击。
月华如柔水无声之间将匕首照得剔透如银镜,窄窄一方刃面之上倒映出男人含笑的上挑眉与饶有兴趣的眸。刀面之下,是少女饱满红润的唇瓣。
系着脖颈的帷帽被剑尖隔断,倒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儿。匕首被少女横在面前转了个花儿直对黑衣男人面门,昼亓瞥了一眼倒地帷帽,眼眸看向黑衣男人身后的萧衍,没出声。
萧衍的眸愈发往上扬,像是感兴趣的猫儿,他拍了拍手,示意黑衣男子后退,“姑娘猜猜,你若晚了规定时辰回去,你家阁主会不会来寻你?”
萧衍什么时候跟着她的已经不重要了,他会不会坏了她的计划此时才是最重要的。
萧衍能派人这个时候拦下她,那么薛四和百晓茶楼那儿也定有他的人。
这个纨绔公子哥可不像传闻中那样无所事事。
昼亓看着黑衣男人收剑入鞘后退站在萧衍身后,她横着匕首的手缓缓放下,“你找错人了。”
“当真找错人了么?”萧衍身子向前移,脑后马尾随着他的动作跃过肩头,少年发间的香气无声之间侵占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少年声线缠绕得像理不清的线,在月光下带着钩子:“姑娘方才留在百晓茶楼的信也是错的么?”
玉白的指尖从袖中掏出一枚信封,正是昼亓方才留给听雨阁的信。
昼亓眼也不抬,仿佛一切与她无关,她目光直直探入萧衍混沌不清的眼底,“我只是替听雨阁走脏活的人,并不是你要找的人。亦或是,你现在杀了我也无妨。”
如果不是没得选,萧衍还真不想这么快从后面跳出来。
萧衍的小心思被昼亓看破,他眯了眯眼睛,站直身子,绯红圆袍被朦胧月色照得妖治异常,黑金腰带勾勒出少年精瘦腰线,动作见袍上丝线似丝绸,暗影浮动。
绯红的袍,乌浓的发,衬得少年愈发唇红齿白,俨然一副俊俏小郎君模样。他眼珠转转,当着昼亓的面撕开信封,唇瓣勾起一个弧度,笑得露出白牙,“既如此,我来看看,若你任务完不成,你家阁主会如何待你。”
昼亓眼皮垂下,对面前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心中却在思忖着萧衍如今的态度,看来他是当真好奇听雨阁后面的动作,也好奇听雨阁背后之人。
纵观小说原剧情不难看出萧衍就是个是个利益至上的人,系统给的剧情只到宋朝被灭,之后就寥寥几笔总结。所以她不能知道在宋朝被灭这件事上,萧衍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但就他并非真心喜欢女主,只是想着利用她在江湖盟派插钉子这件事看,她还真是小瞧他了,她原先还以为这个公子哥是被家族推举而上,没成想竟是他在从中运作。
萧衍不杀她,也不阻止她所作所为。而是观察她完成了任务,才带人拦下她截下信。
他当是想观察局面,还未入场。
方才在金禾楼她说话声音极小,还都是在人群最鼎沸的时候说的,说话的地点又是在地下赌场。他们应该听不到全貌。
信上并没有太多笔墨,萧衍很快就看完,他眸中神色像是倏然点燃的盏盏花灯,亮晶晶的,“这等重要消息,你家阁主不怕你完不成坏事?”
“我早被灌了毒,七日不服解药自会暴毙而亡。”昼亓神色淡淡,像是在说什么早已寻常的事情,只是说到解药时眸中闪过一抹痛色。
萧衍很快捕捉到少女眸中情绪,他将信塞入信封,朝后丢给黑衣男人,“送回百晓茶楼。”
黑衣男人很快领命,离开了。
猎猎风声只一瞬就消失在暗巷,寂静瞬间席卷两人之间。
萧衍歪着脑袋弯下身子,与昼亓平视,他含笑的眸横生春涟,像是一抹化不开的春景,少年的唇瓣缓缓启合:“我给你寻解药,你跟了我,替我做事,如何?”
昼亓抬起睫羽,目光如破风而出的箭矢,直视萧衍,她后退一步,“是么,听雨阁的毒无人能解。且,跟了公子与跟听雨阁有何异,都是为人做事罢了。”
“跟我可不一样。”萧衍将这几个字念得极慢,唇齿像是要将这些字碾碎了般,他眼珠转动,“至少不像现在这般,朝不保夕。”
萧衍说得不无道理,今日是他萧衍,每日还会有别的门派找上她。
昼亓眼睛一动,没吱声,只是垂着头看向地上两道被黑暗逐渐吞噬的影子。
萧衍眼看目的达成,他直起身子,脖颈向后仰,喉结上下滚动,唇瓣漾出一抹笑来,“姑娘想清楚了可去金禾楼寻我。”
言罢,一个白玉镶珠玉佩晃晃出现在月色中,玉佩下的穗子与玉环在半空中坠跳,像是滔滔不绝挣扎不息的水流。
......
皇宫,文渊阁。
指导皇子公主学习的太傅在指导每日课业后,就早早遣散了人回去完成今日课业。
“穆菀,你说父王近日是怎么回事。知道我昨夜偷跑出去居然不生气,还说若是我实在好奇采花案一事还可与你一块儿出去瞧瞧结果。”
昼亓提着两个大书箱跟在宋清媞后面,听她喋喋不休,看着她说到后面兴奋得手舞足蹈。
看来薛四的作用还是蛮大的。
不让薛四给皇上滴这个眼药,她还不知道怎么让女主跟男主早点培养感情呢。
宋清媞说到后面,晃了晃钗环,又道:“欸对了,穆菀你听说了吗。父王特意延长了一日让魏宰相细心审理案件,就是怕冤枉了人呢,这么说,采花案一事与江湖无关,对吗?”
采花一案究其根本,受伤的还是女子。同为女子,她关注的竟然不是受害者,而是她心中所谓的江湖。
昼亓亦步亦趋跟在宋清媞身后,“最后结果还未出来呢,小女也不知。不过听闻,司遥盟的人会在今日到京。”
“司遥盟!”宋清媞惊呼一声,她唇中止不住地念叨着这个江湖第二大盟派有多厉害,说到后面声音彻底顿住,“可,可是,司遥盟的嫡系大师姐,商茴意。她,她......”
昼亓终于跟着宋清媞回到公主行宫,她放下书箱,问:“公主今日不打算出宫么,听闻司遥盟的人也会去大理寺。”
“换,要换的!”宋清媞回过神,接来昼亓递来的衣裳。
宋清媞很快就从屏风中走出来,少女一袭鹅黄襦裙,腰间微微收束的设计衬得她腰肢纤细款款,一走一动间裙摆纷飞,活像个灵动的花蝴蝶。
宋清媞看着身上这件与自己平常宫装不同的装束,颇为满意地在铜镜前搭配钗环,“菀菀办事甚得我心,这襦裙当真漂亮。”
自从有了上次的教训,宋清媞这次特意梳上妆才愿意跟昼亓出宫,她一定要让墨尘看到自己最漂亮的模样。
马车摇摇晃晃驶出宫道,来到大理寺外。昼亓与宋清媞皆戴了帷帽一块儿下马。
两人下马时才看到大理寺外已聚集了一群人,那群人皆持剑,牵着几匹没人骑的良驹,神色肃穆地站在外面。
这些人应该就是司遥盟的人了。
昼亓淡淡收回目光,上前给侍卫出示令牌,被人领着来到大理寺正堂后的茶室中。
房门被侍卫推开,眼看茶室中坐了不少人,人群各分两派,一派人着装打扮十分干练,一看就是江湖中人。
他们只有四人,坐在对面魏宰相一众官员中也丝毫不怯,反而露出几分江湖人特有的杀气来。
另一派人则是魏宰相为首的官员派,他们各个就算不穿官服,也是坐得端正威严,手持一杯茶盏悠然吹去热气。
昼亓与宋清媞一进来就撞上这样一番剑拔弩张的气氛,宋清媞则是撩开白纱,看向江湖派的四人之首的墨尘。
墨尘今日一身玄青锦袍,原先松垮的款式被他撑得有型,衬得少年肩如山宽厚有力,精瘦的腰被黑色腰带勾勒,暗藏力量,像是蓄势而发的豹。黑金护腕将宽袍扎紧,衬得他蜿蜒青筋的手背暗藏杀气。
少年今日只以一枚银簪将发高束,只是廊中偶有几缕风吹乱他鬓边发丝,他的眸时不时被发丝刮过,却遮不住眸中薄凉,像是狂风中巍然不动的竹。
宋清媞只一眼,目光就再也从墨尘那儿挪不开。
昼亓瞥了一眼墨尘那边的江湖人士,目光落在墨尘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一袭简单青袍,乌发也只是用一玉簪绾了个素辫垂在肩头。虽素淡,却丝毫不遮女子美貌,她有着一对比这世间锋利的眸。
这就是司遥盟的大师姐,商茴意。
商茴意只一眼就看到宋清媞眸中不加掩饰的惊喜,她嗤笑出声,“魏宰相要我们等的就是这个姑娘家么,她可不是李家千金。”
魏宰相放下茶盏,站起身将宋清媞带入座,言语间严肃:“还请商小姐对我朝小姐放尊敬。”
大理寺的人敲响茶室门,在外问:“大人,那采花盗已被小的扣押在院外,可要现在带进来?”
苍老的手轻轻一挥,魏宰相从袖中掏出一张血书,扔向横在两派人中间的长桌,“比起那个,商小姐还是先看看你们司遥盟做的好事吧,朝廷一向不参与你们江湖中事。只是,若你们江湖中人,将手伸入百姓之间,朝廷不可坐视不管!”
“这血书状告数百人,你们司遥盟就是如此草芥人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