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映绾听见萧这般说,心里一沉,“祖父可是说的那味药材?”
萧昌点头,“你在心中给我写了那江家小子的病情,依我所见他患的应当是瘟疫。”
“瘟疫?”
萧映绾惊奇道,“江遇他怎么会患瘟疫。”
陆韫张口道:“他身为布政使,要到各处去巡查,若是接触了感染瘟疫的人,自然也容易患上这种病。”
萧映绾转头问,“祖父,怡江各处可有患有瘟疫的村子和山寨?”
陆韫道:“是彩蝶镇。”
萧昌点头,“前阵子临津下属的彩蝶镇发了山洪,死了不少的人,山洪退去后,开始暴发瘟疫,我记得江家小子似乎在那耽搁很久,直到病倒才被人拉回怡江府。”
萧映绾道,“祖父,那味药我去采。”
萧昌有些担忧,“那血灵芝,生长之处陡峭,并不好采。”
萧映绾笑了笑,“没关系的,在我小时候祖父不是经常带我上山,我都记得的。”
坐在一旁的陆韫,自然看不得心爱的姑娘冒险。
“萧祖父,不若让我去采,此去太过危险,绾绾一人去我不放心。”
萧昌摇摇头,“陆家小子,这味药还需药引,而这药引便是蛇毒,若是能够制成,那彩蝶镇还未痊愈的百姓也算是有救了,我见你武艺高强,你可愿冒险一试。”
陆韫自然义不容辞,萧昌道:“陆小子,镇国公一事还是要多谢你,此事目前你调查得如何了?”
萧映绾也十分想知晓,“祖父,我知晓爹爹的死必然有蹊跷,可事关军情,圣上下定论太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韫道:“我曾去北境那场战役的城池去看,可当地的百姓却说,当时镇国公拼死抵抗,直到伤重也为投降,其中曾派人出城求援兵,可不知为何,援兵迟迟未到,导致城破,后在国公营帐中查出通敌信件,这才判了罪。”
萧昌道:“好小子,萧家暗卫还在暗中查,若是你需要尽管调用。”
说完将一块玉佩放进陆韫手中。
陆韫推辞:“祖父不必客气,萧世伯待我恩重如山,我这一身武艺都是萧世伯所授,能在他死后,为他血洗冤情,也是我应当做的。”
萧昌道:“好小子,若是需要祖父帮忙,尽管来找我。”
陆韫点头回是。
萧映绾看到爹爹死后,还有那么多的人在惦记他,心里也安慰许多。
两人短暂休整后,便起身出发。
萧映绾来临津的山野之中,她望着巍峨的悬崖峭壁,爬上山顶怕是也需要三个时辰,再下山来去则是需要六个时辰。
江遇的病耽误不得,萧映绾深吸一口气,拿起手中的手杖,开始爬山。
从小有祖父带着她走遍山野,而今日需要她自己独立爬上最险的山峰。
每当卸了力,萧映绾告诉自己,她决不能放弃。
因为她在她回府之时,幼雪曾偷偷地告诉她一个秘密。
爹爹出事的那日,江遇将她送至公主府后,深夜返回江府,被柳氏关在祠堂,用了家法,有人看见血都渗透了江遇的衣服。
从嫁到江家以后,萧映绾就感觉到,江遇其实过得并不是很快乐,他的一举一动都好像受控在柳氏之下。
江遇好像失去了感情的木头,他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从来不会哭,更不会笑。她为他受了柳氏的责打,她的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如今为他采一味药材,也算不得什么。
萧映绾此刻正趴在一方峭壁之上,她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利刃插进峭壁当中,艰难地向上攀爬,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可是她不怕危险,她只怕她来不及。
忽然,头上的石头松动,萧映绾一个不察,直直下坠,惊得她慌忙抓住一棵树干,树枝却把她的手臂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涓涓地流出。
萧映绾不敢向下看,抬眼看向最上方,血灵芝就在不远处,只消她再努力一次,就能得到。
她不顾疼痛,再次用尽全力,向上攀爬,直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的时候,终于将那血灵芝采到手。
萧映绾看着手里的血灵芝终于松了一口气,江遇你一定要等我。
回到萧府,陆韫那边也顺利地取到蛇毒,萧昌立即将药丸制好。并嘱咐萧映绾,若是出现视物模糊等症状,需要敷药草治疗,重症每日辅以药浴,疗效更佳,则是萧映绾一一记下,生怕有遗漏。
萧映绾手臂上的伤很深,让周嬷嬷心疼极了。好在萧昌拿出秘制的金创药膏,敷上药萧映绾的痛楚才减少一些。
萧映绾拿到配好的药丸,陆韫则是去了彩蝶镇救治百姓。不敢有片刻的耽误,上了马车直奔怡江府而去。
到了怡江府衙,萧映绾看见整个府衙守备十分森严,门口有层层的衙役把守。
萧映绾上前道,“我想找江大人。”
为首的衙役大手一挥,“江大人不见外客。”
萧映绾再次上前,“我是江遇的妻子,听闻他重病垂危,特送药而来。”
那衙役见萧映绾这般说,没有之前的不耐,仔细审视起来。自从江大人任命布政使以来,有许多人自称是江大人的妻子,可最后那些都只不过是爱慕江大人的姑娘。
眼前这姑娘,虽然长得貌若天仙,又说出江大人重病,可他还是不敢轻易放人进去。
萧映绾正在为不能进门而焦急,恰好此时重云从外归来。
“少夫人?”
萧映绾看着重云,惊喜一般,“重云,大人可好些了?”
重云的脸色瞬间布满阴云,“少夫人,随我进去吧。”
重云就这样将萧映绾领进府衙内,那衙役惊叹,想不到这次,竟然是本尊来了,他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萧映绾在重云的带领下进到内院,来到江遇的房间。
重云轻轻将门推开,萧映绾走进去,一股浓浓的草药味袭来,屋内帐幔重重。
重云将一条方巾递到萧映绾手中,“夫人,大人得的是瘟疫,你还需小心。”
萧映绾点头,伸手戴好方巾,穿过重重帐幔啊,走入内间。
她望向那张床榻,只见江遇躺在上面,双眼竟被一片白绫所覆盖。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身上瘦得不像样子。
萧映绾何曾见过清风霁月的江遇这般模样,仿若神明陨落神坛。
她心痛极了,伸手握住江遇的手,眼泪不住地上涌。
她无声地啜泣,生怕惊扰了榻上的公子休息。
像是感受到了来人,握住他的手,“是阿月吗?”
萧映绾转头看向重云,示意不要戳破。
重云道:“是。”
似乎感受到面前的人,因为他这副模样而伤心。
“阿月不要伤心,我很快就会好。”
萧映绾咬住唇,克制不住因为抽泣,轻轻抖动的身体,他放下江遇的手。
见萧映绾迟迟不说话,江遇道:“你不说话,是怕过了病气给你?这样也好,你身子弱,还是要多加注意防范。”
萧映绾想起该如何与江遇交流,她在他的手心里写道,“我以后写给你。”
江遇点头说,“好。”萧映绾将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示意他先休息。
随即随重云出了内室,两人来到外间。
萧映绾原以为会在江遇身边看到沈白月,可是却是空无一人。
整理好情绪,萧映绾问道:“沈姑娘何在?”
重云道:“大人重病时,沈姑娘怕染上瘟疫,便搬出去住了,大人病了这些时日,也不过才来见了他两次而已,如今已有五六日未来了。”
萧映绾又问,“他的眼睛...”
重云道:“刚患病的时候,大人一直在彩蝶镇巡查,因为公务紧急,大人一直在彩蝶镇指挥百姓抗瘟疫,硬是耽误救治,发了高热,迟迟不退,眼睛便看不清楚了。”
萧映绾几乎想像不到,江遇离开这半年吃了多少苦。
她擦擦眼泪,将随身带着药箱打开,拿出一张纸,让重云去抓药。
自己则是将重重的帐幔打开,又将内室的窗子打开,沉闷的房间空气顿时清新不少。
萧映绾又在角落里点燃了一支艾炷,怕熏到里面的人,离得很远。
萧映绾又去小厨房仔细地熬上一碗燕窝粥,辅以好消化的小菜,好等江遇醒来以后吃。
她回到江遇床边,第一时间就将祖父的药丸喂给江遇,又把重云抓来的草药,研磨成粉,用水化了,覆在他的眼上。
重云看着周围惊人的变化,少夫人不过才来了一个时辰,感觉屋子里的一切都有了生机,何曾向沈姑娘来了,只会哭哭啼啼,他家大人终于有希望了。
她伸手摸了摸江遇的额头,他还在发着高热。
萧映绾不停地为他擦拭手臂、额头,还有...
胸膛。
那是她从未触及的地方,也是她不敢想的地方,但此时他是病人,需要她的照顾,她不能有儿女私情,以两人的关系来自居。
萧映绾投洗了一遍又一遍的帕子,可江遇还是高热不退,萧映绾有些着急。
正在擦拭江遇手臂的时候,看见他手臂上匀称的线条和修长的手掌,江遇的身上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完美。
萧映绾愣了一刻,随即摇了摇头,萧映绾你在想什么,现在他可是病人,病人呀。
感觉到手心的手掌动了,惊得萧映绾迅速放下,观察江遇的神色,他悠悠转醒。
“阿月,你还没走?”
喑哑的嗓音传来,他因为发着高热,声音很虚浮。
萧映绾没有说话,她不想连照顾他的机会都没有。
“告诉我,现在是晚上,还是白天?”
萧映绾在他的手心里写下,晚。
江遇回,“嗯。”
萧映绾看着江遇,只是觉得那个褪去戾气的江遇很温柔,或者是说那个面对别人的江遇很温柔。
她咽下失落,在他的手心里写下,吃饭。
江遇点头,“好。”
萧映绾扶他坐好,一口一口将粥喂给他吃。
江遇这一餐吃得很满足,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这般好吃的粥饭。
“这是你做的?”
萧映绾在他手心写,是。
“阿月,你长大了。”
这句话是属于沈白月的,而不是属于萧映绾的。
他若是知道,这碗粥是萧映绾做给他的,她还会再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