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在完美面前总是羞怯的。
健全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但残缺的存在更为显眼,以至于旁人的眼光是最难熬的。
俗话说十指连心,少缺了两个指节,顾焕言还是幸运的。少了指头,他心里那块田似乎也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角落。
在他看来,十根指头的孩子,要比八根和十一根的幸福。
强忍着抽离的想法,任由严朗月打量他这残缺的手,顾焕言挑起眉头,冷冷地说:“心疼我?”
严朗月摇头,“不不不!”
赶忙找补:“八根手指超酷的!”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严朗月扣扣脸,回答顾焕言问他的问题:“是也不是。”踮脚又放下,来回几次,犹豫不决。
气氛安静了,顾焕言转头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上,他故作坚强的掩饰让严朗月看不下去。
反派也是个可怜人……
想到这里,严朗月张开双臂像导弹似的砸进顾焕言怀里,又翻个身,仰头望向天花板,他嘟嘴装可怜。
快要吐血的顾焕言面色难看,他快被被折腾死了,抖动大腿试图让严朗月下去,别妨碍他工作!
软的不吃,硬的来不了。
严朗月提议:“我们玩翻花绳吧?”不知道从哪里整来红绳,此刻正在他手心里,用肩膀蹭蹭顾焕言胸口,“好不好嘛,阿言。”
看在这个称呼的面子上,顾焕言勉强同意。他张开手掌,绳子撑起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
小时候大家都玩过,小山、田地、面条,熟悉的记忆像洪水打开闸后倾泻而出。其实没有绳子也能玩,可以上演无实物表演,毕竟烂熟于心。
很显然俩人都想到了这一点,再交给还对方的时候,系上的红绳不知道是被谁松开了,紧绷的线炸开。
松松垮垮的线散落在严朗月他合拢的手掌上,十根指头有七八根都被红色缠绕着,线的另一段在顾焕言手里。
红线的走向透露出瑰丽,有一种他和顾焕言纠缠的三生三世虐恋。噗,像是被戳中笑点一样,严朗月哈哈大笑。
而顾焕言一头雾水,笑什么?
“哈哈真没默契咱俩。”不动声色地摆脱这些绳子,严朗月收起嬉皮笑脸,对顾焕言说:“我小时候遇见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我有些悲观,总想着一了百了。但是——”
用手捂着顾焕言的嘴不让他说话,否则严朗月该没有自信说下去了。严朗月为了一鼓作气,不能前功尽弃,这苦了支支吾吾的顾焕言被严朗月捂着嘴,不知道还以为他被绑架了。
“是在你面前,我想一了百了。”
被手动闭麦的顾焕言只能冷静,仔细听严朗月他肺腑之言。
“我不是想让你愧疚,我只是想在你心里留下点什么。可我笨,我不知道你怎样才能记住我,对不起我知道我自私。同样的,我嘴笨,只会说一些‘对不起’‘我错了’的一类空话。可我那时候真的很难受,意气用事了。”
改用双手堵着顾焕言的嘴,紧张的严朗月根本不打算让顾焕言说话,手底下更加用力。
体验了一把不能说话的痛苦,顾焕言深呼吸,告诉自己:不气不气。
“我一个人的时候,天塌下来我都不会哭。就算哭也是一瞬间的事情,我很乐观的。真的!”
“能不能原谅我?”
低头紧张地等待顾焕言的反应。
为什么不说话?
严朗月抬头得到顾焕言的眼神暗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尴尬地收回手,扯出难看的笑容,低头看脚尖。
活动僵硬的脖子,看向背着手的严朗月,知道他勇气可嘉,不想追究的顾焕言说:“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你说。”严朗月翘首以盼。
顾焕言先把红绳缠绕在严朗月手上,将不自然的他拉到自己身边,眼睛眯起一条缝,问:“下次还自杀吗?”
再给严朗月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了,“不不不,真爱生命,远离作死!”
因为激动的严朗月在乱动,只能在他手腕处打个松垮的蝴蝶结,顾焕言说:“行,原谅你了。”
“真的呀?”严朗月眼前一亮。
顾焕言拍拍红绳,“嗯。”
认为这样不保险,严朗月给出他的保证方式:“拉勾!”
顾焕言伸出小拇指,与严朗月的小拇指勾在一起,松了的红绳在小拇指上交缠,从严朗月的小指指节处蜿蜒而来,到顾焕言小拇指的第一个指节停止,远远看去如山般曲折迤逦。
“那……我们算是和好了?”将小拇指翘起来,红绳在两人眼前晃悠,嘿咻嘿咻和顾焕言默契拔河的严朗月笑问道。
“你说呢?”瞥他一眼的顾焕言松开绳子,严朗月顺杆爬,丢掉绳子改抱顾焕言的脖子,哼唧撒娇:“和好了!和好了!”
抱着顾焕言蹭来蹭去,又是蹭蹭他的脸,又是蹭蹭手心。严朗月的视线突然被桌子上的红色叉号吸引了,他拿起这张纸,质问顾焕言:“为什么11点又给我个叉?”
顾焕言顿了顿,缓缓开口:“你不在我视线范围里。”
好,这个理由好。
你小子真tn的是个天才!
微笑的严朗月竖起大拇指,对方一句话让他无话可说。旋即松了口气,呼,还以为是自己背后说坏话被忌恨了,没想到是这种理由。
严朗月刚想发作的怒火很快平息下去,转头就撞进看破他意图的漆黑眼眸里,这道直白露骨的视线来自顾焕言。
“死板!”
略带娇羞地捶他一拳,严朗月将顾焕言赶走,这真皮座椅他也想坐。
被霸道的严朗月赶到沙发,孤苦可怜的顾焕言默默打开笔记本电脑,眼不见心不烦。
在他工位上的严朗月是个好奇宝宝,东看看西瞅瞅,最后用顾焕言顶配的电脑打愤怒的小鸟。
biu~咻——啪。
严朗月摸摸肚子,饿了。
从显示器挪开眼睛,“中午吃外卖不?”问专心工作的顾焕言。
他说:“去食堂。”
严朗月了然,想着他毕竟是来给顾焕言道歉的。那么道歉就要拿出诚意来,出去帮带午饭这种小事还是要去做的。
“好的,想吃什么和我说,我帮一分钟几百万上下的霸总服务~”
顾焕言:……
我看是皮又痒了。
神色复杂地目送严朗月一蹦一跳地离开,终究是没说什么的顾焕言叹气,他对我究竟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此刻顾焕言的恍惚,严朗月去公司食堂点餐,他是先给顾焕言拍个视频,之后坐在椅子上,晃悠脚丫,百无聊赖地等着顾焕言的回复,看他选哪一个菜。
严朗月有的是耐心,而其他员工以为他在拍视频,也就没搭理。毕竟现在拍食堂在短视频里还算流行。
等顾焕言点完菜后他麻烦阿姨将这些菜装饭盒里,提着餐盒的严朗月准备回去,“喂!”
听见背后有人喊他,严朗月茫然地转过头说:“咋啦?”
是上午那两个小姐姐,共同吐槽顾焕言的战友。见严朗月面带善意的微笑,其中一个鼓起勇气张嘴问:“你和老板是?”
严朗月以为什么呢,大大方方说:“合法夫夫。”
“啊!!!”一个小姐姐失去情绪管理大喊一声,另一个立马捂着好闺蜜的嘴,同时对严朗月抱歉:“冒昧了冒昧了。”拽着震惊的闺蜜抬脚就走。
再不走等着老板炒鱿鱼吗?
风风火火的女子离开后独留严朗月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七分钟后他到顾焕言的办公室门口,铃铃铃,严朗月的手机响了。
是许飞驰,他打来个wx视频。
严朗月先进门,把装有热气腾腾的饭菜的餐盒放在顾焕言面前,不关注顾焕言追随他的视线,严朗月自顾自窝沙发里,接通对方的视频电话,问:“有事情吗?”
“吃饭了吗?”
华夏人第一句总是关于吃的。
刚想张嘴回答许飞驰自己还没吃呢,一双筷子出现在眼前,爆炒猪肝送到自己嘴边,严朗月扭头看向平静的顾焕言。好像对方只是顺手,没有别的什么的想法。
严朗月眼神畏缩。
这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算了,吃!
嗷呜一口,将顾焕言喂他的猪肝吃进肚子里,腮帮子咀嚼,脸颊鼓鼓囊囊的像仓鼠,吃饭的严朗月真是可爱。
顾焕言笑了。
许飞驰:……
“得又吃一嘴狗粮。”对面抱怨一句。
严朗月吐字不清,“有啥事啊?”又自顾自说:“绯闻?”
“呃……嗯,不是,我给你打电话是来问你另一件事的。”差点被他带沟了,许飞驰可不敢提这件事。
他俩之间莫须有的绯闻直接被另一件事压下去了,不知道是谁把他们团曾经的成员挨个曝光。四个人,一个直男、一个gay、一个隐婚、一个乐子人。
这可给网友乐坏了,化身瓜田里的猹,上窜下跳的。这个团是实打实塌房了。铺天盖地的热度直接盖过,谁还在意严朗月的绯闻?拜托吃瓜已经很忙了好吗!
接受来自的顾焕言投喂,严朗月囫囵不清:“啥?”
“今晚王家有个宴会,明朝不让我去。他还说有什么问题来问你。”
严朗月了然。
他作为主角受的好朋友,还是可以为他们解答疑惑的,这可是穿越者的金手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