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僧被迫营业 第24章 二十四

砰！

一声巨响如炸雷般响彻大堂，紧接着浓烟四起。

刺鼻的火药味撞进鼻间，大厅里尖叫声、脚步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变故，小琪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茫然站在原地。

她呆呆地看着吉姆疯了似的冲到罗卡多身前——

杰西痛苦地张着嘴，罗卡多树干一样手臂横在她白皙的脖颈。

小琪机械地看着周遭一切，然后，一个念头冷不丁地撞进脑海：

张黎明去哪儿了？

下一秒，似乎是作答一般，一只粗壮有力的手一把握住小琪胳膊！

瞳孔本能地放到最大，小琪惊叫一声，正要反抗，目光却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眸子。

再熟悉不过的眉眼下，那人嘴唇微动：

“跟我走。”

张黎明的语气不留余地，话音未落，他用力一扯——

小琪一个没站稳，顺势向前跌去。

“哎——”刚要惊叫，她的身子已经稳稳落在张黎明的臂弯里。

于是，一片刺鼻的硝烟中，在众人四散惊逃的混乱中，二人四目相对。

张黎明上身覆在小琪身上，定制的白色衬衣下，肌肉线条依稀可见。

小琪愣愣地抬着头，一时不知该把目光落在哪里。

“你……”小琪呆呆地动了动嘴唇。

张黎明将她轻轻扶起，面无表情：“跟我走。”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拉过小琪手腕，拖拽着拉小琪往大堂外走去。

有那么一刻，小琪跟在张黎明身后，任由他高大挺阔的后背为她挡住依然有些刺眼的斜阳。

她看着那双修长笔直的双腿：他的步子是那么从容不迫，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他的身上，总有一种让她心安的稳重。

冥冥之中，时光好像从未流逝，满室的硝烟都化作清雅的桂花香，一切都如初见时那般朦胧而美好。

然后，仿佛悠扬的乐曲突然中止，烂漫的飞花定格在半空，一种叫理智的东西无情归位，回忆如倾盆大雨般当头浇下。

视线中央，张黎明新制的西装外套显得格外耀眼。

那是他为了婚礼特意定做的。

今天，他是这里的新郎。

视线逐渐凝滞，如深海一样的心里，什么地方狠狠痛了一下。

张、黎、明，小琪在心里念着，神色逐渐变得凄楚。

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于是她放缓脚步，极力想要抽出手臂。

张黎明回头看了一眼，目光里依然没什么温度。

他似乎并不意外，嘴角向上一扯，更加用力地握住小琪。

“你干什么！”小琪嚷道。

若是在平时，小琪这样叫嚷，一定会吸引各色目光，可是现在众人四散逃命，没人往这里多看一眼。

张黎明看着她，平静说道：“我在带你离开这里。”

小琪更加用力地想要挣脱他的手掌：“放开！我不需要你带我离开！”

可是张黎明的手如钳子一般死死卡着她细瘦的手腕，冰凉目光如钩子一样钉在小琪脸上。

“小琪，别闹。”

如哄小孩一般的语气彻底激怒了小琪，她大吼道：“你有病吗！”

说着，另一只手不由分说上前，试图扳开张黎明手掌。

可是，无论她怎么尝试，张黎明的手就像长在她胳膊上一样，根本分不开。

也许是四周的浓烟太过刺鼻，泪水突然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小琪狠狠吸了吸鼻子，低下头，更加努力地扳着张黎明。

仿佛想要摆脱的，不是那只布满硬茧的手掌，而是自己跌宕起伏的命运。

片刻之后，视线模糊一片。

于是她紧咬下唇，不愿再讲话。

被水雾遮住的视线里，小琪看不清张黎明的神情，只觉得头顶传来的声音异常温和。

“怎么哭了？”

小琪默不作声。

一副温暖的手掌覆在她湿润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

眼泪溃不成军地再次涌了出来。

“跟我走，好吗？”张黎明换了一个商量的语气，“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小琪抽噎了一下，半是愤恨半是委屈的目光投向别处。

虽然没有再说话，小琪还是让张黎明牵着她，穿过纷乱的人群。

迎着稍显刺眼的斜阳，二人一前一后，朝门外的世界走去。

-

当晚，张黎明带着她来到他的住处。

偌大如工厂一样的建筑里，只有他们二人。

刚进门的时候，张黎明没有开灯，二人就在黑暗中站着，直到张黎明打破沉默：

“你饿么？”

小琪摇摇头，又点点头。

张黎明笑了，黑暗中，小琪看到他洁白的牙齿。

“这是什么意思，到底饿还是不饿？”

小琪咬了咬嘴唇，半晌，轻声回道：“不饿，但是好久没吃东西了。”

张黎明目光变得严肃：“你上一顿吃的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就在张黎明准备再次追问时，小琪终于慢吞吞地发话：“我不记得了。”

张黎明皱起眉头。

半晌，他突然古怪笑了一下，然后快步往一旁走去。

“啪嗒”一声，张黎明打开灯，暖黄色灯光装满整个室内。

眼前的大厅是个废旧的仓库，天花板距离头顶有几米的距离，大功率灯管毫无顾忌地散着光热，整个室内灯火通明。

小琪嘴巴微张，还没来得及惊叹，角落里一张巨大的桌子突然吸引了她全部目光。

近百个饭盒整整齐齐地码成几摞，仿佛微型的集装箱。

小琪睁大眼睛，指着那摞饭盒：“那，那些是什么？”

张黎明微微一笑：“走，去尝尝。”

说着，他半弯下腰，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琪没客气，三步两步地走到桌前。

——然后，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你从哪来搞来的？”小琪望着蔚为壮观的盒饭，偏头问道。

张黎明的笑看上去有些不太自然：“婚礼上。”

说着，他眨了眨眼睛：“吉姆特地聘请米其林大厨给宾客们做的，出来前，我吩咐大龙打包带来。”

“哦，”张黎明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后来趁乱把大龙救了下来。”

“那之后，我一回头，看见你站在原地，目光呆滞。”

“——就过去把你也带了出来。”

说着，他十分熟练地找出两副一次性筷子，“啪嗒”一声掰开一副，笑着递给小琪：

“来呀，快尝一尝，可能有点凉了。”

“但也没办法，我微波炉坏了，所以，你就凑合吃吧。”

“……”小琪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地接过筷子，随意取了个盒饭。

米其林大厨做的就是不一般，色香味俱全，虽然有些凉，但形神俱在。

她试探性地浅尝一口，抿了抿。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地干完了三大盒饭。

哗啦一声，小琪抽了张面巾纸，淑女地擦了擦嘴。

望着还在细嚼慢咽的张黎明，她的神色突然变得异常严肃。

“我们得谈一谈。”小琪正色道。

张黎明有些紧张地抬起头：“谈什么？”

“为什么救我？”小琪问道。

张黎明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反问道：“为什么不？难道我就把你一个人扔那儿？”

“为什么和杰西结婚？”

张黎明面色一沉，拿着筷子的手指有些颤抖。

沉默半晌，他轻声反问：

“为什么不？”

“难道你真的不明白？”

小琪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不要跟我说，是为了理想，你深入虎穴，但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

“你的这套说辞，骗骗你自己就行了，不要指望我会相信。”

张黎明笑了笑：“那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小琪轻皱眉头——张黎明一直不愿正面回答她，这种逃避态度让她心烦至极。

于是，她破罐破摔：“你张大老板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功名利禄，身份地位，荣华富贵……”

“对，没错，”还没等小琪罗列完，张黎明便抢先认了下来，“我就是为了这些。”

“你说的这些东西，谁不喜欢？谁不需要？”

“我就是一个俗人，永远摆脱不了人类最原始的欲|望。”

大功率灯光下，张黎明的每一个细微神态都被无限放大，眼底最深处的悲凉暴露无遗。

“我也想问问你，王小琪，”张黎明语气很轻，好像怕惊扰了一场好梦，“你为什么跟我出来？”

还没等小琪回答，张黎明抢先补道：“不要跟我说，是因为我强行把你拽出来的。”

“你我都清楚，如果你铁了心想走，没人能阻止得了你。”

说完，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头顶灯管发出滋滋轻响，暖黄灯光烘烤在脸上，满室的饭香味不合时宜地往鼻孔里钻。

虽然风卷残云吃了三大盒饭，小琪体内还是有一股深深的空虚感。

沉默许久，她终于慢吞吞说道：“因为我也是一个俗人。”

说着，她第一次深深望进张黎明的眼睛。

“所以，我觉得我现在应该走了。”说完，小琪迅速转身，朝门口快步走去。

身后，传来张黎明似笑非笑的声音：“怎么，吃完好吃的，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小琪没有理会他的揶揄，只是咬紧嘴唇，加快脚步往门口走去。

“王小琪，”身后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拉住小琪胳膊：“你休想。”

巨大拉力下，小琪不受控制地后仰——

下一瞬，整个人跌入张黎明温暖有力的怀抱。

松竹味的香水淡淡袭来，让人想起初秋的山林。

耳边，张黎明声音轻柔却不容拒绝：“留下来，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