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君忘川拜入了掌门门下,成为了洛遥的师弟。
“洛师兄,”君忘川跟在洛遥身后,“您为什么代掌门收下我啊?”
洛遥目不斜视,嗓音低沉冷淡:“因为你适合修习无情道。”
君忘川苦着脸,他可没觉得自己有哪里无情。
洛遥简单让君忘川叩首三拜、束修敬茶,就算完成了拜师仪式。
“师尊还在闭关,在这之前,我先负责教你。”
君忘川跪在蒲团上,认真听洛遥讲了一遍亲传弟子的规矩,和修习无情道的事宜。
“你晋升元婴的时日尚短,这些天先稳定修为,不用急于修习心法。”
洛遥拿出一卷太上忘情心法,递给君忘川,“心法入门极为凶险,正式修习前,你需反复诵念忘情诀,做到心如明镜,不得有任何疏忽大意。”
“有不懂的随时来问,等你准备好后,我会亲自为你护法。”
等离开了绝情殿,君忘川才终于长叹一口气。
“唉,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君忘川用神识翻了翻手中的心法,踩着佩剑往自己的住处飞去
不过拜都拜了,修就修呗,在外门修行和在内门修行也没啥区别。
君忘川这么想着,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干脆利落地搬到新的住处。
如果说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有什么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内门弟子可以用太上教弟子的身份外出斩妖除魔。
每个金丹期的内门弟子,都需要领取一项宗门任务,独自下山完成,这往往是那些天才闻名十九州的开始。
而到了元婴期,则会有至少三年的在外历练,这之后,他们可以选择是留在宗门内,还是从此外出闯荡。
太上教的弟子稍有不同,因为亲传弟子普遍资质较高,加上太上心法的辅助,基本都能轻而易举修行到化神期。
除非确定此生无望炼虚,弟子一般不会离开宗门。
当然,就算离开宗门,因为太上忘情的特殊,他们也是不被允许用太上心法开宗立派的。
“驻守九天秘境……”君忘川拿着迟来的内门任务,嘀咕着,“还真是对我宽容啊。”
大约是君忘川才进入内门,所以即使他已经是元婴期,给他的依然是最简单的金丹期任务。
九天秘境作为扬州最重要的秘境,一贯是由太上教看管的。
距离下一次秘境开启还有一百年,此时的九天秘境就是普普通通一座山,没有任何特殊。
说是驻守秘境,本质上就是去山里清修半年,一点难度也没有。
君九天大约能明白为什么派给自己这么个任务,半年的闭关时间足够打磨心性,回来就可以直接进行太上心法的入门。
“时间还真是紧凑。”君忘川有些无奈,他才进入内门几天,结果又要下山了。
感觉从拜师大典开始,从他在树上睡觉、被同门叫醒的那一刻开始,很多事情就在冥冥中改变了,仿佛是命运在推着自己不断往前一般。
君忘川苦中作乐地想,这算是对我前一百多年清闲自在、无所事事的报应吗?
又一次收拾好东西,君忘川提着把剑就下了山,很快就来到了九峰山。
九天秘境就在九峰山中,这一百年来,山上陆陆续续多了不少村庄,住的基本都是凡人。
君忘川对在山里凿个洞、天天辟谷没一点兴趣,他在外门攒的钱基本都是凡间流通的金银,出手阔绰地买了个房子,还整了片小灵田,过上了天天在树上晒太阳睡觉的快活日子。
但总有下雨的时候。
肆虐的暴雨倾泻而下,在地面上汇聚成激流,冲刷着泥泞的小路,狂风卷着磅礴大雨抽打门窗,怒吼的雷鸣在乌云中翻滚咆哮,好似要将黑色的天幕撕裂成碎片。
君忘川挥剑出手,薄若寒蝉的剑刃带起一阵疾风,手腕一拧,白刃破空,交错过刹那间劈下的银白闪电,映衬得剑气锋芒更为凛冽。
声势浩大的雨声掩不住屋内的铮铁交鸣,长剑呼啸着激荡过一圈圈气旋,流畅地凌空游走,散发出不可抵挡的威严。
也只有这种时候,君忘川才像是个真正的修士,眼神端肃锐利,一举一动都让人望而生畏。
练完剑,君忘川摸着下巴坐到木桌边,提笔蘸墨,在竹简上写下什么。
“用心法推演剑法果然有难度,元婴期的这几招还得再改改......”
“配合心法入门的气息和经脉运转也熟练了,淬体的药浴和筋骨的打熬也赶上元婴期了。”
“啊,好无聊啊,我想想还有什么事没做......”
君忘川抵着嘴唇思索,忽然一瞪眼睛,猛地从凳子上蹿起来,抓起外袍三两步奔到门口,施了个避雨诀就往外跑去。
“我的灵田啊啊啊啊!”
其实他之前是有给灵田布下过阵法的,像什么把灵植伪装成麦子、恒定灵田的温度和降水、让钻进去玩的小孩踩进阵法,最后兜兜转转离开。
但他这几天沉迷推演剑招,完全忘了他的灵田,阵法的灵气早就不够用了,更别提今天晚上这么大的雨,估计大半灵植都要被淹没。
漆黑的天越发阴沉可怖,充斥着毁灭寂无的气息,君忘川快步走在摇晃的树木间,不堪重负的枝干时不时折断掉落,被他两指一转,移到小路两侧。
终于走到灵田旁边,君忘川立刻着手布置起阵法,复杂精妙的阵法在空中缓缓旋转,带着莹白柔光不断扩大,最后笼罩住整片灵田。
也不知能救回来多少灵植,君忘川这么想着,抬脚走进灵田,却感觉外袍一角勾住了什么......不,是被人拽住了!
他低头一看,一个满身污泥的孩童躺在地上,藏在宽大的叶片下,手指死死拧着道袍边缘。
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眼底的血色是残忍和凶狠的昭示,却又流露出几分对希翼的乞求和挣扎。
“仙人......”那孩子这么念着,奋力往前挪了挪,发顶就在君忘川脚尖前几寸的位置。
“求求您,”他哀求着仰头,掺着血的声音细细弱弱地说,“别走......”
高不可攀的清冷仙人没有说话,甚至往后退了一步,那孩子的喉间挤出一声近乎是嘶吼的呜咽,他的指甲几乎要向外翻屈,但他依然死死抓着君忘川的衣角。
“仙人.......”泪痕从孩子的脸上滑过,和雨水泥水混在一起,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别走,别走......”
仙人终于没再移动脚步,弯下了身,那孩子昏过去前只记得自己被抱了起来。
那是他久违拥有的温暖。
君九天是被苦醒的。
苦到他反胃的药液灌入口中的刹那,君九天睁开双眼,下意识想要吐出来,却被人掐着下巴尽数咽了下去。
柔和的晨光给君九天的眼前披了层清晰的色彩,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只觉得这么不真实。
抬头一看,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青年怀里,嘴边是还剩下大半的药碗。
“醒了?”君忘川把药碗凑到这孩子嘴边,“那就继续喝吧。”
药液的苦味让君九天一阵绝望,他还不如晚点醒。
“这是,什么?”君九天声音沙哑地问,畏惧地往后躲了躲。
“疗伤的药。”君忘川托着君九天试图逃避的脑袋,轻轻一用力,又把他推回到药碗边缘。
“喝。”
君九天:“......”有些东西真的不是他想喝就能喝的!
君九天对昨晚的记忆基本记不清了,他犹豫着问:“您是昨天救了我的人吗?”
“不是。”
君九天:??
他脸色一变,身体立刻绷紧,当场就要挣脱君忘川的手臂。
“我是四天前救了你的人。”
君忘川慢悠悠补充了一句,看到这小孩呆住了,手法迅速地掐开他的嘴,把剩下的药全都灌了进去。
君九天被苦得大脑发蒙,半个身体都变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回过神,他下意识就想攻击眼前的陌生青年,却发现自己手腕上绑的小刀消失一空。
……等会儿,他衣服呢?
君九天看了一眼自己全身,几乎全都缠上了白布条,恐怕只有眼睛鼻子嘴等器官露在了外面。
君九天的脸莫名涨红了。
君忘川把空了药碗放到一边,然后把还懵着的君九天塞回被子里,好心地替他掖了掖被子。
“你昏迷了四天,”君忘川指了指堆了不远处的零碎小东西,“你那些什么小刀啊、毒粉啊、银针啊,我都给你拿出来放那了。”
“说起来,你谁啊?”
君九天大脑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这一切。
这算什么,软禁吗?
坐在他床边的青年并不催促,似乎也不太在乎他说或不说,拿了本薄薄的书册,就这么专注地看了起来。
君九天飞快思考着,面前的人显而易见是个修士,还是个很强大的修士,从救了他这一点上看,应该不坏,说不定值得信任......
君九天想了好多东西,但等他转头准备对君忘川说话时,金色的晨光穿透薄雾,就那么勾勒过青年清晰紧致的下颌,衬得那双清冷眼眸更加温泽俊朗。
君九天:“......”
忽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但这不能怪他啊,这人也太好看了吧!
君九天盯着盯着,本就有些薄红的脸颊变得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