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欢死了,再拖下去俞封尘也会死,郑阳将虞欢安置在一旁,然后上前迎敌。
从白天苦战到黑夜,鲜血溅在脸上,只能闻到血腥味,他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打完才发现俞封尘左眼被砍伤。
“不碍事,先带虞欢回去吧!”俞封尘难得没有结巴,踉跄几步才站稳。
郑阳木然转头哆嗦着嘴唇,好一会才开口。
她死了。
俞封尘不信,上前探人鼻息。
才走到虞欢身旁,他明白郑阳说的是真的。
虞欢面色发灰,四肢已经僵硬。
他说不出话,再看郑阳也是如此。
郑阳瞧着俞封尘,左眼流出血泪。
他难得冷静下来,带着虞欢的遗物,准备将人一把火烧掉,扯下自己的衣衫包好带回。
“你疯了!”俞封尘看出郑阳的意图,拦在郑阳身前。
郑阳抬手隔开自己跟俞封尘,接着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走。
“是我没本事,连累你们跟着我受罪。”他开口时动作却没停。
俞封尘蹲在他身旁,说是回了逍遥门再做打算。
“我们带着她走不远,只能带着骨灰走,你的眼睛不能再耽搁了,要是虞欢还活着,也会和咱们分开走的。”郑阳搬出虞欢,将眼底的痛苦隐去。
俞封尘欲言又止,最后也没开口。
他明知道郑阳舍不得,这就是在剜他的心。
先不说二人相爱,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也不能如此。
他抢过火折子,要代替郑阳动手。
郑阳却摇摇头,随手一指说自己想同虞欢说说真心话。
俞封尘识趣走开。
他背对着郑阳,却清楚得听到那句,别哭,护着眼睛。
可这会情绪根本不受控制,他捂着耳朵,为自家兄弟保守秘密。
郑阳笑着抱紧虞欢,她的身子冰冷,将自己的心也变凉了。
他面上挂着笑,眼泪不受控制的淌下来。
“你我初见时你还比我高呢!带着我到处乱跑,逢人就说带了个弟弟。”他看到自己衣服上沾着血,伸到里衣里面擦了擦,给虞欢拢了拢头发。
他说了许久,每每想要哭喊,都狠狠咬上自己一口。
等到不能再拖才放火,
火光漫天,比此前看过的烟花要绚烂,他的心跟着去了。
他喊俞封尘时,嗓子已然沙哑。
比起嗓子,俞封尘更在意的是郑阳红肿的双眼。
“烟太呛了,我们走吧!”郑阳才迈开步子,摇摇晃晃的差点摔倒。
俞封尘扶起郑阳,顺手接过郑阳背着的包袱。
那是虞欢的骨灰,还带有些余温,像是虞欢还活着。
郑阳对着俞封尘道谢,二人一瘸一拐的往山门走。
本以为这次回去也是受罚,没想到轻羽门的掌门仅是给了他一巴掌,最后将他们保了下来。
他们因祸得福,从此跟扬琴音断了关系。
可他半点高兴不起来,代价是世上再无虞欢。
掌门没怪他,但他知道掌门心里是怨他的,怨他没照顾好虞欢。
不用出任务,在山门里当个普通弟子,他闲下来便思念虞欢。
直到想起虞欢的心愿才鼓足勇气来见见。
“是我学艺不精,还总是自视甚高,最后害人害己。”郑阳叹了口气,依然没敢看陈苏叶。
陈苏叶摇摇头,再次说明不是郑阳的错。
“郑师兄,你那么爱虞欢师姐,若是当时有法子,你定然不会放弃,你已经尽了全力,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她倒不是安慰郑阳,字字肺腑之言。
像他们这种普通人,能活下来实属不易,再不能奢求其他。
郑阳摇头,不能接受如今的结果。
“是我害死了虞欢。”他认为要是自己当初没有表明心意,如今不会是这般。
陈苏叶学着郑阳的模样摇头。
她给郑阳说了自己的事情,从回来到如今一并说了。
郑阳仅是叹了口气,犹豫半晌赔了声不是。
陈苏叶如今过的不顺,自己还找上门给人徒增烦恼。
“郑师兄,你来找我是同我叙旧的,难不成是同我算账的?我此前没少让你们帮忙,也没说打扰你们,你同我客气,便是生分。”陈苏叶明白郑阳如今需要的可不是短短几句话。
他失去虞欢,好像再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
那是虞欢,是郑阳生命中最重要之人,二人年少相伴到如今,更是只差一步成婚。
她又想起柳莹。
此时许久未开口的俞封尘插话,问她近日可有难处?
陈苏叶点点头,从俞封尘眼中察觉到不忍与心疼。
“我没事的,如今宫里就我跟她,她不敢放肆。”陈苏叶示意俞封尘安心,反过来给他们打气。
俞封尘点点头,瞧着陈苏叶再没言语。
他想要将陈苏叶最美的模样印在脑子里,反正以后再不会来了。
郑阳也是无话可说,所有的情绪只能自己消化。
陈苏叶见状拿出好酒招待,眼见二人没心思饮酒又放了回去。
“就当是纪念虞欢师姐。”她不死心又端了出来。
一听说给虞欢喝的,郑阳指尖微动,抬眼和陈苏叶对视,最终接过酒碗。
俞封尘连连摆手,说自己还是算了。
他不想喝个烂醉,被陈苏叶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此时郑阳已经喝了几碗,没等眼泪落下,便醉倒在桌上。
陈苏叶立马招呼俞封尘把人抬到榻上去,
俞封尘说着冒犯,死活不肯扶人,最后是陈苏叶自己将郑阳抬过去。
“让他睡会吧!自从师姐走后,估计没睡过好觉。”陈苏叶带着俞封尘坐在门口。
她特意燃了安神香,说是会让郑阳睡得好些。
俞封尘没有防备,珍惜难得能和陈苏叶独处的时候。
他舍不得,却明白一切只能如此。
“俞师兄,你的眼睛……”陈苏叶询问俞封尘时,给了他一瓶金疮药。
俞封尘摇摇头说已经治不好了。
别说从扬琴音回到逍遥门,有这道疤至少算是奋力抵抗的证据,以后不至于为难他们。
掌门没有明说,但暗地里下了命令不许人诊治。
他心里清楚,能救下他们外门弟子,除了感情,更多的是虞欢的信物以及顾念江师兄。
能活下来都是靠别人,这条命都不是他自己的更何况这双眼睛。
“你可好些了?身上的伤口有没有再疼?”他从荷包里翻出牛乳糖,犹豫着没给陈苏叶。
他明白如今的陈苏叶岂会贪图这些。
陈苏叶直接一把抢过。
她眼眶泛红,说是许久没人给她准备这些。
自从寒星走后,没人再给她送过什么吃的。
洛轻铭送的她才不稀罕,至于温白荷送的根本不敢吃。
“俞师兄,你下次见我也可以带些蜜饯果子来。”她无心将俞封尘当作寒星的替身,只是这会她不知道应该找谁。
俞封尘思虑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他们都明白再不会有下次了。
等自己跟郑阳回去,怕是会变成仆从,去照顾那些外门弟子。
他们今生无缘也不必再见。
“你变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畏首畏尾了,好像这才是你的本心。”他夸赞陈苏叶,抬起的手又放下。
陈苏叶笑了笑,夸赞俞封尘也是如此。
此前同她讲两句话面红结巴的师兄,如今会主动宽慰她。
许是她从未了解过俞封尘,可饶是那般胆小的师兄,也会在她被野狼袭击时毫无畏惧地挡在身前。
这些好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人不可能一辈子一成不变的,我是如此,你们也是如此,不论我如何改变,我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再山上的日子,也永远记得你们对我的好,永远是你们的师妹。”她说完这话,扶着俞封尘往榻旁走。
俞封尘迷迷糊糊,明白自己也被下了药。
他推搡陈苏叶,又怕真的伤了人,只得小声说自己在椅子上凑合便是。
“到了我手里,哪里还有凑合的机会?”陈苏叶将人扶着上榻。
俞封尘强忍着困意,自己脱了鞋又盖好被子才睡过去。
与其说睡过去,不如说昏过去更为实际。
陈苏叶瞧着二人发青的眼睑,如今躺在榻上睡得香甜,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都没有个好结局呢?
现在是睡下了,可回去之后呢?
先不说山门的日子难过,单说扬琴音会不会花些银子将人叫走。
如此说来,她不如将人留在身边。
眼见二人呼呼大睡,她干脆去外面喘口气。
她这一坐就是小半天,直到听到郑阳的声音才有进门。
许是歇息够了,郑阳恢复些精气神,瞧见她时也有了笑容。
“我这个做师兄的,没想到还有一天被师妹暗算。”他不自然的挠了挠头,顺带着推搡俞封尘下榻。
俞封尘醒的晚,察觉到之后红着脸跟着郑阳下去。
“失礼了。”他面颊微微泛红,理了理衣摆才好些。
陈苏叶早早备好醒酒茶,等二人睡醒给他们喝下。
“这个没有安神散,放心吧!”她特意提醒二人。
郑阳大大咧咧的喝下,顺带着调侃俞封尘没有防备心。
等二人喝完,陈苏叶说起想留下他们。
郑阳摇摇头,接着俞封尘也摇摇头。
“这是我们的命,总不好麻烦你。”他神色认真同陈苏叶告别。
俞封尘点点头。
陈苏叶眼见留不住人,发觉天色渐晚,送二人到机关处。
“俞师兄,再见。”她先送俞封尘,在入口处和人挥手。
俞封尘低沉应声,接着走入密道。
郑阳才迈开腿,就被陈苏叶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