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师兄,我有东西给你。”陈苏叶将瓷瓶塞入郑阳手中。
郑阳仔细瞧着是个青色瓷瓶,打趣陈苏叶该不会是可以睡个好觉的良方?
陈苏叶立马否认。
“如果师兄你实在受不住,这药会让你轻松些,服下之后会死在梦里。”她看出郑阳想要寻死,故意用迷药拦了下。
若是迷药拦不住,至少可以让人死的轻松些。
这药是她找扁承德拿的,死前能给郑阳编织一个幻梦。
郑阳这回是真的轻松多了,稍稍弯了弯唇角,夸赞这位师妹懂得体贴人了。
“来见你之前我的确想着死了一了百了,可今天喝过酒又歇了一会,觉得不应该轻易去死,虞欢大概也不想让我丢了命,所以才会冒死来救我,还有俞封尘,一只眼睛折在这儿,我要是把他丢下也太不是人,放心吧!我若是活不下去一定会用上的。”他拍拍陈苏叶的肩膀宽慰她。
陈苏叶不觉得自己这一觉能让人迷途知返,至少暂时劝了回来。
哪怕劝不回来还有能让人轻松的药,作为师妹,自己为郑阳做的只有这些。
“郑师兄,能瞧见你真好,再会。”她挥手同人告别。
郑阳稍稍勾起唇角,之后走入密道。
各人有各人的命,他们无权干涉陈苏叶的因果,却发现这位师妹远比他们想的还要坚强。
他想起虞欢死前说要他好好活着。
没办法啊!谁让自己从小就害怕虞欢,这下不得不听她的了。
陈苏叶送走二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下来。
将进门的小福子吓了一跳。
他不明白自家主子先前去门前看着,又独自待在屋子里,一天不吃不喝,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但他很快察觉到不对劲,屋子里有酒香味还有肉香味。
主子从哪里找来的肉,怕不是旁人送来带了毒的?
陈苏叶抬眼瞧着小福子,从他眼中发现事情败露。
“回来一趟倒是比之前聪明多了。”她起身拍拍小福子的肩膀,说自己没事,只是见了故人。
她话音才落,立马吩咐小福子去院门口守着,若是有风吹草动立马回禀。
是啊!洛轻铭先前派了不少死士保护自己,那郑阳和俞封尘来见自己,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笑容里参杂着苦味,如今像歇息怕是不能了。
可她实在有些疲惫,先前怕郑师兄心里难受并未表露。
虞欢师姐离世,她怎么可能不伤心。
在逍遥门的日子是她最快乐的时候,自从回宫,很少再展露那时的笑容。
上天和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等她稍稍回神,竟然一个人也护不住。
她将郑阳给她的物件收起来,免得被洛轻铭拿走。
那是一对飘花玉镯,说虞欢在市集上瞧见,当即买了说再来时送给她,她们一人一只。
玉镯最后也没亲手送,而且一对都给了她。
这会不是伤怀的时候,等洛轻铭来了她一定得先稳住,好让郑阳跟俞封尘尽快回去。
她迅速整理床榻,又撒了香粉去除安神香的味道,之后老老实实的等着洛轻铭。
唯独那坛酒,酒坛并未封上。
她心里难过,又没个人能说,还要提防洛轻铭会不会一个不顺心将人杀害。
这独一份的宠爱,怎么不能给温白荷,偏偏给了她。
她目光瞥向柜子,想要去拿安神香,最后拿了手记。
研墨之后翻开手记,她在上面添了个名字。
虞欢。
又在虞欢的名字后面加上郑阳跟俞封尘。
她很贪心,所有人都想救。
包括俞封尘的眼睛。
只有洛轻铭跟温白荷还有元安,不在她的范围内。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应该互相折磨到死。
等她将手记放回,也没有等到洛轻铭。
洛轻铭是一刻钟之后才来。
他进门的瞬间惊讶于陈苏叶竟然收拾的干干净净,几乎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可惜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你倒是勤快。”他笑着走到桌前给陈苏叶斟酒。
眼下屋内只有洛轻铭和自己,陈苏叶不客气的坐下来答话:“是您教得好,女子贵在贤惠,嫔妾一直记在心里。”
她接过酒盏饮下,提醒洛轻铭酒里无毒。
洛轻铭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床榻之上。
“就是不清楚你如今贤德,是为了掩盖罪证,还是洗心革面。”他将酒盏推到陈苏叶面前。
陈苏叶体贴斟酒没有丝毫不满。
“这两个可不是什么好词,为人夫君如此说自家妻子,可不是君子之举。”她故意打趣洛轻铭。
洛轻铭听到夫君二字,敲击桌面的指尖顿了顿,接着抬眼看向陈苏叶。
他在等陈苏叶的解释。
陈苏叶迎上洛轻铭的目光,之后泄气一般老实回答:“今儿见了故人,是在逍遥门遇到的那几位,之前斩杀雪狼,他们为我受了伤,之后一直是感情和谐的师兄姐妹。”
她将自己重伤到了山门,虞欢怎么照顾他们,郑阳跟俞封尘如何护着自己的事情和洛轻铭说清楚。
洛轻铭此前不在意陈苏叶,自然对她的经历无感,如今处处透着愧疚。
尤其是听到陈苏叶说到郑阳永失所爱,自己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疼了下。
他不想追究,毕竟这种人太多,若不是跟陈苏叶扯上关系,这辈子都不会听说郑阳这个人。
“我会传信过去,给你活着的两位师兄一些优待。”他只能做到这些,还是为了陈苏叶。
陈苏叶领情,却没点头同意。
郑阳和俞封尘好不容易准备奔向新生活,别被洛轻铭给毁了就行。
“你不必如此,这是他们的命。”她想着先稳住洛轻铭。
洛轻铭记在心里,面上还是给陈苏叶一个交代。
可对于陈苏叶来说怎么样都好。
没有虞欢的这一世并不完整,不论如何她都要离开,寻到一个要所有人都活下来的世界。
洛轻铭的存在反而不重要。
“今儿他们来,我嘴上没说,心里是有些难过的,我在山上那会,最看重虞欢师姐跟郑师兄,还有江师兄和萧大哥,可惜他们一个个全都离开了我。”她话没说完,自己捧着酒坛喝起来。
洛轻铭见状抢过酒坛,说并不是陈苏叶的错。
陈苏叶仅是摇摇头。
“我的命不好,我靠近谁,谁就会死,无一例外的,此前跟他们通信,明明好好的,转眼间又是物是人非。”她坐在洛轻铭身旁,抬手抚上洛轻铭的脸颊,接着拿过酒坛继续喝。
洛轻铭只得说自己是九五至尊,不怕陈苏叶相克。
“可是我怕啊!我怕你也因为我受到伤害,我真的好累。”陈苏叶放下酒坛,直愣愣的看着洛轻铭,随后捏了捏他的脸。
洛轻铭别开目光,许久没有言语。
他知道自己让陈苏叶去逍遥门是犯了天大的错。
陈苏叶眼含热泪,同他说着虞欢,说着雪狼皮还有许多山上的趣事。
除了洛轻铭此前说的那些死命令,余下的都是好事。
“以后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他明白轻飘飘的几个字,不足以让陈苏叶相信。
但他的确努力修正之前的错误。
“你有你的难处,此前种种哪怕我说了不怪你,你也不会全信,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没办法忘记过往的苦痛,我能做的只有和你一起创造些新的经历,将之前的痛苦掩盖。”陈苏叶听到这些更觉得可笑,但他学着洛轻铭的语气回话。
洛轻铭抬起的手又放下,最后轻轻拍了拍陈苏叶的肩膀。
他总算像个人,也认为自己受到程素衣的祝福。
“过些日子我给你带礼物。”他再次强调,定会让陈苏叶欢喜。
陈苏叶推开洛轻铭,说是处置温白荷她才高兴。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温白荷这条命,只是气不过,想找个法子出气。
洛轻铭算是答应,却一再拖延。
陈苏叶又斟了酒,这次给自己倒了一大碗。
她喝的醉醺醺,只是一再重复自己很痛苦。
那些人的死如同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可若是忘记,若是当作无事发生,未免过于冷血。
她不能做这样的人,洛轻铭也不会喜欢她这种人。
洛轻铭清楚陈苏叶醉了,明知道是句醉话,却忍不住当了真。
陈苏叶此时又说他得去见温白荷了。
洛轻铭不想在这会儿离开陈苏叶,却在被人推了几下之后,望了眼窗外的天。
是该去见见温白荷,于是他将陈苏叶安置在榻上,转身去了碧安殿。
陈苏叶睁眼,眼底一片清明。
她根本没醉,只是想看看洛轻铭要如何演情深意重。
正如她所想的那般,洛轻铭头也没回。
她心底泛起酸涩,似是因为洛轻铭没留下而难过。
但她又很清楚,洛轻铭一定会走。
怎么只有她不值得?不值得别人对她好,也不值得有人为她停留。
可他们如此才是最好的结局,多亏洛轻铭去了,她及时止损,骗洛轻铭时不会有负担。
洛轻铭之所以去,正是因为不想让陈苏叶有心病。
他轻手轻脚溜进碧安殿。
温白荷警觉,下意识从枕头下拿出匕首,眼见是洛轻铭才收起来。
她虽然不解,但声音带着些欣喜。
“怎么不去瞧那位,反而来见我?”她语气泛酸,却夹杂着期待。
洛轻铭坐在温白荷身边,似是想起什么又离人远了些。
他没开口,直到温白荷凑近才浅浅回了句。
我想你了。
温白荷只觉得惊喜,此前夫君从未如此说过,看来是真的该多见见面。
几日没见,她想洛轻铭也想的厉害。
凑近之后洛轻铭身上的酒味呛得她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