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阿卜醒来时发出了一声巨吼。
身下的床跟着抖了三抖。
一旁被派来照顾他的人吓了一跳,手中的鸡蛋灌饼差点掉在地上。
镇了镇心神,那人没好气地说:“哟,你醒了。”
“!”阿卜猛然睁开眼睛,向一旁望去——
拿着鸡蛋灌饼那人看着挺面熟的,东亚人长相,方方的脸,晒得黝黑的皮肤,个子不高,但一身腱子肉。
但阿卜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了。
他挣扎着想起身,但全身就像泡在水里一样,根本使不上劲。
稍微动一动手臂,针刺的感觉瞬间顺着每一个神经末梢传到大脑。
“哎哟!”阿卜龇牙咧嘴叫了出来。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背上吊着针,头顶上一瓶透明药水已经空了大半。
对面那人好像懒得理他,慢悠悠地说:“你轻点,等会儿跑针了我还得去叫人。”
说着,那人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鸡蛋灌饼,全然不顾对面阿卜震惊的神情。
食物的香气瞬间飘满整个房间,阿卜清楚地看到,那人手中的鸡蛋灌饼里满满当当地夹着午餐肉和里脊。
阿卜咽了咽口水,再次镇了镇心神。
于是,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不自觉大叫一声:“我爸妈呢?小琪呢??”
对面那人正准备吃最后一块里脊肉,听见阿卜叫唤,眉头立刻拧成一团。
他故意慢条斯理地把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在阿卜羡慕得快要流口水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咀嚼干净。
又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撕成两半,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嘴。
然后才说:
“哦,你爸妈在隔壁打牌呢,没什么事。”
“???”阿卜瞪大眼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那人把用过的纸巾团成一团,投篮一样地扔到阿卜床边的一个垃圾桶里。
然后,目光转向阿卜,眼睛在一瞬间瞪得像铜铃:
“他们都醒来好几天了,早就恢复了!”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阿卜沙卡·阿鲁瓦力拉?”
阿卜很久都没被人叫过全名了,所以他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我睡了多久?”阿卜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
那人的不耐烦毫无保留地写在脸上,他站起身,整了整裤子,五根手指举在距离阿卜鼻尖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五天!整整五天!”
阿卜倒吸一口气。
见那人好像要走,阿卜慌忙问道:“诶,你去哪儿?”
那人指了指门外:“我得告诉他你终于醒过来了。”
阿卜瞪大双眼:“他?他是谁?”
那人白了他一眼,简直不想多说一个字:“我的老板,张黎明。”
-
五天前的夜晚。
月黑风高,星光黯淡,黑土混着寒风,重重拍在土坑中已经失去意识的四人身上。
大地隐隐震颤,几声鸟啼从远处黑暗中急促传来。
轰隆车响从远处传来。
“见鬼!那是什么??”麦克指着远处飞速驶来的几辆车,目光惊恐。
耀眼车灯刺得二人睁不开眼睛,意外的变故让二人反应不及!
二脸懵逼下,十几辆黑色吉普以超过一百公里的时速飞驰而来!
然后刷的一声急停在二人眼前!
砰砰几声,车门大开大合,几十个一身黑衣的人跳了出来,人人手里端着最新式的冲锋枪!
“不许动!”来人大吼,声音震天撼地。
“!”帕克和麦克吓得双腿发抖,慌忙举起还握着铁铲的手。
不远处,站在暗处的吉姆瞳孔骤然紧缩,迅速掏住别在腰间的枪。
与此同时,众多保镖从四周围了过来,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对面,车门霍然打开,纤尘不染的定制皮鞋踩在地上,颀长的身影从车内走出。
迎着众人或诧异或戒备的目光,张黎明大步走来,手握一把冲锋枪,身上斜跨着一条弹药带,上面密密麻麻填满子弹。
浓郁的夜色下,刀工斧凿般的眉眼中,张黎明眸光冷峻如刀。
身后,大龙带领着几十个弟兄,气势汹汹地紧随其后。
威压的目光扫过现场每一个角落。
在距离麦克哈帕克不远的地方站定,张黎明举起冲锋枪,枪口笔直对准保镖身后吉姆所在的位置。
与此同时,几十条枪管在他身后举起,齐齐瞄准对面!
对面,几辆卡车矗在黑暗中,吉姆重金聘请的保镖训练有素,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无一人显出慌张,众人迅速举起武器,枪口齐刷刷对准张黎明等人!
清冷月光下,上百条枪管反着毫无温度的金属光泽,全数映在张黎明眼中。
寒气沉甸甸压在众人胸口,空气变得异常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张黎明微动手指,指腹按下扳机,一颗子弹如离弦之箭,飞速向吉姆的方向射去!
与此同时,大龙大手一挥,几十人同时开火,近百枚子弹呼啸着刺破夜空!
对面保镖立即开火,一瞬间,无数子弹喷涌而出,在夜空中发出尖锐声响!
上百枚子弹在空中交替划过,发出的声响震耳欲聋!
几人中弹倒地,发出凄厉叫喊,但很快就淹没在激烈的交火声中。
大龙很快就杀红了眼,装填了近百枚子弹的弹匣迅速打空!
咔嚓换好新弹匣,大龙冲身后大吼一声:“冲!”
随即,他大手一挥,身先士卒地向对面冲去!
众弟兄立刻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呐喊,跟着大龙不顾一切地朝对面扑去!
对面保镖虽然训练有素,但面对大龙不要命一般的攻势,还是迅速后撤几步,缩紧包围圈,将吉姆死死围在中间。
哒哒哒!
哒哒哒!
无数子弹如飞矢一样刺破暗夜,交火中又有十几人应声倒地。
很快,双方都损失了近一半的人手,遮挡在吉姆和张黎明身前的人也变得稀疏。
于是,两道冰冷目光在枪林弹雨中交汇。
冰蓝色的眼珠和黑色瞳仁互相锁定,如刃的目光狠狠剜着对方的脸,两人都恨不得立马致对方于死地。
多年的仇恨在此刻达到巅峰。
张黎明率先举起枪,目光顺着准星,刺向吉姆头发稀疏的额头。
下一瞬,手指稳狠准地扣下扳机!
子弹嗖地一声穿过枪林弹雨,对准吉姆脑门射了过去!
与此同时,吉姆嘴角冷冷一扯,身子轻巧往旁一闪!
吉姆迅速躲在一保镖身后,举起枪,对着张黎明的方向连发数枚子弹!
数枚弹头接连呼啸着冲出枪筒,在空中划出道道弧线,朝着张黎明咽喉、额头、大腿飞速前进!
弹头映在漆黑瞳孔中,张黎明沉着向侧一躲,子弹擦着身子呼啸落地,发出惊天巨响。
低头看去,腕肘和脚踝处的衣服被火药划破,颈边如被蚊虫蛰了一般细密地传来一片疼痛。
伸手在脖子上一抹,淡淡血迹印在掌心。
“妈的。”张黎明暗骂一声,再次举起冲锋枪,对着吉姆躲藏的方向砰砰射出多枚子弹!
与此同时,吉姆也不约而同地再次开火,数枚子弹在枪林弹雨中寻着缝隙,精准地到达距二人不足半厘米的距离!
子弹在空中交织成网,二人隔网对望,恨不得对方立时死在网中。
半晌,几乎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张黎明和吉姆同时朝对方大踏步走去!
周遭一切都褪色成背景板,子弹刺耳的呼啸声也变成了白噪音,二人穿过如雨的炮火,不顾一切地向前走去。
然后,走到距离对方近身处,几乎是同一时间,二人默契地将枪支扔在一旁!
紧接着迅速扭打在一起!
全身肌肉尽数紧绷,拳头如重锤一样砸在对方身上,二人都红了眼,一拳一脚都下了死手!
吼叫声混在四周的子弹声中,无数枪弹映在二人眼底,张黎明和吉姆扭打在一起,毕生的格斗技能都用在了此刻。
最终,还是张黎明力量更胜一筹,他翻上吉姆胸膛,双腿如钳子一样锁死吉姆身体!
然后,一拳一拳下死手挥向吉姆面门——
顿时,血珠四溅,吉姆发出一声痛苦嚎叫,面目变得凄厉不堪!
下一瞬,不知从哪来来的力气,吉姆突然闪电般地翻身而上,把张黎明狠狠压在身下,四肢如紧箍一般死死向下压着!
目光如燃烧的利刃,刺破血肉模糊的面目,剜着张黎明的瞳孔。
灌满鲜血的嘴里,吉姆狠狠咬着牙。
他抡起拳头,朝张黎明挥去——
一下、两下、很快,张黎明也口鼻喷血,痛苦的叫喊从身体深处迸发而出,被吉姆牢牢箍在地上的四肢挣扎不断。
一旁,大龙与人激战正酣,冲锋枪口下,数人尖叫着倒地。
本想再补几枚子弹,但瞥见此景,他立刻大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全速冲来!
拳头挥舞在空中,然后对着吉姆头顶重重砸下!
吉姆顿时发出一声凄厉哀嚎,身子扑通翻滚落地。
与此同时,张黎明从地上弹跳而起,使尽全身力量扑向吉姆,将他死死压制!
重如千钧的力量下,吉姆挣扎数次,却始终无法解脱。
头顶传来张黎明的低沉怒吼:“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与此同时,拳头再次高举在空中。
一声近乎嘲笑的声音从吉姆口中含混发出:“没出息的家伙。”
张黎明瞪着吉姆,眼里几欲喷出火来。
吉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这个蛀虫,本该一辈子不见天日,可我放纵我女儿爱上你,让你小人得志,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说着,吉姆爆发出一串歇斯底里的笑:“自作自受,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张黎明咬着牙,所有的仇恨都化作拳头,一下一下重重砸在吉姆胸膛。
“你这个败类!”张黎明低吼着,“还有脸说话!”
“你手上沾了多少鲜血,坑害过多少无辜的人,你数得清吗!?”
“你自私自利,连自己儿女都可以利用,连自己学生都不放过,你这个无耻的,没有任何道德底下的败类!!”
眼见吉姆气息越来越弱,张黎明拳头兀自如雨点一般落下,直到大龙在耳畔叫喊一句:
“大哥,他们已经不行了,咱们救人要紧!”
一句话如冷水当头浇下,张黎明看看吉姆,又看看一旁的大龙,过了好半晌,才如梦方醒地停住了拳头。
“大哥,这里交给我,你快去救人!”
张黎明近乎机械地点点头,愣了片刻,方才慢慢站起,往不远处的土坑走去。
大部分敌人已经缴械投降,土坑旁,几人哗啦哗啦往外刨土。
见张黎明过来,众弟兄立刻喜道:“老板!他们都还活着!”
张黎明二话不说地跪坐下来,这时,小琪那张惨白的覆着血迹的脸撞进眼底——
如果不仔细看,这个人似乎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张黎明心弦骤然抽到最紧,一股巨大的恐惧和虚空填满了整个心房。
指节苍劲有力地插|进土里,寒气迅速侵袭掌心,张黎明咬着牙,下死手地挖着土。
一下、两下、逐渐地,小琪整个身子露了出来。
寒风呼啸吹过,她无意识地颤抖着,牙关发出格格轻响。
土坑里,她的身子显得格外瘦小。
张黎明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他胡乱拍了拍身上尘土,大步走去,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小琪从地上搂起。
丝毫没有用力地,他将她抱了起来,任由她跌进他肌肉紧绷的臂弯。
怀中的小琪像睡熟了一样,呼吸匀称轻柔。
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她轻盈的梦呓:
“好冷……”
张黎明将她搂紧,口中也发出梦呓一样的轻语:“别怕,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