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金色光芒水平地划破海平面,彤云的上空是被大片大片晕染的橙色和黄色。金橙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向海平面,波光粼粼的金色海洋仿佛被撒下一把细碎钻石,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江迢被叫醒后第一眼看见了霍深,然后落入眼底的就是霍深身后这样一副绚烂又辽阔的景象。
太美了,美得好像一副色彩绚丽的油画。
一夜好眠让他思绪有些迟钝,他一时分不清现在所处的是梦境还是真实。
“早安,”霍深的眼中是盈盈笑意。
金橙色的初阳缓缓从海平面上升起,一点一点将圆形补齐。日出的阳光不是那么刺眼,是少数能直视太阳的时候。海鸥和候鸟在橙黄色的海天间翱翔,看不清样貌,只能看见自由自在的轮廓。
日出的美,有一种生机勃勃的生命力,感染着你,治愈又震撼,让你不自觉的为之心底颤动。
“早安,”江迢抱住站在床边的霍深,温暖的体温驱散清晨最后一丝凉意,他仿佛能感受到两颗心在同频跳动。初醒的慵懒壮丽的美景和在乎的人,江迢懒懒地想,这一刻要是能够永恒就好了。
霍深的眼睛如春风拂过的湖水,涟漪微澜。他抬手轻轻揽住江迢,他想,即使未来再有变故,他抱着这些回忆,也能度过余生。
......
江迢和霍深没有在海城待太久,关清推荐的表演老师张雪兰来消息,说她已经结束学术访问返还云京市。
要是江迢人在国外还有理由推迟,在海城就不太合适了,尊师重道,再加上正好也方便霍深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
江迢赖了一会儿床,又和霍深一起散步到候鸟保护基地转了一圈后才恋恋不舍地坐上回云京市的飞机。
惦记关清剧里角色的人很多,最近不少躲在营销号背后带节奏黑他的人都是为了这事。江迢从小就是一个不怕事的性格,正大光明竞争无所谓,但这种背后搞小动作一向令他不耻,这些人越是在背后耍手段就越能坚定他一定要拿下这个角色的决心。
江迢和张雪兰约好时间,第二日便提着礼物登门拜访。
张雪兰住在大学老校区的教职工小区,四周参天梧桐郁郁葱葱,蝉鸣阵阵,油绿的爬墙虎生机勃勃的占居满墙,给人一种格外古韵的书香气氛围。
江迢到的时候正好碰见张雪兰站在门口送一个人离开,那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长得很精致,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清清爽爽。
他下楼梯时看见了江迢,他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看了江迢几眼,居高临下的,最后留下一个礼貌的笑容,和江迢擦身而过。
江迢有几分不解,因为那人看他的眼神带着一股极强的优越感,高高在上,还带着假惺惺的怜悯和蔑视。
江小少爷这辈子还没有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瞧过,他第一反应是莫名其妙,第二反应是对此人的印象极差。
张雪兰穿着一件黛蓝色的旗袍,打扮得很优雅,满头银白的头发低盘在后脑,很符合大众心目中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的形象。
江迢压下适才小插曲影响的心情,露出一个明亮又很真诚笑容,“张老师好。”
张雪兰有几分意外,“你看起来和镜头里不太一样,更年轻也更好看,看来之前找你拍戏的导演不太会拍你。”
商业互吹江迢从小精通,“您太客气了,您才是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见到您才知道什么叫做岁月从不败美人。”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张雪兰眼角笑出了几丝和蔼的纹路。
“刚刚离开的人是叶雅瀚,你可能没见过,但应该听过。”张雪兰一边将江迢迎进门一边道。
原来是叶雅瀚,怪不得看着这么眼熟。江迢来之前被聂谨科普过,张雪兰在演艺圈是一位很有名的表演老师,不仅是因为她是电影学院的教授,更是因为她带出过好几位影帝影后。她年纪大后身体不好,便不怎么教学生了,她带的最后一个学生就是叶雅瀚,二十岁便拿下了影帝的金奖杯,是娱乐圈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影帝。
“说起来你长得还有几分像他,”张雪兰打量着江迢的五官,抬手微微遮了一下,“特别是下半张脸。”
没有吧,他长得明明就比刚刚那人帅多了,还更青春洋溢。
江迢表面礼貌微笑心中并不苟同。
年少轻狂,不喜欢被说和谁像也很正常。张雪兰笑容慈祥,就像是在看一个张扬又有些调皮的小孩。
张雪兰教学的方式很特别,她上来不是教而是问,就像是认识了一个年长的朋友,两人在闲暇时间谈到了表演这个话题,她不会强行给你输入什么观点,而是在交谈的过程中润物无声般一点点改变你对表演的错误认知,帮你塑造出一套你自己能够理解的表演体系。
得英才而教之可能是所有教育从业者共同的理想,张雪兰原本想的是见一面后再婉拒,这样也算全了关清对她的请托,但在看完她让江迢即兴表演的两个片段后她改变了想法。
“你很有天赋,”张雪兰眼中满是赞许。
夸奖的话谁都喜欢听,何况还是这种千金难买一堂课的业界名师的夸奖,江迢笑容灿烂。
江迢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张雪兰看见后也不由露出几分笑意,她有些不理解,“你来之前,我看了一些你之前演戏的片段。你既然有这样的天赋,之前的剧又为何会演成那样?”
“脑袋砸一下可能真的能开窍吧,”江迢玩笑道,“牛顿被苹果砸出了万有引力,我被相机砸通了演技。”
张雪兰笑着摇了摇头,江迢嘴甜又有礼貌,聪明有天赋还谦虚,只要是当老师的就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学生。
“我之前在电话里和你说的不是推脱之语,我现在的身体确实不太好,想要像以前一样带学生已经是不可能了。”
江迢了解,他和聂谨对张雪兰能带他都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只是一个好的理论体系能让人少走很多弯路,所以他们想的是在这里学方法,具体表演学习还是再找其他老师。事实上这堂课确实让他受益匪浅,而且让他学到的远比预期中多得多。
“我知道,这堂课已经......”江迢刚要说话就看见张雪兰微微抬手。
张雪兰:“关清让你来找我是因为他想要你演他下一部戏吗?”
江迢:“嗯。”
张雪兰:“他想找你演的是哪个的角色?”
江迢微顿,他上次问关清哪些能告诉经纪人,关清说的是除了剧本其他随意。但张雪兰又是关清帮他牵线的老师,和关清关系匪浅,他不确定张雪兰是否了解剧本。
张雪兰:“我最多只能教你五节课,有针对性的教学能让你更好的理解和表达角色。或者说你还是想从基本功学起?这样虽然能够扎实你的演技,但对你在关清那里试镜可没有太大的帮助。”
江迢觉得张雪兰这段话问的很有倾向性,不太符合他心目中对张雪兰的认知。这种老师不都应该劝学生扎实基本功不要走捷径吗?难道是为了试探他的心性?这也太像演电视剧了吧,一点都不生活化啊。
好吧,毕竟身处娱乐圈,他应该理解并尊重。
江迢笑道:“还是从基本功吧,演技是演员的立身之本,既然我打算吃演员这碗饭,那还是应该好好的磨练演技。错过关导的角色还会有下一个角色,错过您的指导可能就很难有下一次机会了。”
张雪兰无声地松了一口气,看向江迢的眼神除了赞赏还有几分复杂。
......
跑通告、上表演课、拍摄杂志、复习、补考,练习声台形表......江迢最近的事情很多很杂也很忙。不过他在忙碌中倒是发现了一个新的乐趣,那就是对着霍深练朗诵。
“我正舒适地坐在农庄小窗前,
眺望这依偎碧海绵延的美丽山村。
......
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
问问自己吧,啊——我的挚爱,你是否太过残忍。”
江迢捧着一本约翰·济慈的诗集,站在霍深房间的书桌前,抑扬顿挫地大声朗诵。他最近在练习用丹田发力、通过腹部气息发出声音,这样能让声音更有质感也能控制声音的持久力。
霍深正在审查一份投资计划年度分配表,他听见江迢声情并茂朗读出来的内容,太阳穴上的青筋止不住地跳动。
“对我来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坦诚自己对你的真挚爱慕,
你灵魂的纯净,你美好的身体,都让我着迷。”
霍深:“......”
“我多希望我们能化身蝴蝶,
哪怕只活三个短暂的夏日也好。”
.....
啊——尽你所能来慰藉我吧,
你如同罂粟花让我迷醉。”
霍深看着江迢一边朗诵一边绕着桌子从前面走到他身后,食指和无名指的指腹沿着他肩膀摸到他的喉结。
“我的感官就迷醉于你亲切的嗓音,
柔声地求索......”[注]
就算是法海也会有感觉好吗,霍深实在忍不下去了,他抓住江迢的手腕,从项目计划文件中抬起头。
江迢笑得肩膀都止不住地抖动。
霍深现在的阈值越来越高,他都以为念这些他没反应了。
霍深:“你要演的不是一个为平反旧案忍辱负重装疯卖傻的纨绔小王爷吗,难道不应该多朗诵一些类似《思玄赋》的诗文体会角色?你又没有感情戏,练习这么多爱情诗干什么?”
江迢收回手,语气不变只是兴致明显不如方才,“你和关清的关系这么好啊,他没事还找你聊剧本?”
霍深听出江迢隐隐的吃味,十分想笑,“你想哪里去了,他是想找我投资。”
他又不是做慈善的,拉他投资肯定需要完整的项目相关材料。
“关导现在还会缺投资?”江迢有些意外,他笑道,“我以为都是投资方上赶着给他送钱他坐在那儿挑呢。”
霍深被江迢的语气逗笑了,“用关清的原话是‘像你这样只给钱不干预的资方当然是每个项目团队的理想首选。’”
江迢乐了乐,“那你打算给他投资吗?”
霍深摇了摇头:“我还在考虑,不过目前没有打算。”
这是江迢没有想到的,他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你是担心之后被有心人扒出来、带节奏黑我带资进组吗?”
霍深没有否认,这是一部分原因。江迢看起来很随意但其实是一个做什么都很认真的人,他这些天再忙都会保持八小时以上的声台形表训练,霍深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想拿下这个角色。
他当然相信江迢——因为江迢从来都是一个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做到的人——所以才不想让他的努力被人刻意曲解。
江迢心里十分熨帖,“我又不在意这些。”
《关山》虽然拿奖,但因为题材所限不能在内陆播出所以收益有限。但这个项目未播先火,只要不拍得太糟糕最后都能卖到不错的版权价格。关清找霍深投资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回报霍深当年的伯乐之情。
这确实是关清最开始问他要不要投资的原因,不过他投资《关山》只是因为想看这个故事被拍成电影,和谁带着这个本子找上他无关。他本来就没想过获利,更不存在什么伯乐之情。何况当时江迢还没恢复,再加上他对将商业版图布局到娱乐圈一直兴趣平平。
这点江迢倒是听江明晏讲起过,前些年资本争先恐后涌入娱乐圈,霍深对此兴趣倒是一直不大。晟耀集团控股的唯一一家和影视业相关的公司也只是旨在扶持青年导演和创作者。这倒是很符合霍深的性格,他一向欣赏那些有才能有梦想又愿意为之付出努力的人。
江迢:“不过他现在倒也不缺投资,我听谨姐说至少有三分之一涉足娱乐圈的资方都向他表达了合作意向。不愧是拿奖回国啊,以往只有大ip有这样的待遇。”
霍深笑:“你知道为什么大ip大制作的影视剧往往都逃不过不尽人意或者被魔改的下场,反而小制作的剧时不时总能呈现出几部精良吗?”
江迢微微一愣:“因为投资方太多,大家都想要参与,最后变成外行指导内行?”
霍深:“没有哪个资方会希望自己投资的剧最后拍出来是一部烂片,其实大多数的人都知道导演更加专业,只是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想从中获得的利益自然也不同。”
经纪公司希望投资的剧在创造收益的同时还能帮忙捧红旗下的演员,视频平台希望投资的剧每集都有爆点能让更多的人加入讨论购买会员贡献播放量.....
每方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即使主创团队想坚持初心,也会在资方的压迫下越来越丧失话语权,最后往往就是呈现出一个什么元素都有什么都没拍好的四不像。
江迢不解:“关清可是目前最炙手可热的导演,追着要给他投资的人这么多,他完全可以挑选资方吧,为什么还会被资本裹挟?”
霍深看见江迢惊讶又不解的表情,露出几分笑意,他有点想摸摸江迢的头发,但因为他是坐着高度不够只能作罢。
“能让人低头的除了利益还有人情。”
“关清是一个好的导演,却不是一个好的商人。他这个人的缺点就是太重情了。”
关清再次问到他这里可能是也发现了项目进行过程中不断暴露出来的一些问题。只不过现在已经确认资方太多了,他现在下场也拿不到话语权,更何况还有可能会影响到江迢。
江迢“啊”了一声,有些苦恼,“那照你这么说的话这戏岂不是还不知道会拍成什么样?”
霍深故作诧异,“你都还没通过试镜呢就开始担心这部剧的播出效果了吗?”
“!!??”江迢扑过去,佯怒道,“你竟然敢怀疑我的能力?”
霍深笑得不行,终于摸到了江迢的头,“再等等看看吧,关清这人还是有点能力和坚持的。”
......
“我正舒适地坐在农庄小窗前......柔声地求索”——改编自《约翰·济慈诗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第四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