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装故事 第87章 《明月》-2

《明月》第二章

“我们就留在这河边，守着河岸，多猎些牛羊鹿肉、顺便搭起浮桥，等着大王归来吧。”为首的勇士说，“这样大王往回走的时候，路也顺利些。”

后羿没有勉强他们。在这里搭桥留后路也确实很重要。

于是他带着剩下的四五十勇士继续上路。他们沿着河岸向西。

他们见到了群山，果然如那族老所说，是一片片漆黑的高山。他们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他们到山下应该是夏天，但越翻越寒冷，脚下甚至开始看到积雪。

后羿早有准备，让族人们将提前准备好的羊皮翻出来披在身上抵挡寒风。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冷。

每过一座山，就有些勇士要退出，不再往前走了。后羿都由着他们。

终于，后羿来到“昆仑”山下。一眼就能认出它，毕竟它是如此险恶，山壁四周全是悬崖，几乎直上直下，而且如此高，遥遥超出其他所有山，直插向天空。就连草原的鹰也无法飞上山顶，它们只能围着山腰转圈。

后羿抬头望向山顶，想起自己的家乡。他原本是天上的神，因为不忍心地上人民百姓受十日凌空之苦，下凡射落九日，却恰逢天界众神混战，不周山断，绝地天通，他和好几个同样为神的兄弟姐妹全都被困在了地上，回不到天界。渐渐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身周围着许许多多信任和爱戴自己的人，创立了“有穷族”，还将自己奉为族长大王。

以前在天上不觉得，可到了地上才发现，这地上世界竟然是如此广大无限。他认识了百余个部落，也争战过百余个部落，甚至还有十几个都被他消灭了，可还是没遇见一个兄弟姐妹。他们都失散到哪儿了？

也不知道如今他的兄弟姐妹们都怎样了，在地上过得好吗？他们应该也都无计可施，只能等着还在天上的神们把不周山修好，他们好重新回到天上。又不知天上的征战进行地怎么样了？没了自己的神弓助力，哪一边占了上风？

又或者，他们永远也不能再回天上去了？

听到部下叫自己，后羿才回过神，转头看部下面有难色。

“我们商量了一下，我们这几个人，就不上去了……”

后羿皱眉，部下硬着头皮说：“毕竟我们没有大王的神力和本事，这样的高山，勉强向上，万一掉下来，反而可能伤到下面的同伴……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待大王下来往回走时，能容易一点。”

这到也是事实。后羿向他身后一瞟，哪是几个人，明明是除逄蒙之外剩下的全部人。但羿没说什么，让他们留下了。

后羿对属下一向宽仁。他知道他们和自己不同，他们只是凡人，而自己是神。凡人就像娥，脆弱而短寿……

想到娥，后羿的心里焦躁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离开这么久，家里起变化了没有？娥是凡人，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变老，有没有死去？他要快点拿到那些神桃。

最终，只有后羿最得意的弟子、最得力的助手、同时也是全部族最俊俏英勇的逄蒙和他一起爬山。

后羿摘下后背的黄金神弓，搭一支绑着绳子的三头弯刃黄铜箭，向着天空慢慢拉开，对准山峰一箭射出。但听“簌”一声刺耳的风啸，铜箭带着绳索破空而去。

可后羿算错了一点，山的高度远远超过他的预估，绳子不够长，很快就连尾端都被箭尖带着飞到了空中，去向他抓不到的地方。

羿在山下愣了半晌。逄蒙一直看着他的脸色，看他会不会放弃。

最终后羿决定爬山，没有绳子他也要爬，何况爬到半山估计就能抓到绳子了。他和逄蒙背好长剑和大弓，用一条长绳将两人束在一起、防止一人出现意外，肩膀上背胯着另一捆长绳，脚上绑好戴骨钉的抓壁踏板，双手持青铜短钩扎在山壁上固定住身体，抬脚向上踩一步，一步步向上攀爬。

最开始他们还能聊天，渐渐就疲惫地说不出话。后羿什么时候向四下望，也只能望到漆黑的山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爬了多高。他更没有时间观念，但能感觉到太阳慢慢西斜。刚开始见不到太阳，慢慢晒在他头顶上，后来晒到他后背，再后来渐渐只晒到他的腿。四周越来越暗，可头顶只有云，看不到星星和夜空，同样也还是看不到自己射出的那支箭。

逄蒙提议：“属下抓着绳子，大王您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后羿摇摇头，让逄蒙自己休息，反问：“你竟然有这么大毅力愿意和我一起上山找神药，也是想凡人成神吗？”

逄蒙从背包里翻出肉干和水袋，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道：“属下对成神不感兴趣。看你对娥奴那样沉迷的态度，就知道天上的神长得都不怎么样。成神干什么？”

后羿没听出逄蒙语气中的讽刺，他回忆了一会，发现确实，他已经渐渐想不起来别的神、和自己兄弟姐妹们的样貌了。他们身周永远笼罩着淡淡的光晕，五官都是一团朦胧。他好像曾经有过同样是神的妻子，可他已经记不起她的名字，更不可能想起她的长相和声音。

“那你想要什么？”后羿又问。

逄蒙沉默一会，抬头望向头上阴云：“我想要力量，足够强大的力量，战胜一切的力量！”

后羿很赞同：“有穷的勇士就该有这样的魄力。”

他们休息了一下，继续开始凿山。

他们直爬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时，才发现他们已经钻进了云里，身前身后连其他山都看不到了。向上不知还有多高，他们浑身都湿透，一半是水，一半是汗。别说逄蒙，就连后羿的手臂都开始有点颤抖。

他贴着山壁短暂地闭上眼微微休息一会，娥的脸突然浮现在他眼前。后羿深吸口气，再次抬起酸痛的手臂向上攀爬。

钻出云层的那一刻，逄蒙欢呼起来，他们终于看到后羿射出的那支箭上带的长绳，阳光下仿佛一条金棕色长带，在半空中飘舞。他们又向上爬了一段，来到绳子的末端，又多用了几支铜箭将绳子固定在山壁，顺便接上自己带上来的绳子把它续长，向山底拋去。

有了绳子，后羿就知道距离山顶大概还有多少距离了。他们越爬越快，终于在又一个日落之前来到了山顶。

和山四周秃岩峭壁、怪石嶙峋的景像完全不同，山顶到处小溪潺潺，鸟语花香，也有山石，却长满青苔兰草，芬芳沁脾。只是四周都是石土路和草地相交替，族老说的那株桃树在哪儿呢？

他们随便掬一把溪水洗了脸定定神，逄蒙坐下休息，后羿反身向山边走去。

山顶上看落日有种恢宏的美感，看着四周所有巍峨的高山都无法抗拒被一寸寸扯入黑暗，后羿仿佛又回到那一天，他将第九个太阳射落，第十个太阳躲在地下不敢出来，大地伸手不见五指。

他也曾经拥有一己之力将整个世界拉入黑暗的壮举。

夕阳的金色弧光还没完全从山头消失，月亮早已升起，今天是个满月。星星一颗接一颗自夜空冒出，天空仿佛被嫘祖织出的蓝紫色绸缎遮盖，中间嵌着一颗巨大的珍珠，周围撒满了金银色河砂。

后羿抬眼望着高不可攀的夜空，那曾经是他的家。而如今他双脚踩在地上，而娥也和他踩在同一片大地上。

他深吸口气，真希望现在娥也在这里，和他一起观赏这片美景。他可以把自己当年的壮举再说一遍给她听，她每次都听得很认真——至少她装着听得很认真。

“还好当时留下了一个。”后羿喃喃自语说。

他指的是太阳，逄蒙却以为说得是自己。毕竟能陪着羿到这里来的只有自己这唯一留下的人。

逄蒙脸色阴郁：“大王，继续走吧。”

他们背好武器向水上游方向前进。不知道往哪里走的时候，往水的源头找总没错。

他们绕过一群山石，听到一阵雷霆般的声音。刚开始逄蒙没听出是什么，转瞬便分辨出，这是呼吸声。

他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这是什么怪物，怎么会有这样如雷霆般的呼吸声？

他双手颤抖，却见后羿面不改色，泰然自若自肩膀上摘下那把金色大弓，闪身一跃轻轻跳上一块巨岩，向前方观望片刻，从箭囊中抽出三支漆成黑色的骨箭，将其中一支搭在弓弦上，慢慢拉开。羿的弓平时都用熊油仔细保养，拉开时几乎不会发出咯吱声响。

逄蒙镇定下来。他也跟着后羿久经战场，不用羿吩咐便知道他该在的位置。他迅速绕过巨石向前跑出数步，果然，那头体型堪比房屋般巨大、长着一副女人面孔、却又有豹子身体的野兽，正卧在一株桃树下打盹。雷霆般的呼噜声正是它发出的。

主打一个满篇胡说八道。七夕快乐……鬼节也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7章 《明月》-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