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僧被迫营业 第33章 三十三

叮咚一声，21楼的按键从高亮的黄色重新变成透明色。

两扇电梯门徐徐打开，一行用绿色花体英文写成的“Beta, always developing”的标语撞入眼帘。

小琪一只脚刚迈出电梯，微型耳麦里便传来张黎明略带磁性的声音：

“小琪，你知道么，刚刚那个萨拉一出门就自言自语道，大三？不可思议，亚洲人长得真显小。”

小琪抿嘴一笑：“哈哈，我确实夸大了几年，可怜的萨拉。”

“你感觉怎么样，紧张吗？”

“有一点，”小琪抿了一口咖啡，深呼吸了一下：“毕竟就要见到诺娃了。”

“放轻松，”耳麦里，张黎明的声音沉稳而自如，“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一刻钟后，小琪在诺娃的单人办公室见到了这位业界传奇的本尊。

诺娃的办公室布置得轻松随意，升降办公桌上一横一竖立着两个超大尺寸显示器，一张五颜六色的拼接沙发横在桌前。

靠近角落的地方立着一个猫爬架，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从最上面一格懒洋洋垂下。

那是诺娃的布偶猫，全公司都知道，那是她心尖上的宝贝。

此时，它正心无旁骛地打着瞌睡。

小琪轻轻叩了下玻璃门。

戴着一副金边眼睛诺娃从显示器后面抬起头，冲她友善地笑了笑。

诺娃今年还不到四十岁，但已经是业内的领军人物，工作十分忙碌，经常飞来飞去参加研讨会。

此时，她身着丝绸质地的白色衬衣，搭配牛仔裤和裸色平底鞋，整个人显得精神干练又不失亲和随性。

“王小琪，对吗？”诺娃把她的名字发得很标准。

小琪赶忙点头：“是的，我是您今年夏天的实习生，今天第一天来Beta上班。”

诺娃笑了笑，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她眼角舒展的细纹：

“欢迎，第一天肯定挺忙的，既要参加HR那边的入职培训，又要熟悉公司结构，最起码得知道洗手间和食堂在哪儿……”

说着，她又笑了笑，捏着金边镜框，把眼睛向上扶了扶：“你是N大来的，是吗？”

小琪点点头。

“N大是个好学校，我们经常从N大挖人，只不过你们的很多校友都看不上我们这里，最后都被那些大厂挖走了。”

小琪礼貌地笑了笑：“毕竟大厂家大业大，给的起薪也高，但我更喜欢像Beta这种中型公司，能真正学到东西，不像大厂，很多业务都形式化了。”

诺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次看向她时，目光变得十分柔和：“你很有想法，这点很好。”

然后，她话锋一转：“隔壁算法组的提姆·麦肯，也是你们学校的对吗？”

小琪再次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诺娃的目光似乎突然变得锐利，甚至带了点审视意味。

“你们之前认识吗？”

“认识，我们是一个系的。”

“嗯，”诺娃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沉吟半晌，似乎意有所指地说：“提姆比你早来一段时间，有空你俩可以交流一下，互相学习。”

说完，不待小琪回应，从桌上拿起一叠早就准备好的资料：“这是我们组的学习材料，挺多的，你拿回去看看，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小琪慌忙接过，随手翻了几页，里面密密麻麻罗列着公式和文字，穿插着些许图片和表格。

“谢谢，”小琪有些诚惶诚恐，慌忙接过材料，“我有看不懂的地方一定来找您。”

猫爬架上，白色布偶猫轻轻“喵”了一声，伸了一个懒腰。

诺娃起身，走到猫爬架下，踮起脚尖，伸手将布偶猫抱在怀里。

晨光下，硕大的落地窗前，诺娃怀抱着布偶猫，仿佛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小琪呆望了一瞬，然后轻声道了再见，转身退了出去，轻手带上玻璃门。

刚一出门，张黎明深沉的声音再次传来：“小琪，找机会把那些资料传过来。”

小琪低声“嗯”了一下，朝四周看了看，发现众人都在忙碌地盯着电脑显示屏，整个办公区只听得到键盘声和鼠标声。

她默默走到一个角落里，把资料捧在胸口，一页一页翻看起来。

透过她胸口前纽扣模样的微型摄像机，张黎明实时而且清晰地看到了资料里的全部内容。

“嗯……”张黎明开了口，照例是深沉的语气，“我几乎可以确定，她给你的是一些内部培训资料，外加几篇还在内部评审的论文。”

“内部培训资料不足为奇，但这几篇论文我们需要重点研究。”

“这些论文大概率会在未来一两年内发表，而且一经发表，肯定会在业内引起热议，甚至引领下一个技术窗口。”

“所以，你手里的资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Beta内部的核心机密，这正是我们伽玛计划的阶段性目标。”

说着，张黎明的语气变得轻快：“小琪，入职第一天你就给我们拿到了这么宝贵的资料，这是一个好兆头。”

小琪脸上显出红润，眼里闪过一丝羞赧而兴奋的光。

然而，她很快恢复常色，警惕地四处看了看。

确定无人注意后，她小声问道：“张大学长，刚刚诺娃提到了提姆，她好像……好像有些意有所指。这里面有什么事吗？”

耳麦对面有一瞬间的空白，似乎是张黎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半晌，仿佛经历过一番思虑，他才徐徐解释道：

“提姆那边情况不太乐观，他比你早来一周，本来的计划是让他先熟悉一下环境，这样方便你接近诺娃。”

“可是刚一入职，他就有些露怯，开组会的时候，他问了一个关于算法的专业问题，”说着，张黎明深深叹了口气。

小琪脑中立刻浮现出他用笔杆敲击太阳穴的样子。

“他的本意是希望留下勤奋好学的印象，可是这么一来反而弄巧成拙。”

“因为任何在N大上过算法进阶课的学生，都应该知道问题的答案，所以提姆一提问，算法组的老板雅克布当场就问，提姆，你在N大的时候修过C203算法基础和进阶吧，你那一年的授课教授是谁啊？”

“天呐。”小琪惊诧于雅克布的直接，“那提姆是怎么回答的？”

张黎明再次长叹一声：“不幸中的万幸是，我们给提姆准备的资料里面有这一条，而且提姆也背下来了。”

小琪连忙长舒一口气，只听耳麦里张黎明续道：

“所以当时雅克布放过他了，但是后来，我们发现雅克布当晚就给那个任课教授写了一封邮件，简要论述了一下发生的事，还提醒教授上课时别忘了跟学生强调那个算法问题的重要性。”

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小琪在心想暗骂。

很多做程序的人都不谙人情世故，这个雅克布真算是其中的翘楚。

“我们拦截到这封邮件后，连夜杜撰了一封信回复了他，大概意思是说，感谢来信，我们一定会在下一年的课程中着重强调那个算法问题，还说等提姆实习结束，我们会和他谈话。”

张黎明叙述地很沉稳，但小琪知道这里面一定充满了许多惊心动魄。

毕竟，伽玛行动是IPP高层非常看重的行动。

伽玛行动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在希腊字母表里，伽玛排在贝塔后面，所以取Gamma is after Beta之意。

行动的核心是接近Beta公司的数据科学家诺娃，获取她的理论成果。

然后，把她暗杀。

之所以要这样，是因为IPP从内部情报得知，诺娃表面上就职于Beta公司，暗地里却和世界上许多政要人物从往过密。

情报显示，诺娃曾和多位政要秘密会面，而且有证据表明，她曾把还在研究阶段的成果分享给这些政要，以收受巨额资金。

而这些政要也把诺娃的研究成果运用到了刀刃上，短短几年，一些落后的国家就在相关领域陆续培育出高精尖团队，取得了其他国家通过十几年努力才能达到的成就。

更可怕的是，技术的进步带动了经济发展、以及军备实力的增长。

后者毫无疑问触动了IPP高层的红线。

国际局势本就错综复杂，各种势力相互角力，在部分地区，若不是IPP高层的努力斡旋，战事早就一触即发。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IPP当然不能容忍更多的变量扰乱本就复杂的局势。

所以，经过研究，IPP决定釜底抽薪：暗杀掉给新兴国家提供资源的人。

于是，诺娃就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因为诺娃特殊的身份地位，Beta公司给她配备了专业的保镖团队，所以她无论是上班还是在家里，都有严密的安保团队对她实施24/7的全方位保护。

所以，想要暗杀诺娃，靠蛮力代价太大，得智取。

IPP的解决方案是，派人渗透进Beta公司，接近诺娃，然后伺机行动。

经过研究，IPP决定派人假扮实习生进入Beta公司，因为这样至少可以一举三得：

第一，实习生可以获得一对一接触诺娃的机会，相对容易进行暗杀；

第二，实习生可以更便利地接近诺娃的研究成果而不被怀疑；

第三，实习生可以选择在实习期末尾采取行动，行动结束后自然离职，不会引起太多警觉。

经过反复的开会讨论，IPP最终决定派出双保险：由王小琪作为主要接触人，同时让提姆在隔壁组提供辅助和支持。

由于整个行动要在P国旧市进行，IPP特意联系了毕业后在此地工作的张黎明，由他坐镇后方，负责活动的整体调配和联络。

组建这个团队的时候，IPP高层其实有很多反对意见，理由显而易见：

这里面除了张黎明有些实操经验，王小琪和提姆都是连毕业考核都没进行的毛孩子，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行动交给他们？

可是吉姆·麦肯力挺二人，不厌其烦地游说众人，反复夸奖这两人各项成绩和综合实力极其优秀。

而且，正因为他们还是孩子，没有前案，敌方对他们不会太过提防。

后来，高层通过了这个方案，理由也很简单：大家一致认为，吉姆之所以支持这个看似有些荒唐的计划，无非是因为他想给儿子提姆攒经验挣前程。

毕竟，在IPP读书期间就参与过如此高级别的行动，写在简历上绝对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事与愿违，就目前情况看，提姆本人似乎并没有买账。

因为从最初的训练开始，提姆就显得心不在焉，理论知识总是学了后面忘了前面，模拟训练时也总是掉链子。

若不是忌惮吉姆·麦肯，IPP高层早就把提姆开除了。

所以，当小琪听说提姆在行动一开始就捅了个娄子，也没有特别震惊。

其实，她的第一反应是，提姆挺可怜的。

一提到提姆，她的思绪就不受控制地纷飞到几天前的那个下午。

操场旁，凋零的桂花树下，少年眼底满是和实际年龄不符的冰凉。

“小琪，我爸好像杀人了。”

“杀人了？”小琪听见自己这样问道。

提姆点点头，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琪警惕地四处看看，然后压低声音问道：“杀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