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偶尔雨势稍小,隐隐有放晴的兆头,可没过多久,便有更黑的云,乌泱泱地在天上翻滚。
“玄风,你看那块云,还有点像你嘞!”
斑斑百无聊赖,托腮看天。
玄风抬眼:“我的脖子,哪有那么长?”
“那是尾巴。”斑斑伸着爪子比划:“那边才是脑袋。”
“倒也是。”玄风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还缺了块耳朵,不吉利。”
“多酷啊!怎么不吉利?”斑斑摸着自己的耳朵:“能多一个耳朵尖尖呢!”
“酷?我帮你修一个?”玄风说着,便绕有兴趣地磨起了爪子:“直接给你耳朵开八瓣,要几个尖尖,有几个尖尖。”
斑斑只听着,便有些耳朵幻痛,缩起了脑袋:“我耳朵钝钝的也蛮好。”
“玄风,耳朵越尖尖,小猫就越聪明吗?”菜头听见对话,也凑过来,钝钝的黄耳朵上,还沾着几道水痕。
“呦,我还没仔细瞧过。”玄风眼睛一亮:“你的耳尖毛呢,怎么这么秃!”
“都是东东,他总嚼我耳朵。”菜头伸出后脚抓了抓耳朵 ,瞄了瞄东东的位置,压低声音:“悄悄告诉你们,我这几天,总觉得自己不太聪明。”
“你之前不这么觉得吗?”玄风笑得见牙不见眼:“错觉,菜头,你反而聪明了不少呐。”
“真的?”菜头喜出望外,随后又故作严肃,朝玄风和斑斑用力使眼色:“我聪明的事不要告诉剑仔,你们知道的,啧,他啊,太要强,容易焦虑。”
剑仔正瞪着眼睛,咬叶片上滚落的水珠。此时的他对于带上“焦虑”帽子的事情,还浑然不觉。
“你放一万个心。”斑斑闷闷地笑,惹得玄风也“噗嗤”一下破了功:“绝对不说!”
“天上黑黑、地上水;伸嘴就喝、不费腿,啊~舒服!”
蓝波打了个长长的水嗝,感谢老天如此识趣,把水送到他嘴边。
毕竟,蓝波之前日常最剧烈的运动,也就是从树冠上一路跑去河边饮水。如今,黑黑的柏油路边也积起了明亮的水洼,清水唾手可得,蓝波连这项运动也美滋滋地省了。整日守着狗区食堂边的垃圾桶。吃了睡,睡了吃,好不快活。
不仅是蓝波,东东也像被下了迷药一样,整日睡不醒。偶尔走几步,呼出的嗝都是三鲜饺子味。菜头起初还坚持去河边喝水,不过呆了几天,便在一声声“真香”中彻底拥抱垃圾食品,浑身长起了懒肉,小肚腩也逐渐肥厚起来。
只有剑仔是闲不住的,好在学凫水的任务源源不断,倒也让他陀螺一样忙得提溜转,剩不出一点时间去抱怨。
“还是回不去,积水把洞都淹住了。”丧彪和曼巴抖落了一身水,宣布了这个猫猫并不意外的坏消息。
其实,对于懒洋洋吃吃睡睡的猫猫狗狗来说,这几乎是好消息——起码,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被“困”在这里,继续他们的肥宅生活了。
“啊?还不行!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剑仔仿佛听了晴天霹雳,原地疯跑了好几圈。不能在阳光下畅快奔跑的时光里,每一秒都让他皮痒痒。
“对,就这个动作,接着逮你的尾巴。”玄风笑意盈盈地对上剑仔有些呆滞的一部分:“这是训练的一部分。”
“不回去就不回去呗。”斑斑眯着眼睛,小声咕哝:“那边什么都没有,回去干什么?不还是回来这边吃饭?”
“那边有邦邦啊。”菜头戳了戳斑斑,转头问曼巴:“你们见到邦邦了吗?”
“帘子拉着,看不清楚。”曼巴仔细清理着毛上的水珠:“雨有些大,我喊他,也听不清回应。”
“好几天没见邦邦了,欸。”菜头把脑袋垫在爪上,叹了口气。
“欸什么欸,见了也没罐罐吃!”斑斑对于菜头的多嘴有些恼火——明明自己才是和邦邦最亲密的小猫,理应由自己打听邦邦的现状。
“我又不是为了罐罐。”菜头反驳。
“往这边点,跑出些风来”蓝波仰着下巴往疯狂转圈的剑仔旁边凑了凑,让跑动的风吹干喝水时沾染的水珠。
“下次巡逻,你和斑斑一起去。”丧彪对着菜头安排道。
“下次不是我和蓝波吗?”斑斑不满:“我不想换!”
“我想,我想。”蓝波乐得多懒,忙不迭打断斑斑:“就让菜头去看看邦邦嘛。我晚一些,无所谓的!”
蓝波便说,边堆起笑看向丧彪:“还是彪哥考虑周到!”
丧彪一爪推开了蓝波满是谄媚的脸:“别以为我帮你偷懒。那边来人了,就算你去了,也巡逻不成。”
“来人了?”玄风支起了身子。
“是饼干人吗?”斑斑已经习惯这样总是掉落饼干的那个人了。他一骨碌就爬起身,凑近去嗅嗅丧彪的嘴。
“一群生人,”丧彪看着斑斑肉眼可见垮下去的胖脸,抖了抖胡须:“总带着各种棍子,呆在廊上。你们明天巡逻时,不要离太近。”
“知道了。”斑斑蔫哒哒地回应。
“这边的人好一些。”蓝波掰着指头:“过来怪叫和阴暗爬行的人,少了很多呢!”
“许多人闻着焦焦的”,斑斑补充着:“像那些快晒晕的蚂蚁。”
“可是已经下了好几天雨了。”菜头挠挠脑袋:“真怪。”
“有什么怪的?”玄风懒洋洋插嘴:“都是被发光盒子烤的。发光盒子一放到人耳朵边,人就会被烤得闻起来焦焦的。”
“再烤得久一些,头顶就会掉毛,变成秃秃的。”玄风眼丧彪:“这还是彪哥发现的,他没有告诉你们吗?”
“我不记得欸。”菜头看向曼巴——如果丧彪真的教过,曼巴一定记得的。
曼巴也只是轻轻地摇摇头,看向丧彪。
“他们目前还用不到。”丧彪歪歪脑袋:“何况......”
“怎么用不到?!我还被烤过!正对着脑壳!”斑斑直接打断了丧彪的滑,有些惊恐地抓了抓头毛嗅了嗅,把脑瓜凑到玄风那里:“你快闻闻,我有没有被那盒子烤坏?”
“哎呦,我仔细闻闻哈。”玄风不紧不慢地左嗅嗅,右嗅嗅,一会儿皱眉,一会儿伸爪敲敲脑袋,给斑斑吓得耳朵向后飞起,一动不动。
“有点严重。”玄风一脸严肃地在斑斑脑壳上连敲了好几下:“彪哥,你来听听。”
闻言,几个小猫都倒吸一口凉气,围了过来。斑斑大气不敢出,只把下巴抖得咯咯响。
丧彪早知道玄风在打什么鬼主意,有些无奈地眨眨眼:“有那么严重吗?”
“有,我拿不准,你来听听。”玄风满脸凝重,笃定地点点头,侧身让出了位置。
丧彪踱过去,也在斑斑脑袋上嗅了嗅,边敲边问:
“什么时候被烤的?”
“在邦邦家,猫改......炼狱里,还有,还有昨天。”斑斑声音抖出几丝哭腔:“都是人逼我的,我就说,怎么感觉脑袋疼疼的。”
“哪里疼,是这里吗?”丧彪找了个地方敲了敲。
“嗯!”
“这里呢?”丧彪继续敲敲。
“也疼。”斑斑抽抽鼻子。
“得测测你的记忆,还能记清之前的事吗?”丧彪也拧起眉,一副情况不太好的样子。
“什,什么事?”
“仔细想想,有点亏心的,跟我教的东西有关的。”
“我,我们用你教的路线偷罐罐。”
“不是这个,再想。”丧彪扬扬眉,手上敲脑壳的力量更重了。
“我跟邦邦偷偷给你起外号。”
“还有。”丧彪面色黑了下来,只一味猛猛敲。
疼痛代替了恐惧,而恐惧转移到了围观的几只猫猫身上。一时间,蓝波的贪嘴,曼巴的傲慢,菜头的执拗,以及剑仔的狂妄被通通翻了出来。
起初,猫猫还在看热闹,直到自己成为热闹的一部分时,再去捂斑斑的嘴,已经来不及了。旁观者变成了受害者,受害者又在维护着施暴者,好让自己不再孤单。
眼看斑斑就讲到玄风关于丧彪早年诸多糗事的多嘴,丧彪一个暴栗,把斑斑敲得闭了嘴。
“你记得还挺多!”丧彪捏了捏爪——不能再敲下去了,再敲下去,小队得散!
“彪哥,我整个脑袋都疼,是不是脑袋被烤坏了?”斑斑抬头,不经意对上了一圈猫猫幽暗的目光,理智重新回笼,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才猛地打了个哆嗦:“我,其实我,我脑子坏了,都是胡说的。”
“你脑子确实坏了,你们也是!”丧彪突然发难,几个猫猫骤然一愣。玄风悄咪咪退走,只有曼巴“啊!”地一声,眼中了然。
“听听,听听!”丧彪直接在菜头的脑袋上敲了起来,正是玄风最初在斑斑脑袋上敲击的节奏:
“快过来玩!快过来玩!多基础的暗语!我教的!你们都不记得了?”
斑斑嘴上“哦——”着,面上仍是懵懵的。他抱着脑袋:“彪哥,那我的脑袋疼......”
“我脑袋也疼。”菜头也抱着脑袋,和斑斑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是敲得!”
“不是烤得!”
“玄风玩我们!”
蓝波撇了撇嘴,曼巴面色不虞,其他三个猫崽更是咬牙切齿,四处乱窜,誓要逮到玄风,“敲”之而后快。
“好了!”丧彪喝回了上蹿下跳的三个猫崽:“这算临时抽查,没有一个过关,还好意思报仇?”
“你们三个过来,围成个圈,把基础暗语在前面猫脑壳上,通通敲满十遍!”
“我头还疼着呢!”斑斑委屈。
“二十遍!”丧彪面无表情。
“他们俩呢?为什么只罚我们三个!”斑斑破罐破摔,指着曼巴和蓝波。
丧彪歪歪脑袋,看着斑斑:“他俩敲地十遍,你们三个,互相敲头,三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