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僧被迫营业 第7章 七

墙壁上，老式挂钟指针机械移动，发出的声响毫无温度。

很快，时针分钟重合在数字六上。

屋里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秒针犹豫地往下挪着，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漫长。

角落里，阿卜瘫坐在地上，面色死白，双臂无力地搭在膝上。

漫长的等待耗尽了所有人的力气，此刻，众人挤在一起，空洞无神的眼睛里透着深深的绝望。

桑迪木然抬头看了看老式挂钟，嘴里骂了一句。

阿卜迅速看了他一眼：“注意你的言辞，桑迪。”

极度的疲惫下，桑迪仿佛被点燃了一般，立刻反唇相讥：“你有病吗？我们马上就要死了！”

“是小琪害了我们所有人！”

阿卜立刻回道：“不是这样的，如果她那天没有带我们找到安全屋，我们早就死在飓风里了！”

桑迪像是听到了荒谬至极的话，冷笑着讥讽：“没错，我们本可以被砖头砸死，而不是在这儿等着被人宰杀。”

角落里的争吵引起了大龙的注意，他冷冷看过来，锐利的目光如鞭子一般打在众人脸上。

桑迪和阿卜只得立刻闭嘴。

难熬的沉默中，沉甸甸的空气压在众人胸前，让人喘不过气。

分针离开时针，呈现一个危险锐利的夹角，就在这时，二楼的门哐当一声开了。

吉姆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看来，今天我们等不来贵宾了。”

众人面色一震，纷纷仰头看去——

吉姆背着手站在二楼，冰蓝色的眼珠里目光毫无温度。

“不得不说，我有些失望。”

“事实证明，人是会变的，就连小琪也是如此。”

吉姆身后，张黎明脸色十分阴沉，嘴角微微颤抖。

“那么现在，我也别无选择。”吉姆声音微微放轻，仿佛有些惋惜，“大龙。”

大龙立刻应了一声：“先生。”

吉姆指向阿卜，语气冰冷，如同死神的末日审判：“这帮人，做掉他们。”

扑通一声，阿卜双膝一软，重重栽倒在地。

众人绝望的目光里，大龙背脊挺得笔直，高声应道：“好的先生！”

与此同时，他极其迅速地瞟了一眼张黎明。

张黎明并没有说些什么。

大龙看向阿卜等人，大手一挥，对着后面招呼道：“兄弟们，把这群人押到后院去！”

“不！！”阿卜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整个大厅。

几十人听到大龙指令，立刻拥了上来，推搡着将阿卜等人从地上拉起。

“不要啊，你们不能这样！！！”阿卜身后，安娜惊声尖叫，高频的女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闭嘴！”□□大吼一声，不由分说架起她，连拖带拽地往前拉。

阿卜见状，立刻骂道：“你们这帮没人性的家伙！！”

还没骂完，后膝立刻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阿卜惨叫一声，生生咽下还没来得及骂出口的脏话。

大厅里哀嚎遍野，一片混乱中，大门外突然传来“当”的一声巨响！

大龙等人立刻变色——那声音，是枪响。

听上去，好像是一枚子弹打上了房顶。

一阵整齐的咔嚓声，大龙等人训练有素，一瞬间整齐划一地掏出手枪，子弹上膛，枪口齐齐对准大门！

“WTF……”阿卜惊叫一声，随即立刻敏锐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

刚刚那声枪响，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提醒和示威。

因为刚刚屋内一片混乱，那人明明可以趁机偷放冷枪。

而现在这个时候，来示威的，只可能是……

楼上，吉姆紧握栏杆，粗壮指节如山包一样鼓起，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吉姆身后，在没有看见的地方，张黎明瞳孔缩到最紧，目光一瞬间暗潮汹涌。

大厅陷入一阵死一样的沉默，人人屏息凝神，不敢喘一口大气。

张黎明反应奇快，快步走到吉姆身前，半个身子将他挡住，举枪对准楼下大门，匆匆道：“麦肯先生，这里交给我，你去屋里避一避！”

可是吉姆只是冷冷横他一眼，脚下一动不动，沉默片刻，低沉吐出一句话：“我还不需要你来保护。”

说着，他眼神微眯，若有所思地看着大门的方向：“让我们看看是谁来了。”

几十管漆黑冰冷的枪口下，大门缓缓敞开——

一个瘦小女生提着枪走了进来，穿着极其不合身的宽大衣服，上衣及膝，袖长过肘，宽大的裤子上布满泥土灰尘。

一片泥垢中，一双黑色眼睛显得格外澄澈清亮。

她的视线径直越过几十支枪管，在张黎明身上蜻蜓点水地停了一下，然后，如船靠岸抛锚，死死钉在吉姆脸上。

四目相对，目光交汇如利刃相碰，在空中迸出星星火花。

吉姆身子微微前倾，十指紧攥栏杆，眼睛闪着兴奋而诡异的光，定定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唤道：“小琪，你终于来了。”

小琪轻轻一笑，眸光变深：“吉姆，好久不见。”

张黎明紧张地看着二人，端着的枪口不动声色地下移半许。

耳畔传来吉姆微喘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楼下，小琪耸了耸肩，没有说话，手指握紧枪柄。

追捕已久的猎物终于自投罗网，吉姆心跳急剧加快，嗜血本能直冲脑门，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全身躁动不安。

“我很高兴你来，”吉姆说，“咱们两个要好好谈谈。”

一旁，张黎明眸色变沉，眉头紧皱，握枪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我们可以聊聊，”小琪语气轻松，“不过——”目光扫过阿卜等人，神色微变：“你得先把他们放走。”

楼上，吉姆大手一挥：“没问题。”接着，转头道：“安柏。”

张黎明立刻低头：“麦肯先生。”

“把那帮人放了吧，随便找个临时收容所。”

“没问题。”张黎明心里稍舒一口气，抬起眼，见吉姆没有继续说下去，迅速冲楼下吼道：“大龙！你都听见了？”

大龙会意，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兄弟们，刚刚那张纸呢？就是那张写着这帮人家庭住址的那个？”

一人立刻应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皱皱巴巴的纸。

“算你们走远，想活命的，都跟我过来！”大龙快步上前，哗啦一把拿过纸张，冲阿卜等人粗声喊着。

阿卜等人惊魂未定，本以为今天死定了，没想到还有转机。

一时之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各色目光齐齐投向小琪。

小琪提着枪，目不斜视，发出的声音冰冷异常：“你们都赶紧走。”

“消气……”阿卜欲言又止。

“你不想活命了么，”小琪语气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和陌生人说话，“我说了，赶紧走。”

阿卜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再说什么。

大龙很快将阿卜等人撵出大门，又对弟兄们使了个眼色，众人立即会意，纷纷退了出去。

然后，大龙朝屋内深望一眼，重重关上屋门。

于是，屋子里只剩下吉姆、张黎明、小琪。

吉姆和张黎明一前一后走下楼梯，来到小琪身前，三人目光相对，一股紧张而微妙的气氛在屋内迅速蔓延。

“小琪，”吉姆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五年后还能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小琪抿着嘴唇，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这五年，你跑到哪儿去了？莫非，你一直在给刚刚那帮废物写代码？”

“吉姆，你儿子不是我杀的……”

“你过得怎么样？”

“……”小琪一时语塞，目光快速瞟了眼张黎明。

“小琪，五年了，你躲起来整整五年，若不是这场千年飓风，若不是罗卡多集团那帮蠢货，你也不会重操旧业。”

“我没打算重操旧业……”

吉姆锐利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枪。

小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握着枪的手向身后藏了寸许，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青白。

吉姆微微一笑：“你应该回来，一直这么退隐下去，实在是太埋没你的天赋了。”

对话再次陷入沉默，墙壁上，老式挂钟发出滴答声响，似乎在催促什么。

半晌，小琪望着吉姆，轻叹口气：“我知道你一直记恨我，可是你儿子真不是我杀的。”

“哦，是吗？”吉姆微微挑眉，瞳仁里闪烁着意义难明的光，“可是如果没有你，提姆也不会死，难道不是吗？”

小琪脸色一黯，沉默不语。

吉姆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好似在讥讽什么。

室内一时安静无比，墙上钟表机械地发出滴答声，指针缓慢地沿着既定路线向前行进，最终又复归原位。

钟表下，吉姆敛起笑容，迈步上前——

与此同时，他迅速掏出手枪，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一眨眼的功夫，冰冷的枪管已经对上了小琪的太阳穴——

“吉姆！”身后，张黎明一声惊叫脱口而出，神色难掩慌乱。

吉姆没有理会，阳光透过门缝照了进来，在他身后拉出一片巨大阴影，将张黎明完全笼罩。

吉姆目光顺着枪管，直直向前看去。

枪口下，一双漆黑晶亮的眸子回望过来，目光明亮清澈。

一如十年前，她刚刚入学时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