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口鱼 第17章 涩口

涣散的目光终于缓慢地聚焦到了一处，宋沥的眼睛如同年久失修的相机。她调动着自己的神经，薄薄的眼皮一点、一寸地向下坠落着，黑暗蒙蔽了瞳孔，她一无所知。

脑海里只回荡着身前女人的样貌，昏昏噩噩，世界被灼烧成灰烬，视线所及都变成高温熨烫过的相纸。

宋沥愣怔着向脑海中的女人走了过去，长臂环住对方修长纤细的颈部，她几乎贪婪地吸食着女人身上的馨香。

女人的躯体带着出乎意料的温暖，只刚一被揽住，她便几近顺从地软下自己的身子，两个人都跪坐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

没有骨头，就像一滩带着碎闪粘液，糊在另一个支架上，勉强维持表面的华美。

自记事起，除去父母，她鲜有与其他人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苏霁下意识撑住宋沥的肩膀，她的身体僵硬一瞬。

而大脑却在接收到宋沥身上的气味时，刹那之间，便伸出双臂将对方的身子锢进自己的怀里。

勒的力道有些大了，宋沥浑然未觉，只安静而内敛地窝在苏霁的颈窝，她低喃出声：“苏霁。”

“我在。”

苏霁被自己几近柔和的嗓音吓了一跳，怀中的女人痉挛般的抽动着，仿佛刚经历完什么痛彻心扉的事情一般。

不行，苏霁的精神在大脑中警示着自己。

现在躺在你怀里柔若无骨的女人是一个强盗，是一只野兽，是一朵只要稍加品尝就会陷入深渊的罂粟。

你不要被她华美的脸庞所引诱，不要被她身上馥郁的香味所吸引，不要被她风情顽劣的品性所折服。

不要永远停滞在那充斥着霉斑、青光、鱼腥，那水雾漫天的阴雨夜。

你要保持理性，要保持自尊，要保持逻辑，你要时刻谨记她给你带来了多大的伤痛，你要明白时间将会抚平一切伤害，你要明白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向前推进的。

除却变化，不存在永恒。

宋沥的呢喃就像是一排排一环环相互紧扣的珍珠，每一粒每一颗色泽饱满，又银又金，窗外的白光轻盈得似纱，笼得不严不实，只朦朦胧胧地能看见点素白的轮廓。

一点一点从嗓子口里徐徐捻出来，她谨慎地将每一词每一字都说得完满，却在一个不小心，珍珠滚落进地底，发出扑通的声响，就这么坠进苏霁心里。

“苏霁。”

“……”

“苏霁。”

宋沥拱了拱颈窝，“好想你。”

她如此重复着说，自己不回复便算不礼貌了，苏霁如此想，于是就硬邦邦地应和她：“嗯。”

宋沥的眼泪好像一洋海，滑腻，干涩，充斥着腥味，在她的锁骨里汇聚，翻腾，汹涌，喧嚣。

精神又开始对自己说，苏霁，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游进同一片大海，她给你带来的伤害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白，你知道这七年你是如何形单影只，如何踽踽独行，如何逃避，如何痛苦。

你现在还有机会，婚姻尚有七年之痒，你们只是短暂地、虚伪地相爱了一瞬，她看向你的眼始终没有你的纯粹，她没有你那么爱她，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你不要因为她的美好，就一意孤行，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愿回头。

宋沥嘤咛出声，紧绷的嗓眼，湍急的泪水都带了腐蚀性，苏霁又将她拥得更紧了，紧的过后是无限的挣扎与矛盾，身躯僵硬到冰凉。

宋沥迷茫而痛苦的嗓音仿佛穿透了一切，她说：“小苏宝宝。”

“你一直在生我的气，一直不理我。”

熟悉的称呼让苏霁的大脑彻底混沌，一切理智，一切逻辑，一切她赖以生存的工具都被迫按下暂停键。

苏霁更加用力地将宋沥拥住，青筋毕现，仿佛是要将她们的血与肉都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开。

苏霁温着声，眼尾发红，烫得厉害，她哄着宋沥，她颤抖着说：“好，以后不会了。”

宋沥醒了。

**

宋沥和苏霁两人感情回温，不再争锋相对，最先发现的人是李清嘉。

她与宋沥说是舞蹈废，也算半个谦虚说法，毕竟公司也会给她安排相应的舞蹈课程，只是相对来说在这个节目里属于中下游。

两人同时练舞，相互接触的时间也相对来说更长一些，她本就心思细腻内敛，两人起初的争锋相对和苏霁的抗拒尽收眼底。

如今虽说看起来好像还是那样，宋沥时常招惹着苏霁，但很明显，苏霁并没有如起初那般带着矛盾与纠结的逃避，而是以一种包容与熟稔的态度轻松处理了。

她心里也有些欣喜，毕竟是一个队伍的，两个顶尖选手之间的默契程度总是会对总体质量形成直接影响。

而且共处一室，队长虽说对待大家细致周到，但总是带着浓浓的距离感，若是再闹矛盾了，这和生活在在冰川有什么区别？

宋沥今日请假并没有来舞蹈室，李清嘉独自继续按照苏霁给定的任务进行相应练习。

不觉到了深夜，李清嘉看着骤然黑下来的天空，弯弯的月牙皎洁地缀在上面，她想，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个点应该经没有人会在了，李清嘉缩了缩脖子，她胆子不算大，有些许怕黑，便低头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准备加速离开。

怎知一抬头，便看见苏霁在不远处静静地做着最基础的练习，没弄出一点声响，长发被她盘在脑后，肌肤雪白。

李清嘉惊讶：“苏队长？你怎么没走呀，好晚了。”

苏霁眉宇带着点疲惫，开口仍是熟悉的淡然：“你还没走。”

“啊！是在等我吗？”李清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其实不用的，我一个人可以回去的呀。”

苏霁没做争执，只抬了抬下巴，说：“你今天的进步很大。”

“确实！我感觉好像找到了点感觉，所以不小心就忘记时间了。”

说到这个，李清嘉很明显眼睛亮了亮，开心地说，随后又饱含歉意地看了她一眼。

她正想道歉，苏霁便起身，先行走在她前面，两个人的距离隔得不算远，正好是能给李清嘉带来安全感的距离。

“那走吧。”

李清嘉忙点头如捣蒜，亦步亦趋在她身后。

队长应该是心情有点不好的，李清嘉心说，她今天白天训练的时候好像就有点走神了。

两人相继走出舞蹈室，走道的灯是声控的，每踢踏一声响，灯就会响应地保持光亮。

从旋转楼梯走下的时候，李清嘉还在猜测队长心情差的原因。

是不是因为今天自己训练得太晚了？队长向来睡得很早。

是不是因为队长今天的表演状态不太好？以队长的高要求高标准也不是不可能。

是不是因为宋沥今天没来？队长今天很是克制而又流连地看着宋沥放在训练室的贝斯。

她隐约感觉到，或许原因就出现在贝斯的主人身上。

哪知说曹操曹操到，她心里还在揣测着两人呢，便看见高楼下女人颀长的身影。

灯过于昏黄，以至于整个路道都被照得影影绰绰，不慎清晰。

只有女人手机光亮下，她那张靡艳到令人窒息的脸明晃晃地出现在两人的视线。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女人的目光从手机移向声源，眉心那颗红痣一览无余，她惊讶地挑了挑眉稍，红唇勾出来一抹荡漾的笑。

李清嘉正想说话，便惊奇地发现自己的队长脚步似乎比刚刚快了一些，她和苏霁的距离逐渐变长，和宋沥的距离也在逐渐变短。

很克制的步伐，奈何对方根本没给苏霁退后的权利，宋沥快步小跑到她的跟前，耳边坠着的绿水晶剔透，盈盈地散着碎光，亮晶晶的。

“我忙完了，想我了吗？小队长。”

宋沥好像每次在和苏霁说话的时候都会呼吸夹着声音，带了点甜腻的味道，是个极讨巧的声线。

李清嘉如此想着。

队长应该也是变了，但是不是很明显，只是放缓了声音，听上去更温和了些。

说的话还是冷冰冰的：“没有。”

宋沥却像是只偷了腥的猫似的：“我猜你一定想我了。”

李清嘉总感觉她们之间的氛围有点不同，但又说不上来，虽然说的话她也经常和自己的闺蜜说，什么我爱你呀我想你呀好宝宝呀，都是信手拈来。

但听着两个人说，李清嘉总觉得怪异。

可能是因为苏霁向来冷心冷情，没人敢跟她说这些，所以她才会觉得不对劲吧，就是网上常说的什么，崩人设，嗯。对。就是这样。

“明天带你去看小森怎么样，”宋沥和苏霁并派，两人步伐一致，李清嘉匆忙跟上，“小森最近看了我们的节目和直播，说特别想你。”

队长没说同意，没说不同意，问宋沥：“歌写完了吗？”

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李清嘉腹诽。

宋沥含笑说：“明天你跟我一起去看小森，我就告诉你我写没写完。”

好计谋，这样事业批队长不得你要星星要月亮都给你摘下来，李清嘉从来不敢这么跟苏霁说话。

队长这样的人，总结来说就是，太强，太美，太冷淡，只可观赏绝不可亵玩。

意料之中，队长妥协地说：

“好。”

这两天的更新时间都好阴间，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