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焕言问:“给我的?”
毛绒绒的后背对着顾焕言,盘腿坐在床上的严朗月似乎没听见。
手里草莓让顾焕言四处寻找冰凉的原因,不是在严朗月的口袋里,而是在床头柜上的玻璃碗里。
草莓是洗干净的。
没有得到回应,顾焕言也不恼,故意气他:“吃剩下的,给我吃?”
果真,严朗月炸毛。
他转过去,爬到床边,现在是看见顾焕言这张脸就烦,敷衍他:“啊对对对!”
顾焕言轻笑,张开手臂要抱他。
嫌弃地躲开对方的怀抱,板着脸的严朗月找借口,“我吃不完,勉为其难送你。”
同时又从睡衣口袋里掏出好多水果,有小苹果、梨、石榴等,鼓鼓囊囊的口袋逐渐空瘪。
这些水果一看就是被严朗月保护得很好,同时他又很珍惜,也愿意和顾焕言分享好东西。
“啊谢谢。”顾焕言感谢他。
这种被放在心上的感觉,还不赖!
瞧见床头柜上的削皮刀,顾焕言心里暖暖的,抓着手里的红润苹果,一边向上抛,一边给严朗月下套:“不会是酸的吧?”
严朗月皱眉,一百个不乐意,大声喊出真实想法:“你竟然这样想我,坏蛋!终究是错付了,有本事别吃!”
说到后面,严朗月再也忍不住伸手想要夺走顾焕言他手里耀武扬威的苹果,“我的,不准吃!!!”
顾焕言早有准备,伸直胳膊让严朗月够不着。气得严朗月抓耳挠腮,像八爪鱼一样,对顾焕言动手动脚。
用身子的重量向下拽顾焕言弯曲的手臂,再用脚卡在他锁骨的位置,借助蹬他的力道,气急败坏的严朗月耍无赖。
他要一个说法!
脖子附近传来冰凉的感觉让顾焕言眉头一皱,紧接着严朗月的手指戳在他肌肉紧绷的大臂上,顾焕言看过去。
是小珍珠要掉不掉的严朗月,正眼巴巴瞅着他,大眼睛亮亮的,仿佛有星辰大海。一片汪洋里倒映着顾焕言这人的模样,似乎全世界最好的存在都在他眼底上演。
拥有钢铁意志的顾焕言淡然移开视线,此刻他的心比石头还硬、比铁还冷。
再次无动于衷的顾焕言成功让严朗月掉眼泪,嚎:“呜呜呜好心当成驴肝肺,讨厌你——”
他向后仰倒的同时,白嫩的脚丫差点打在顾焕言脸上,后者反应及时,顺势按着严朗月的脚腕,将他的脚挪开在视线外,顾焕言露出讳莫如深的目光。
被抓着脚踝,严朗月他没有办法完全平躺在床上。而且,现在他俩的位置有点不对劲。
撑起上半身的严朗月说话都哆嗦:“怎、怎么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体位?羊入虎口啊还是主动献身,啊不行,滚出我的脑袋!
膝盖的位置弯曲,严朗月抽脚想要离开,对方却纹丝不动。
因为剧烈挣扎,饱满的小腿肉晃动,严朗月自暴自弃地瘫倒在床上,他脚踝那里传来的热量——好烫,对比他的脚底板——好冷。
嘴唇发抖的严朗月闭上眼。
灯光有些刺眼,导致他眼睛酸酸的。
面对严朗月突如其来的安静,对此感到大事不妙的顾焕言手指松动,但他想了想也没松手,用力将严朗月拽离悲伤的情绪里。
“啊!”见自己在向后移动,慌了的严朗月顾不上伤心,挣扎地更剧烈了,手脚却使不上劲,眼睁睁见自己被顾焕言拉过去。
轻松将挣扎的直打哆嗦的严朗月拽到自己身边,又随手将苹果扔出去,腾出空闲的右手,按在严朗月腰身上,顾焕言结结实实搂着他。
呼吸一顿,绿色恐龙像是被踩中柔软的尾巴,瞬间不再乱动,乖巧的像超市里恐龙等身大玩偶。
骨碌碌,苹果砸在床上,滚动一段距离。白色上一点红,旁边是一团绿。柔软的大床上色彩搭配让人惊艳。
透过毛绒布料,感受到腰上传来的热量,严朗月浑身不舒服。想晃动腰肢,可是怕顾焕言翻脸,根本不敢动的严朗月大脑一片空白。
好近……
严朗月脸蛋红扑扑的,偷偷数呼吸声,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得好快,也忘了该谁的呼吸次数。
他刚想开口说点时间不早了,可以不涩涩吗?
还有他根本没准备好,会痛的。
严朗月略带害羞地瞥一眼顾焕言,后者出声:“泡个脚,怎样?”
当即严朗月脸色变得苍白,“嫌弃我?”语音发抖,他觉得自己被冷暴力了,下意识低头,撇嘴要哭。
他明明洗过澡了……
低声抽咽响起,与他挨得极近的顾焕言听见了,抬起右手拨开严朗月紧咬的唇。
凑近低落的小恐龙,顾焕言摇头。
严朗月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左手贴在严朗月的脚底,温热猛地被夺走冰冷的温度,不出一秒,紧贴部位的温度急剧下降,连带着顾焕言的手也变得冰凉。
想要叫出声的严朗月捂嘴,他觉得好丢脸,下意识想抽走自己的脚。严朗月认为这样不好,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好。只得在心里腹诽:哪有这种动手动脚的解释的啊……
顾焕言态度冷硬,语气却平稳:“不是,太凉。”
又想到什么,似乎怕误会,顾焕言补充说:“被窝暖不热。”
见对方也是为了自己好,“行叭。”严朗月没理由不答应。
跟在起身的顾焕言身后,在他搬来的椅子上乖巧坐着。顾焕言在接热水,他无聊到晃悠小腿,恐龙睡衣的拉链在侧腰的位置,随他身子的晃动而晃悠两下。
顾焕言放下热气腾腾的洗脸盆。
手里抓一个小金桔,严朗月拒绝他碰自己,将金桔塞顾焕言手里,他要自己挽袖睡衣的裤腿。
两只脚都进入水中,热水没过脚踝,像刚屠宰的大白猪的白嫩猪蹄,脚趾头粉粉嫩嫩的。
严朗月嘴角弯弯。
用脚简单晃两下水,一圈圈涟漪出现又消失。顾焕言的视线一直在这里,同样注意到了严朗月小腿上一道道的细小的疤痕,触目惊心。
不深,但数量多。
密密麻麻的划痕像是趟过什么荆棘丛似的。
瞧见顾焕言失神的目光,被热水浸泡的脚停止戏水,热气熏的严朗月头晕眼花,脚动,要离开洗脸盆。
哗啦,被顾焕言按回去。
顺势手心取水浇在严朗月的脚踝上方,“看你有没有腿毛,想着推荐一款剃毛膏。”说这话的顾焕言蹲在旁边,他的指尖在滴水,滴在严朗月的脚背上。
“干嘛?”用眼神威胁顾焕言松手。严朗月继续泡脚。
起身取热水,“之前不是提过,男子汉腿毛茂密吗?”顾焕言分心说。
严朗月反应激烈:“那是你,我没说!”
罕见的,顾焕言什么也没说,默默加热水,试水温。将严朗月乱飞的拖鞋摆正,再用专门的毛巾擦擦手。顾焕言又打肥皂洗手,背对严朗月,不再管他。
严朗月看了眼冷漠的顾焕言,又看了眼再次滚烫的泡脚水,热的。很暖和。
征愣片刻,严朗月开口:“那是一个冬天,我在森林小木屋前……”
专心洗漱的顾焕言头也不回地打断他:“别说,我不听。”
“……我就说!”严朗月吼。
顾焕言透过镜子瞧见对方的坚持。
“好。”
正在擦脚的严朗月想了想,斟酌着说:“冬天,很冷,又很热。”
进入回忆里,严朗月哽咽,开始哭。似乎他的回忆很痛苦。
眼尾的眼泪被湿漉漉的指腹带走,“乖,不哭了。”
抓着顾焕言的手臂,“坏蛋,是你非要问我的。”严朗月不放手,却熟练甩锅道。
“月月也可以不说啊!”顾焕言带着他来到洗手池旁,打一圈肥皂,揉搓的他十指指缝。
在对方怀里窝着的严朗月摇头,“秘密可以不说,但我想对你说,可我高估我自己了呜呜呜……”
“不,你很勇敢啦。”顾焕言将下巴放在严朗月脑袋上,笑着安慰他。
不乐意顾焕言困着他,奋力甩手,离开卫生间的严朗月吼:“少说漂亮话!”转头还想训斥顾焕言两句。
唇上一凉,下意识张嘴。
“唔……”
一颗草莓进严朗月的嘴里。
腮帮子咀嚼,皱眉的严朗月吐舌。
“酸的。”
这表情也不做假。
我吃的时候怎么甜的?顾焕言困惑,但还是拿出另一个,“尝尝这个?”
“……你。”想问你怎么也拿了些,但想到他们在吵架,也不问出口。
严朗月郁闷。
见顾焕言笑,他更问不出了。
“荔枝,甜的。”
替他剥开,送进嘴里,严朗月吃。
有核,呸。
他像豌豆射手,顾焕言是僵尸。
乱吐的严朗月愣。
植物大战僵尸的音效响起,是顾焕言放的。
“你!”严朗月嘟嘴。
有气没地方撒泼。
顾焕言他摊开的手心里还有两个。
上下打量神色清淡的顾焕言,严朗月沉默。随后将剩下的荔枝全塞嘴里,把核吐垃圾桶里。
顾焕言很是无辜地问:“怎么了?”
捡起地上那个核的严朗月怒瞪他。
你还问为什么!
我没招了还不行吗?
见严朗月不爽,顾焕言轻笑,他今天是个缺水的运势。
因为吃水果,严朗月又刷一遍牙,嚷嚷:“脚凉了!”
五分钟不到,几乎是离开热水,严朗月的脚就是一块冰。
他也意识到了这点。
欢快的声音响起,“一起睡!一起睡!”
恐龙挂在顾焕言身上,让他背着自己走。顾焕言背着他来到床边,转头说:“不是和我冷战吗?”
“冷战是冷战,睡觉是睡觉,这是两码事!”严朗月扑到被子上,钻被窝。
“行。”
不好再说什么,顾焕言关灯。
黑暗里,顾焕言故意发出声音来。
“咳咳。”
在顾焕言怀里,背对他的严朗月说:“进度解锁百分之五十。”
顾焕言扒恐龙的肩膀,“那怎样结束冷战啊?”
“哼,看我心情。”严朗月拍开他的手,肩膀耸动,表情不耐烦道:“还有,现在,闭嘴,我困了。”
顾焕言无奈笑笑,拉过严朗月的胳膊想让他转过身来。后者受不了烦人的家伙,转过身怒瞪顾焕言的下巴。
心满意足地盖好俩人被子,他也闭上眼睡觉。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