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东见菜头愣在当场,不明所以地凑上去,伸着舌头就要给菜头洗脸。
“住嘴!”
菜头伸爪抵住狗嘴,每个趾头都写着抗拒,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不干净了,自己不干净了。
东东不满地打了个鼻喷,湿漉漉的口气均匀地拂过菜头脑袋上每一丝毛,菜头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这狗,不能要了。
“怎么了?”
剑仔也一身水珠地滑过来,上来便要和东东嗅嗅。
“别嗅。”菜头强压着恶心,好歹拦住了剑仔。
不过,挡得住剑仔,却没防住东东。东东眼见剑仔恢复了四脚走路,又屁颠屁颠地凑过来了。
“谁那么缺德,往东东嘴里抹那玩意儿?!报勾,打喵喵零!现在就报勾!”
剑仔几乎在确定的一瞬间,便勃然大怒——太欺负狗了,东东虽小,也是有狗格尊严的!霸凌,绝对是霸凌!
没有回应,斑斑只是看傻子一样,给剑仔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
剑仔浑身抖了一下,转身便看见菜头了无生机的眼神,一旁的东东,还在意犹未尽地吧嗒嘴。
“他,他自己吃得?”
剑仔小声问。在看到菜头沉重的点头后,直接“哕”得一声,朝着雨中奔去。
“菜头,我误会你了。原来你真有东西,给东东吃。”斑斑显然已经酝酿了许久,踩着小碎步一路闭着气过来,一脸同情地拍了拍菜头的肩膀,又狂笑着跑向了走廊另一侧回去。
菜头这才发现,避雨的猫猫,都集中在走廊的远处,只剩下自己和东东,孤零零地守在这边——显然,猫猫们全都知道了。
“下雨天打狗子——闲着也是闲着。”玄风也走过来,在离菜头几步远的距离站住,亮出自己小笼包大的拳头:“小子,需要帮忙吗?保证力道刚刚好,懵逼还能不伤脑。”
“太暴力了,太暴力了。”蓝波也凑过来,假模假样地把曼巴往后扯:“这样不好,也不怕打出馅来?”
曼巴往常一向不和他们胡闹,现在竟也一步一步走过来。
“曼巴,连你也......”
菜头绝望地搓着脸,看着曼巴越走越近,丢下一撮草叶:“拿去,让东东好好嚼嚼。”
菜头鼻子一酸,直接冲过去,将曼巴抱了个满怀:“曼巴,还是你最好!”
曼巴慌忙闭气,却没来得及,嘴巴直接被熏成了三瓣:“都是、哕、兄弟,你不要、哕、恩将仇‘抱’!”
菜头讪讪地退后,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哈。”
曼巴鼻子猛地耸了耸:“别哈。”
剑仔不知道去哪里跑了一圈,再回来时,脚步虚浮,面有菜色,顺着墙角,悄咪咪地绕过菜头,往走廊那边迂回。
还是玄风眼尖,笑盈盈地喊住了剑仔,告诉他学凫水的第七号训练任务——和狗对视。
“狗狗的眼睛是最深的湖水。”玄风摇头晃脑:“和狗对视,便不会再怕深渊。”
“不能改成猫吗?”剑仔试图挣扎:“或者改成明天?”
“不能!今天有水声,还能练闭气,你就偷着乐吧!”玄风一巴掌把剑仔推向东东:“坚持住,至少,至少到天亮!”
剑仔看向丧彪,显然希望丧彪能够求情。丧彪面容严肃,昂着脑袋,斜瞥了剑仔一眼:“要听话。”
剑仔一脸绝望,拖着尾巴,走向菜头和东东。
如果剑仔再细心一些,或者尾巴上长了眼睛,大约可以发现:虽然丧彪面上一派端方,肚皮却闷闷地,抖得欢快。
督促东东清新口气的工作自然落到了菜头身上——这很好解释,如果不是菜头一意孤行,东东大约也不会饿醒自己觅“食”。
东东的对面,直挺挺地趴着快要裂开的剑仔。漆黑的雨夜,晶莹的水珠从剑仔眼角滚落——小狗的眼睛,确实是深渊。只是,熏眼睛的深渊,也算是仅此一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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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下雨的缘故,天比往常亮的慢了许多。浓重如墨的阴云后,只有一点微弱的白光,让猫猫猜测太阳的位置。
看太阳,应该接近中午了。可是,天像漏了个窟窿,雨一直没停。
冒雨去抓鼠条,显然是笨猫猫的行为。没有多少犹豫,丧彪就带着大家,前往了原先的狗区。
上一次下雨,食堂下盘踞的还是狗群,短短半月,时过境迁,换做猫猫在此地小憩。
蓝波轻车熟路,跃上门廊下大大的垃圾箱,爪子抠开些缝隙,而后,拿脑袋一顶,便掀开了盖子。
脂肪和肉的香气勾引着饥肠辘辘的猫崽,斑斑用力抽动几下鼻子,也纵身一跃,窜了上去。
“剑仔,你也去吃吗?”菜头扯了扯剑仔,悄悄吞下莫名其妙流淌不绝地口水。
近距离目睹猫猫翻垃圾吃,显然大大地挑战了菜头的养生观念。在看到丧彪熟练地掀开又一个垃圾箱时,菜头仿佛听到了自己内里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闻起来好香啊。”剑仔响亮地吞了声口水:“你不吃吗?”
菜头低头,心里乱乱的,眼角却恰好瞥见了东东急得打转的身影。
“我去给东东挑一些。”菜头一本正经:“当然,我自己是不会吃的。”
“啊对对对,只是用你的嘴巴,轻轻地叼过去,而已。”斑斑显然已经吃嗨了,嘴巴嘎嘣嘎嘣地倒腾着鸡脆骨,还不忘找机会损菜头。
“对啊!”菜头倔强地抬起脑袋,仿佛要当面证实自己的清白一样:“你瞧好了——”
菜头奋力一窜,没收住力,一头栽进了垃圾箱正中央,惊得斑斑一颤,还没咬碎的脆骨直接咔住了喉咙。
“啊......咔咔”,斑斑脖子伸了又伸,粉粉的鼻子憋得通红,伸出爪子对着下巴一通乱抓。
蓝波眼疾手快,照着斑斑后背蓄力一拍,鸡脆骨在空中划过,在地上弹了几下,刚巧落在东东旁边。
东东大嘴一张,嚼也不嚼,“咕咚”一声,囫囵吞下。
事情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剑仔抬头时,只瞧见了意犹未尽的东东,正对着大口喘气的斑斑甩尾巴。
“好!”
剑仔大声喝彩,还不忘推一下东东:“快,谢谢你斑斑哥哥!”
菜头也不明所以,在垃圾箱艰难转身:“欸?斑斑,你也要捡东西给东东吃吗?”
斑斑听见菜头和剑仔的言语,顿时气得冒烟。可惜喉咙还火辣辣地疼,有苦说不出,只摆摆爪。
蓝波看得门儿清,此时也闷闷得笑出声来,边笑边重重地拍着斑斑的后背:“小事小事,都是兄弟,互帮互助,是吧斑斑?”
“咳咳!”斑斑终于理顺了嗓子,却一眼撞上菜头感激的眼神,便也乐得就坡下驴:“嗯,小事,一起捡,捡得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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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什么东西?”菜头咂摸着嘴巴,嫩嫩的鸭血仿佛长了眼睛,入口即化,顺着牙缝便溜到了嗓子眼,在菜头没反应过来之前,便直接一步到胃。
东东在垃圾桶下面把,眼巴巴地看着菜头叼起东西,又丝滑咽下。满是期待的小脸霎时垮了下来,冲着菜头“嗷嗷”直叫。
“误会误会,我没想吃,它自己溜下去的。”菜头摆着手解释,可惜东东只是长大嘴巴嚎着,完全不理菜头的解释。
“真的好难”,剑仔吧唧着嘴,舌头一动,又咽下去一块鸡肉:“你看,我给东东撕成小块,怎么撕着撕着,就一点不剩了。”
斑斑本就是被赶鸭子上架的,挑挑捡捡了半天,只给东东丢下去几条自己不爱吃的菜叶:“猫猫嘴巴的结构就这样子,吐东西出来,很难的啦。”
可怜东东望眼欲穿地等了半天,倒像是近距离观摩了一场猫猫吃播。三个小猫一通忙碌,不是不小心尝多了,就是撕太小吐不出来。猫猫一个个肚子吃得滚圆,东东却只混到了几口又酸又苦的菜叶子。
最后,还是蓝波看不下去,动翻西找,刨出了张半圆的大饼。
“蓝波,那个饼好硬,没法吃的。”菜头好心提醒,下一秒,蓝波尖尖的虎牙便直接嵌进饼中,连带着整个饼,悬在蓝波的上颌。
“你看你看,卡住了吧?”斑斑见状,伸爪就要帮蓝波抠下。蓝波脑袋左右一甩,把饼子甩在了地上。
东东饿狗扑食,抱住大饼,连啃带咬。一通酣畅淋漓的啃咬后,半圆竟也真的被舔出一个浅浅的凹坑。
“看起来好像够吃了欸?”菜头比量着饼子的大小:“饼比东东脑袋还大。”
“够吃你个猫猫头!”蓝波对着菜头,锤了一记正义的铁拳:“只靠舔的,舔到明天也不会饱啊!”
“我就说他吃不动嘛!”菜头抱住脑袋:“那你还给他?”
“不给他占住嘴巴,一直听他在这里嚎丧吗?你看看,你们三个一起翻,竟然还喂不饱一个狗崽,都是干什么吃的?!”
菜头心虚地闭嘴,剑仔和斑斑也悄悄抹了抹嘴巴。
蓝波骂骂咧咧地跳进箱子,直接把菜头挤到了箱外,亲历亲为地翻找着适口的食物。
“要找这样的,都给我认真学着!”蓝波头也不抬,只是一味地甩着爪子。
一时间,鸡块,蛋黄,红薯条排起了队,接二连三地从箱中飞出,落到了东东旁边。
沉浸舔饼的东东鼻子动了动,下一秒,便果断地踹开大饼,嚼起了鸡块。
飞出的食物堆成了小山,而后,小山消失,东东的肚子吹皮球似的鼓了起来。直到这时,蓝波才停下爪子,探出脑袋,对上看呆了的几个猫崽:
“瞧见没,这才是喂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