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竹正双手捧着茶杯,听闻此言笑容一敛道:“怎会没有影响呢?近日我常常做噩梦梦到他……我拼命哭喊,他却不肯放过我……”
“我让唐娘子给你开些安神镇定的药,嗯……不过治愈这种心理创伤还需配合催眠疗法。”
“催眠疗法?是甚么?”
“就是需要有个人引导你的认知,抵消负面情绪,为你情景重现,让你再次进入可怕的记忆,并有效的应对使你产生恐惧的那个主体。”
苏婉竹听的云里雾里:“那要找谁呢?”
“按理说……其实应该有个心理大夫,不过眼下没这个条件,你可以找你认为心理上最依赖之人,能使你产生勇气之人,比如:崔世子,或是别的甚么人,与他多聊聊那时所发生之事,你可以不必隐藏情绪,想哭便哭,想骂便骂,主打的就是一个释放情绪。”
一顿饭吃的十分和谐,由于心情不错,秦桑罗吃撑了,回去的路上有些想吐,被林朝禧点着脑袋说没出息。
裴寅瑞的案子开审之后,许多百姓想要听堂,毕竟“血色樱桃案”已在民间传开,然而大理寺是不给听堂的,何况民间案件通常不归大理寺审。
所以只得将公审大堂设在京兆府,由京兆府尹刘马也来审问,反正这案子本来也是金吾卫的。
经过这几日的羁押,裴寅瑞的样貌已然似变了个人,他发髻散开,头上只剩个辫子,皮肤粗糙,满面油光,眼神暗淡,胡茬也长出许多,走路双腿不能并拢,还一瘸一拐的,早不复往日的神采了。
刘府尹拍了惊堂木升堂,将姓名、年岁、籍贯、家庭背景、因何犯案都问的清清楚楚。
裴寅瑞的父亲曾为庐州的一名捕头,从小便教他功夫,他十岁之时,父亲碰巧救了一名江湖人士,那人便将大力金刚指教给了裴寅瑞,裴父原打算让裴寅瑞子承父业,谁知他更加有出息,军中效力两年以后便调入京都了。
裴父有个爱好是制作动物标本,这技艺也传给了裴寅瑞,据他所言,小时他见父亲杀动物时就觉得异常兴奋,血液流出的瞬间他身体便会起生理反应,后来他也尝试与女子正常交合,虽也能泄身,但总觉不尽兴。
秦桑罗问他为何选中肖丽荷,他答因为肖丽荷美貌。
这算甚么答案?肖丽荷与大丽花相似度极高,怎会这么巧?
那日肖丽荷原本要离开京都,裴寅瑞的马车一直跟着她,后来看到赵大鹏去纠缠她,而肖丽荷神情极为不耐,正巧江博心路过,他将赵大鹏扭送至京兆府,又亲自护送肖丽荷去了万浓客栈,江博心走后,肖丽荷被客栈赶了出来。
裴寅瑞便过去与她搭讪,并表示夤夜之间一个单身女子在街上很是危险,又亮出自己金吾卫的身份,问肖丽荷有何去处,他可送她过去。
肖丽荷本就去处可去,裴寅瑞表示自己家可以借她住一段时日,肖丽荷旁敲侧击的问他有无妻室,裴寅瑞答道一直忙于公务耽搁至今。
肖丽荷很可能是满心欢喜的以为人生低谷时期遇到了真命天子……
林朝禧问了一个他很好奇的问题:“你在她下腹切一刀是做甚么?”
裴寅瑞看林朝禧的表情带着一种屈辱的恨意,并不答话。
林朝禧继续问:“不会是想看看你那话有多长罢?”
裴寅瑞的神情像是要咬人……
林朝禧端起茶盏,笑眯眯的道:“你可以看看它在狗肚子里有多长。”
秦桑罗问了一个她想知晓的问题:“你为何喜欢大福娃娃?是你娘买给你的么?”
裴寅瑞冷笑:“自然不是,我阿娘早就死了,是邻居家的阿姐送我的,我以为她喜欢我,结果她却要嫁给别人,我强要了她之后,她羞愤的自缢了。”
秦桑罗秀眉倒竖:“你混账……”
裴寅瑞:“一个女子对男子笑,那便是表示喜欢该男子,既是喜欢为何不愿意行鱼水之欢?”
这真是想强J你的时候,甚么都能成为理由。
秦桑罗:“肖丽荷倒是喜欢你,你又是怎么对她的?”
裴寅瑞:“谁让她扭扭捏捏,既然到了男子家中,那便是默许了与男子交欢不是么?她肤色雪白,我可实在是忍不住,她还求我放她离去……她越是求我,我越是想要看她哭喊,我用一根琴弦勒住她最敏感之处,在她身上弹琴……我给她吃我的东西,她竟敢吐出来……所以我捣烂了她的舌头!我还要看看,我能进去到哪里……”
又开始回味了……
秦桑罗见他神情亢奋,眼中呈现不正常光芒,说话颠三倒四,这人已经半疯了……
刘府尹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一拍惊堂木,然后宣判了死刑。
秦桑罗在大堂上有些话没能问出口,到了牢房,站在铁栏外看着裴寅瑞轻声问了一句:“Do you know about the Black Dahlia case?”(你知道黑色大丽花案吗)
裴寅瑞看了她半晌:“你在说甚么?”
秦桑罗思索片刻轻轻摇了摇头:“Nothing,I just said you're an asshole.”(没甚么,我只是说你是个混蛋罢了)
走的时候她看见裴寅瑞一脸莫名的目送她。
明华长公主与谢驸马皆因爱女意外落水而亡伤心欲绝,明华长公主去了五台山佛光寺养病,归期不定,谢驸马则痛不欲生导致生了重病不治而亡。
皇家的颜面才是最重要的,虽然没人找过秦桑罗,不过她老担心皇帝哪天想起她来把她给灭了口。
李玄异:“你也有怕的时候?”
“不是说了么?我胆子忽大忽小,一会像倭瓜,一会像芝麻。”
李玄异扫了她两眼道:“不必担心,只要你在大理寺,圣上便不会灭你的口。”
秦桑罗还有些沾沾自喜的猜测,是不是因为她的才能无可替代,面带谄笑凑到李玄异面前问到:“为何啊?”
李玄异盯着她:“因为你在我的监控范围之内。”
秦桑罗脸上的笑意瞬间收住了,有些戚戚然地道:“那……那我终生都不能离开大理寺了么?”
李玄异冷笑一声:“你想离开大理寺?离开大理寺要做甚么?”
秦桑罗皱着眉想了想:“万一我将来要嫁人,嫁去外地呢?万一王爷以后不做大理寺卿了,换了个看我不顺眼的人呢?万一……”
李玄异啧了一声:“哪有那么多万一?”顿了顿收回目光,状似不经意的问:“你为何要嫁去外地?”
秦桑罗:“万一呢,我是说万一,万一出现个江湖客,我哪天见了,突然就一见钟情了呢?”
李玄异将手里的书甩在桌案上:“江湖客有甚么好?风餐露宿,一身灰土,还不定何时便有仇家找上门,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好有趣么?”
秦桑罗憋着嘴嘟囔:“那万一是个长得很好看的江湖客呢……”
李玄异皱眉:“你便只看脸?人不是应该看中灵魂?”
灵魂又看不见……哪怕你说性格、兴趣爱好、三观甚么的呢……
“看脸怎么了?脸长得难看你乐意么?脸是敲门砖啊。”
青云笑嘻嘻的问:“那秦评事你觉着谁好看?”
“谁好看?苏婉竹好看啊……”
青云:“我是说男子。”他期待她说出让主子高兴的那个答案。
秦桑罗翻着眼睛想了想:“嗯……男子么……萧中郎啊!萧中郎脾气温和,投壶又好,骑马也好,还擅各种乐器。”
青云迅速瞄了一眼主子,李玄异皱着眉:“映之是很好,不过也轮不到你。”
秦桑罗被他噎了一下:“是,是,是,是轮不到我,现下不是讨论谁好么?好的东西不一定要据为己有啊。”
她还觉得皇帝头上的冕冠好呢!
青云不死心:“那……还有呢?”
秦桑罗:“啊?还有啊……还有……”
这时林朝禧进来了,给李玄异见了礼,对秦桑罗道:“阿罗,唐娘子来了,说是你手腕该换药了。”
秦桑罗哦了一声,说了一句那我去了,便跟着林朝禧走了。
李玄异期待半晌,没有下文,指着门口道:“说话说一半……”干瞪眼片刻又道:“无所谓,反正无人在意。”
低下头继续处理公务了……
又过了半晌,将笔一搁:“连个看人的审美都没有……”
-----------------
唐妙麟从同乐公主的院落出来,一路到了东宫,因是太子命她去给同乐公主请脉的,所以得来回个话。
太子在宜春宫等她,唐妙麟见了礼,对太子道同乐公主无事,而且她看同乐公主还长胖了不少,应是近日胃口都不错,如此调理下去,公主定会完全康复。
李蛟:“嗯……很好,很好。”
唐妙麟见无事便要告辞。
李蛟急道:“哎……我受伤了。”
唐妙麟:“殿下受伤了?伤在何处?”
李蛟抬起手来:“我又给蜂儿蛰了……”
“又给蜂儿蛰了?”
唐妙麟只得请太子坐下,拿起太子的手来细细查看。
李蛟嘴角带笑,待唐妙麟抬起头他又将笑意压了下去。
唐妙麟:“这回的蜂儿是蜜蜂,不似马蜂那般毒辣,且没有毒囊,还用我之前给的方子便成。”
李蛟盯着唐妙麟的脸:“嗯……哎,我送你的鸟儿如何了?”
唐妙麟有些不敢看太子:“它们……很好……殿下近些日不要碰污物,避免伤口脓化。”
“嗯……那两只鸟还在一起么?它们是不是很恩爱?”
唐妙麟耳根有些发热:“鸟儿的事情我哪里清楚?反正……就是养在一起。”
李蛟瞧她面色红润,似有羞意,心情非常好:“自然要养在一起,它们一生一世都不会分开的,若一只死了,另一只定要跟去的。”
唐妙麟将蜂针拔了出来,不接话。
李蛟也不觉疼痛,反而露出两个梨涡:“今日我无功课,咱们去放纸鸢如何?”
唐妙麟给他吓到了,今日连秦桑罗都没有跟来,哪里能跟他单独出去呢。
“臣女不敢,殿下还是找王娘子罢。”边说边给太子包扎,现下已可以使用纱布了,这东西轻薄透气,伤口该是会好的很快。
李蛟皱眉道:“提她做甚么!我才不会找她。”
唐妙麟:“王娘子是……皇后娘娘给殿下选的人,出身高贵又美若天仙,殿下自然该跟她亲近。”
李蛟急道:“她哪里美了?不及你一半!”
唐妙麟羞红了脸:“我哪里能跟王娘子比呢?殿下这话折煞我了!”
李蛟认真道:“你便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哪里都好……”
唐妙麟立即道:“殿下!我……臣女已包扎完了,这便告退了……”
“你别走!”
好不容易见到唐妙麟,眼看她这就要走,李蛟心里一急直接拉住了她的手,只觉触感温软滑腻,心中激荡不已。
唐妙麟惊得要抽手,李蛟用力拉住不放,唐妙麟恐给人瞧见,带着迫切的声音道:“殿下放手!给人瞧见,我……”
李蛟:“给人瞧见便瞧见,我心里喜欢你,他们还敢来管么?”
他越见唐妙麟越喜欢,见不着时便时时思念,从前从未有过这种感受,这种感受能让人一时失落一时欢喜,眼下绝不愿放唐妙麟离去。
唐妙麟脸都红透了:“殿下乃一国储君,怎好胡言?臣女只是个医女,配不上太子殿下的垂青,如今……殿下请放手。”
李蛟:“你便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我也喜欢你,我才不要他们给我安排的人,我就要你!”
唐妙麟惊讶的看着李蛟,见他表情认真,一时忘了抽回手。
李蛟继续道:“你不晓得见不着你时多难受,你不好奇我为何经常受伤么?就是为了见你……先前还能用同乐做借口招你进宫,同乐好了之后我便只能令自己受些伤……只要能见到你,甚么都好。”
唐妙麟只觉他手掌十分细腻,带有薄茧,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手,被他握着自己的手,心中缓缓升起一股甜意,他说他喜欢自己……
见唐妙麟不说话,但也不再挣扎,李蛟又道:“妙麟,你看我是蛟,你为麟,若是没有你,我便成不了龙了,我是一国储君,难道自己的婚事自己还不得做主么?我……我想要你做太子妃……”
唐妙麟虽心里知晓不可能,还是听的入迷,若是能与他永远在一起……这世上便没有更值得欢喜之事了……
李蛟见唐妙麟虽有些娇羞,但面带欢喜之意,猜她可能也喜欢自己,心中高兴得恨不能现下立即娶了她。
他不由自主探身想去亲吻她的嘴唇……
唐妙麟见太子俯身过来,有些不知所措,又不想推开他,最后将眼睛一闭,只等他的吻落下……
“殿下!奴才……”刘服这时竟然冲出来了,一眼扫见这个场面,惊得立即闭了嘴。
唐妙麟给他一喊,羞的再也待不下去,急匆匆告辞离去。
李蛟恨恨的看着刘服:“刘服……你……你是故意的!故意来坏我的事!”
好容易能确认她的心意,没能更进一步,简直没有比这更令人懊恼的了!李蛟看着唐妙麟离去的方向,心里似百爪挠心,不知下次何时能再见到她……
刘服脸都白了:“殿下,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