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狼藉的现场,相关人员取证结束并带走不挣扎的王佳琪后,一脸微笑的姜大队长来到严朗月面前,真诚地发出邀请:“少年看你骨骼惊奇,要不要加入我们?”
严朗月特别高兴,却躲在顾焕言身后。
“哎呀姜队折煞我了,平常我太无聊了,爱看点警方的悬赏。我主要也是没事做,干脆找点困难的,打发时间。”
姜大队长欣慰笑笑,准备让小组成员把通缉犯照片存手机里,每天看看。像严朗月这种记忆力超群的热心市民可不多。
顾焕言听了,却很是心疼。
二十几年来,严朗月一个人,消磨时间的手段竟然这么枯燥?手机有时候只会让人感到空虚,想必严朗月更喜欢和人打交道,而不是冰冷的铁块。
下意识照顾严朗月的情绪,想牵他的手,顾焕言没想到他被对方直接拒绝了。
很显然,严朗月还在气头上。
怪顾焕言不帮他,冷眼旁观。
明白对方生气的点,尝试劝说的顾焕言准备把来龙去脉讲述清楚,“咱爸妈以身犯险,我不能透露一点。毕竟有些事情,说出来比不上记在心里。毕竟,兵者诡道也。”
严朗月怎么不知道顾家的担忧,他在意的点在于排外,他不是顾家一份子吗?
“知道你为难,闭嘴吧!”小嘴撅起来快可以挂油壶了,严朗月不开心。
顾焕言垂眸,是彻底误会了。
他不是不和严朗月说,是说了,效果打折扣。再者,严朗月脸上藏不住事情,会坏事。
但顾焕言不说这些,低头认错:“求原谅。”
“闪开!”严朗月拍开肩膀上的手,再踩顾焕言一脚,才愤恨转头,“不原谅。”
对方像狗皮膏药似的又贴过来,讨好他的顾焕言捶他的肩膀,“这次是我不对,月月原谅我好不好?”
啐唾沫:“呸,月月长月月短的,恶心。”用力甩开肩膀上的脑袋。
顾焕言越是照顾他,他就越难过。
严朗月崩溃,“从一开始,你们都在利用我……”扯开嗓子开始哭。
顾焕言慌了。
他是完全没想到。因为王家这场局根本就不是严朗月这种釜底抽薪的方式,在益市的家族是个人都知道王家不干净,但没想到这么不干净。
叹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小心翼翼靠近悲痛的严朗月,顾焕言解释:“没、没啊!我们做的局是仿造国宝,咱爸妈跑来跑去的也是担心你。而且月月比我们都厉害,一个人全部搞定,我们根本没发挥用处。”
“不听不听,顾焕言是坏蛋!”捂耳朵的严朗月知道,他都知道的,但是他不接受,不接受!
听着耳朵边的哭声,扣扣侧脸的顾焕言担心他刚才说很多话嗓子会痛。拧开矿泉水瓶,塞进严朗月手里。这期间他不敢说话,生怕再添一把火。
哭声停,喝口水,他继续哭。
顾焕言斟酌词句:“我实话实说。这次主要是意外。谁知道李家的人反水了,不知道又怎么了,反复横跳,以至于我们全家当了回吃瓜群众。”
不提严朗月,却处处是他的功劳。
不听王八念经,严朗月喝一口水含着,噗——水炮发射!
躲闪不及,顾焕言他是一脸的水。
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上挑的眉毛往下掉,下巴上都是水,抬起手臂艰难地抹了把脸。
顾焕言刚想张嘴,严朗月仰头喝水,再含一口,腮帮子鼓起。眼睛圆溜溜的,顾焕言暗叫不好!
噗——喷水。
大坏坏,食我水球术!
又是一口水喷溅而出,喷顾焕言一脸。他脸上的还没有完全干燥,又来一次,比上次还大的水滴顺着顾焕言精致的下颌线,逐渐没入领口,使白色领子颜色变得透明,隐约可见青筋和血管。
脖子大半圈湿哒哒的感觉给顾焕言一种难以言说的不适,满腔怒火都在眼底迸发,他快气坏了。
喷我,不让我说话是吧?
好像还是我主动递过去的……
终究还是没有发火,默默按下怒火的顾焕言转身胡乱用衣摆擦擦,当务之急是和严朗月解释清楚,而不是吵架这种无用功。
在顾焕言背过去的时候,以为对方是恐吓自己的严朗月不服气,他又喝一口。
恰巧,顾焕言转身的时候,严朗月像喷泉一样喷水。凑巧的是,顾焕言正好张嘴。
噗——
有一半的水喷顾焕言他嘴里了。
空气凝滞。
面对狼狈的顾焕言,严朗月傻了。
嘴角抽搐,想笑但不能笑,他还想问顾焕言‘这进口的水好不好喝?’。再嘲笑顾焕言一番,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了这样了?
但严朗月没这个胆子。
他可不敢,也只能在脑海里想一想。
咳咳,现在的情况是,玩脱了。
坏了的喷泉突然安静,不再呲水。
而沉默的顾焕言低头,水染湿他脚下的地毯,皮鞋上水珠清晰可见,还有一个脚印。
顾焕言嗓音低沉:“过分了。”
好好好,吵架是吧?
严朗月不讲道理开始吵,贴近顾焕言的眼睛旁,一边数顾焕言的眼睫毛,一边将叽里呱啦不成词句的话语塞进他嘴里。
张嘴咆哮的严朗月差点给顾焕言吃了,他想反驳但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一口郁结的气团完全堵在心口。
在顾焕言眼前嗷呜嗷呜的严朗月,像是在脚边翻滚的浣熊,没杀伤力,就是耽误走路,烦。
顾焕言:心累。
唉声叹气,他吵不过严朗月。面前无理取闹的家伙像叽叽喳喳的麻雀,人麻了的顾焕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mua!
一口亲在严朗月的侧脸上。
脸颊上湿漉漉的,受到惊吓的严朗月如惊弓之鸟捂着侧脸,眼睛蓦然睁大,惊恐的小眼神映射出坏笑的顾焕言。
严朗月他头顶似乎还升起白烟,耳朵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脚下一歪,顺势倒在早就张开手臂的顾焕言他怀里,低头装鸵鸟。
早知道不咆哮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找台阶下。呜现在是想下都下不来了,救……
双腿无力,从顾焕言身上呲溜下来,自闭的严朗月蹲在地上当蘑菇,他旁边是深呼吸的顾焕言。
世界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神情恍惚的顾焕言正在怀疑人生。
这个世界还是颠了……
这俩人的吵架方式给围观的警察叔叔都看傻了。2块钱的矿水这人喝了一块五。呲水呲个不停,叽叽喳喳的像坏了的水龙头。
觉得严朗月是真性情,姜队长笑着,友好地请他俩去警局喝茶。
觉得丢脸的严朗月一路上很是安静,和顾焕言亦步亦趋,几乎快挂对方身上了。
他们做完笔录,出门遇见担心孩子们安慰的爸爸妈妈。二位只是面容疲惫,并无大碍。
瞧见成了落汤鸡的三儿子,李谷雪看了眼天气预报,没雨啊?
“咋回事被偷袭了?这么狼狈。”
罪魁祸首尴尬,抬脚准备远离顾焕言,身后传来声音,“我们两个情不自禁,惺惺相惜,相濡以沫。”顾焕言微笑道。
在爸妈狐疑的注视下,顾焕言抬手,啪,打在严朗月的屁股上,力道不重却暗含警告的意味。面上依旧是笑嘻嘻地和爸妈解释说:“闹着玩呢!”
捂着臀部的严朗月含泪点头。
大坏坏,天天欺负我!
“嗯,闹着玩。”无辜的大眼睛里泪花闪烁,严朗月看上去很是可怜,似乎还是被顾焕言胁迫同意的。
不知道俩人发生了什么,“月月,要怪就怪我吧。”李谷雪叹气,将责任全部揽下后分析这场博弈的纰漏,“还是没考虑完全,果真我是被气糊涂了。”
李谷雪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泥人都有脾气,更何况不愿意吃亏的李谷雪,年轻的时候她也是名媛,豪门玫瑰嘞!
这次单是她儿媳和她的孩子,还有倒霉的月月,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在破坏顾家的完整性。
李谷雪忍不了。
妻管严的顾一川自然支持,他补充:“不是不可以说而是不能说。鬼知道那个大人物掺和什么,计划全没用。单是自保就够吃力了,幸亏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知道对方是在和自己解释,严朗月点头微笑,柔声安抚二老:“没事的,爸妈。我体谅二位,知道大家有难处。”看向没什么准备的顾焕言,话锋一转,“我回去和你们儿子吵架。”
“……”顾焕言扶额。
“哈哈行。”
见顾焕言吃瘪,二老心情舒畅,围在严朗月身边,爱惜地望着他。他们觉得严朗月这人张弛有度,是个好孩子。
随后礼貌提出送月月回家,当然是顾焕言开车。他们三人一路上好似有说不完的话,顾一川负责插科打诨调动氛围,李谷雪吐槽两句,严朗月则是融入其中。
顾焕言:……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先送严朗月到家,顾焕言又送爸妈回家,耽误了些时间。再次回到自己家,已经凌晨一点了。
卧室床上,小恐龙趴在柔软里。在白色灯光的照耀下,一抹绿点燃了枯黄的旷野。
嘴角弯起似有似无的弧度,顾焕言抬起左腿,单膝跪在床上,伸手拽严朗月,“嗯哼,别拽我尾巴。”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对方的拒绝。
顾焕言也不气馁,“还生我气呢?”
挥开对方碍事的手臂,小恐龙坐起来,愤恨地看着松散状态的顾焕言,质问:“你觉得呢?”
搬来椅子坐在床边的顾焕言犹豫片刻,“不是说和我吵架吗?”
“哼吵不过。”严朗月承认,但不愿意服软,“所以冷战。”
“……”
顾焕言叹气。
刚想起身洗洗睡觉。
手里冰凉凉的,他低头看,手心里是三个大草莓,足足有半个手掌那么大。抬头向上看,视线余光里的那抹绿逐渐消失,顾焕言却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