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戚随闪耀夺目的慈父光辉之下,颜知晓有那么半分钟,大脑都是完全空白的——
啥玩意儿?什么义父?什么抚养??颜知晓慌张地沉默着,似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理智告诉他,还是不要听懂比较正常。
废话,哪有正常人会当一根棍子的义父啊?!
颜知晓不敢吱声,但眼睛却十分诚实地黏在那漂亮棍子身上,半天舍不得移走——戚随的意思是不是,只要自己同意当它的义父,自己就能……就能随便玩这棍子了?
他清清楚楚听到自己心脏漏了一拍,那一瞬间的悸动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如果真是那样,那着义父,咬咬牙也不是不能认了。
在颜知晓疯狂纠结是该保持颜面还是遵从本心的档口,沉浸在夕阳沐浴之下,举着长剑威风凛凛的戚随,终于感受到了这长久的沉默。
他的字典里就没有“尴尬”两个字,场子因自己彻底冷下来的时候,他总是可以第一时间找到最合适的解释——哎,看来他的知晓兄弟天资还是差了点,暂时领悟不了他们修仙之人的语言,但自己感激他的心是真的,所以就不得不放下身段,用凡人的方式来根知晓兄弟交流了。
“我是说,如果你……”戚随话说了一半,想了想,又顿住了——知晓兄弟脸皮太薄,就算是真的想要,自己就这么点出来,他肯定面子上挂不住。
于是他换了种说法:“我是说,我很想邀请你摸一摸我的棍子。”
这话听起来多少有点怪怪的,颜知晓听了,更不敢吱声了。
见大兄弟一脸想要又不敢要的欲言又止,戚随不得不继续开口解释:“我相信你也能看出来,这根棍子的品质非常好。俗话说,木头得靠盘,而这么一根好的木材,想把它盘成上上品,显然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完全不够的。”
颜知晓当然没有听过这句“俗话”,但戚随已经不由分说地把那根宝贝棍子递过去,还顺势摊开了自己的手心:“看,我今天已经到了极限了,真的要不行了。”
颜知晓顺势看过去,只见这人白皙的手心已经被摩挲得通红,显然,是为了这根棍子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帮帮我吧,颜哥。”戚随凑过去,轻轻拉起颜知晓的手,帮他握住棍子,然后郑重地包住他的手指节,“只有你能担得起这份重任。”
颜知晓第一次这么被人握住手,别扭得简直都快喘不上气儿了,大概是这人盘棍子真的太认真,手心里就像搓出了火一样滚烫。
但这份炙热,倒是唤起了颜知晓心底的那份信念感,他又看了一眼这根棍子,还是崭新的、稚嫩的,但已经被戚随盘得初见光亮,这一瞬间,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这棍子在他们双手的栽培下,熠熠生辉、大放异彩、削铁如泥、锋芒毕露的模样。
那一刻,阳光的力量顺着剑鞘,源源不断地涌入了他的手中、灌进了他的体内。
“好。”颜知晓目光凌厉,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我答应你。”
正式完成了交接仪式,两个人都长舒了一口气。这时候颜知晓迫不及待地拿起来开盘,好半天才想起来:“没有这个,你怎么走?”
“啊,那当然是——”戚随拉长了声音,下一秒直接唱了起来,“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脚步越来越轻越来越快活~~”
看到他边唱边扭,颜知晓忽然感觉大事不妙——怎么回事儿,这人怎么就突然兴奋起来了?!
还没等颜知晓做出反应,戚随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恨不得跟他一起在马路上尬舞:“尽情挥洒自己的笑容,爱情会在任何地方留我~~”
颜知晓从来没干过这种堪比当街裸奔的显眼事儿,看到被这人的歌声吸引来的目光,下意识想要原地打个洞土葬了自己。
但这人看不见啊,颜知晓又不敢撒手,生怕他跟着感觉直接走到马路,中间被路过的车子直接创飞。
见颜知晓没松手,戚随越唱越起劲,手也越抓越紧了,本来就在跑调边缘的歌声直接飞到了九霄云外:“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蓝天越来越近越来越温柔~~呜呼!!”
颜知晓没感觉蓝天有多温柔,他看着自己被戚随狠狠箍住的手,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拿着的棍儿,只感觉自己连灵魂都被狠狠绑架了。
太要命了!!拿着棍子牵着手在马路上尬舞尬歌,这跟当众XX有什么区别?!
这么一想,颜知晓的双眼差点儿一抹黑,赶紧扯着戚随迈开步子飞奔起来。指片刻功夫,他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此情此景,没有什么比逃命更重要的,要是这人不配合,或者说眼盲不方便跑路,自己就直接把他抡起来扛肩上,要有人问,就说自己家的傻弟弟从精神病院逃出来了。
还好这人的“感觉”还挺好,两眼一抹黑的,居然还能跟颜知晓跑得不相上下,到最后呼哧呼哧跑着便也顾不上唱了,两个人一根棍子,嗖的一声像风一样,在笔直的路上呼啸而过。
“……”颜知晓身体素质很好,但不妨碍这是他跑过最特么累人的一个五十米。
直到停下来,戚随那只抓梦的手还钳着他不放,与此同时,戚随握他的手有多紧,他抓棍子的力道就有多大。
颜知晓拄着棍子哼哧哼哧缓了几秒,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戚随——好家伙,这人现在跟个傻狗似的,咧着嘴笑嘻嘻的,完全没有自己十分之一的狼狈。
听说过视力被剥夺后,人的其他能力和感觉,比如听觉或是触觉就会代为提升,以保证机体的正常运转。
戚随的听力和触觉有没有提升不知道,但这体力,肯定是得到了史诗级的加强。
如果他是个正常孩子,一定会和大家一样,快乐地驰骋在操场上吧。想到这里,方才还因为社死想要原地杀人再自杀的颜知晓,此时内心只剩一片怅然。
缓了好久,颜知晓终于感觉到手指头痛了,才费大力把自己的手从戚随的捆绑下解救出来。
戚随也松开吃痛手,顺势在空中划了个圈,在胸前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我看你天生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力大无穷、步履如飞,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颜知晓看着他一副佛光满面的模样,脑瓜子嗡嗡的——神啊,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虽然戚随的脑子好像跟他的视力一样有些缺陷,但刚刚跟他跑完了那么一条路,颜知晓倒是觉得自己的心情久违地晴朗起来。
平日里,或是出于偶像包袱,又或是出于父母的教育方针,颜知晓已经习惯了压抑自己的天性和快乐,突然遇到个如此……神奇的人,感觉倒是前所未有的新奇。
十几分钟的路程,在两个人跑跑闹闹下很快就到了百大门口。
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颜知晓刚想把人送到位就赶紧回家写作业,就听戚随说:“要不今天吃完饭再走吧?我请客,百大好吃的还是挺多的!”
颜知晓一是怕耽误学习时间,二是不大好意思,三是很少在非休息日出门吃饭的习惯,于是连忙回绝:“不不不用了,我爸妈还在家等我呢。”
但戚随却不是让人吃亏的性格,说:“一会儿让我姐请你喝汽水儿吧!今天这事儿真得好好感谢你!”
戚随是个自来熟的,一边跟颜知晓望店里“摸索”,一边嘴忍不住呱呱起来:“说起来我小时候的外号就叫汽水儿,我们老家的老师也不知道哪里人,口音老重了,喊‘戚随儿’‘戚随儿’,听着就跟汽水儿差不多,所以我同学都这么叫我!”
颜知晓听了,也忍不住跟着念叨了一遍:“汽水儿?”
还怪好听的,比小时候其他同学叫着的什么大黄、老猪、胖子、猴子之类的好多了。
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戚随那满脑袋的金毛,忽然觉得这人就像是一瓶橘子汽水儿,“啵”地一声打开瓶盖儿,轻轻晃荡两下,就忍不住咕嘟咕嘟冒着彩色的泡泡。
颜知晓一边想着,一边护送这钢化玻璃瓶装着的橘子汽水。
他姐姐的店面在百大的负一层,点名叫“静姝”,颜知晓估摸着,大概是个小服装店,看这人熟门熟路的样子,似乎根本不需要自己小心翼翼的护送。
“静姝是我姐的名字。”戚随介绍道,“取自诗经的《邶风静女》,‘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感觉到了戚随父母取名的用心,颜知晓又忍不住问:“那你的名字呢?是不是也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听到这话,戚随沉默半晌,无奈道,“我是我爸妈的意外,当年因为我,罚了我爸妈一大笔钱,我妈问我爸给我取啥名,我爸看到我就气不打一出来,说了一句‘随便!’,所以我叫戚随了。”
“……”颜知晓努力憋笑,好半天才忍住没笑出声、伤了他的自尊。
远远看着那招牌就在前面,颜知晓忍不住跟着店名想象,这位静姝姐姐,是不是跟她的名字一样,是一个温柔的、娴静的、淡雅的“静女”。
但走着走着,颜知晓便发现事情好像跟他想象中有了些许的出入。
这块藏在角落里的店面,似乎不是一家服装店,也不是什么首饰美甲,远远的,还能听到里面传来杀猪般的哀嚎——“嗷!!!”
颜知晓被吓愣在了原地,而一边的戚随却习惯了一般笑着说:“看来我姐正在忙呢!”
忙什么?忙着杀人吗??颜知晓一瞬间脑补出来一出地下黑医活取人体器官的恐怖画面,又紧张地看了一眼戚随——啊?这家伙处心积虑靠近我,还让我玩他的棍子,不会是骗自己来卖身卖肾的吧???
颜知晓面上冷静,但身体已经紧绷到了极致,他握紧了手中的棍子,做好了随时随地拔腿就跑的准备。
在一片哀嚎中,颜知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气若游丝的呻|吟:“老板,轻点儿不行吗?我皮都快穿了!”
接着,门内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啧”,接着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开口道:“呵,就这能耐,还好意思出来丢人?”
颜知晓转生几欲离去,但在戚随的生拉硬拽之下,逃跑失败的他很快被暴露在了敌人的目光之下。
“静姝啊~!”戚随一脸阳光灿烂地对着敌人笑道,“我带朋友来了!!”
颜知晓眼前一黑,就看到一个纹着密密麻麻花臂的、染着一头红色长发的、穿着白色背心、嘴里叼着烟的女人,朝门口投来了不大和善的目光,而她的手下,一个大汉乖如鹌鹑地躺在那里,瑟缩地流着无能的泪水。
这一刻,颜知晓宁可希望,那横躺着的一米九零娇弱壮汉,才是戚随口中的那个“静姝”。
天啊,颜知晓膝盖都要软了——静姝啊!!
静姝:是我,不满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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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