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轻铭懒得绕圈子,干脆让她交出名单。
“什么名单?你想除掉我直接动手便是,何必找些莫须有的东西恶心我?”任骄阳嘴角扬起嘲讽的笑,笑话洛轻铭做事不干脆。
洛轻铭还不确定任骄阳是否无辜,于是他拿出木匣交给任骄阳。
任骄阳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是能让她生不如死的蛊虫。
蛊虫她倒没有那么害怕,她最怕的是自己无意识的说了真话。
她可以死,但是柳莹不行。
“我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她干笑几声接过匣子。
洛轻铭稍稍偏头冷声道:“不放过你的是你自己,朕给过你机会。”
话音落下,任骄阳毫不犹豫的掀开小匣的盖子,可里面并没有蛊虫。
全身的血液凝固,她知道自己从洛轻铭手底下活过来。
但洛轻铭对她的怀疑没有消失。
“我是不是该谢谢您的不杀之恩?”她挑挑眉,看上去云淡风轻。
实际上指尖发抖,后背沁出冷汗,不是她怕洛轻铭,而是怕洛轻铭的手段。
比如洛轻铭身上的香囊,或者是熏衣的香料。
她虽不知道是什么药材做的,但她闻着就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来自于佩兰给她的解毒香囊,一旦遇到毒物身子便会不适,或是排汗或是干哕,要将毒排出。
看来洛轻铭来见她是早有准备。
洛轻铭没有开口,用指尖轻点在桌面,同时瞧着任骄阳的反应。
他从来不相信任骄阳会安分,此前的纵容只是因为于心不忍。
但也只是不忍,要是任骄阳敢造次,他会立刻让人后悔。
“你我之间谈何感谢?”他这话说的好似他们之间曾情比金坚。
任骄阳仅是浅笑。
若不是为了柳莹,她半个字都不愿多说。
“你觉得陈苏叶如何?”洛轻铭懒得和任骄阳费口舌,直接开口问她。
任骄阳愣了瞬间,脸上笑容更深。
洛轻铭这会问陈苏叶,明显不对劲。
“她和我不一样,和贤妃跟德妃也不一样,倒是有点像那位,就是之前出名那位,被您惦记却求而不得那位。”她说不好自己和程素衣是怎么个先来后到,但陈苏叶必须捷足先登。
只有尝过锥心之痛,洛轻铭才会明白自己是多么卑劣之人,才会懂得她们受过多少伤害。
既然洛轻铭不懂,她就创造机会让他懂。
洛轻铭皱眉,看上去有些烦闷,确没阻止任骄阳说下去。
“你我相识许久,我自是懂你的喜好,你对这位陈贵嫔动了感情,她屡次救你,能为你豁出命,事后没有借此晋升,也是宫里难得之事。”任骄阳大肆夸赞陈苏叶,口口声声说陈苏叶为了洛轻铭付出。
实际上她半点没瞧见。
洛轻铭眉头紧皱,没觉得任骄阳说的是陈苏叶。
他起身站起,接着拂袖离去。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会被任骄阳的话拨动心弦,心里痒痒的也暖暖的。
任骄阳看着洛轻铭离去的身影,感叹自己的计划成真。
她已经为陈苏叶铺好路,剩下的如何走就看陈苏叶的了。
陈苏叶这会睡不着,不知怎么心里莫名慌乱。
她翻开手记,将自己之前写的内容反复观看修改。
关于陈白虞的,关于铜钱的,关于许许多多仇人恩人的。
还有关于一世的,她都看的仔细。
她过于专注,没察觉洛轻铭坐在门口,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一般循环播放。
他深吸口气后,推门走进陈苏叶的屋子。
陈苏叶显然被吓了一跳,看了许久手记眼里酸痛,眼眶微微泛红。
洛轻铭瞧见陈苏叶时也是一愣。
这是哭了?他想不明白陈苏叶怎么会如此脆弱。
是自己催她完成任务还是风寒未愈,怎得瞧着比任骄阳还憔悴。
他这会发现自己对于任骄阳的憔悴是不喜的,对陈苏叶倒是带着一丝心疼。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心疼。
陈苏叶慌乱的将手记收好,然后赶紧上前请安。
“主子这个时辰来,可是有要事?”她刚说完,就瞧着洛轻铭笑了。
她不敢抬头,只是听见笑声从上方传来。
洛轻铭心中的阴霾散去大半,瞧陈苏叶步伐矫健,哪里像是有事的模样。
是他自己杞人忧天。
“无事便不能来瞧你?”他坐在陈苏叶的床榻上,示意陈苏叶坐在旁边。
陈苏叶不明白洛轻铭的用意,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说自己是奴才不好僭越。
洛轻铭对此表示,要么坐在身旁,要么去外面冻着。
陈苏叶连忙跟过去表示自己十分荣幸。
她才落座就听见洛轻铭开口问她手记的事情。
“你先前瞧的什么?竟看了许久?”洛轻铭本打算等陈苏叶睡着去瞧瞧她,可陈苏叶迟迟未吹灯,最后只得先进屋子里暖暖。
陈苏叶心中警铃大作,她强装镇定,不清楚洛轻铭究竟知道什么。
“不过是画本子罢了,女子喜欢看的无非是那些情爱,怕是会污了主子的耳朵。”她急中生智,想着洛轻铭自来反感这些,说这些定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洛轻铭倒是没像她想的那般,反倒是来了兴趣。
“朕也想知道女子沉溺的情爱究竟有什么法力能让人甘心沉迷。”他抬眼,刚巧发现陈苏叶锁骨旁的伤口。
那伤口极浅,有衣领遮挡,却还是被他看见。
他突然好奇陈苏叶身上的是伤口是怎么来的。
可他没问。
“商人卖的画本子十分精彩,可这是奴才自己写的,入不了您的眼。”陈苏叶明白洛轻铭看不上她,自然也不乐意听她的故事。
但陈苏叶想错了,现在洛轻铭反而真想要了解陈苏叶。
“你且说说,若是精彩有赏。”他难得和气同陈苏叶开口。
陈苏叶听到此话明白自己不能拒绝,只好清嗓说起了西厢记。
洛轻铭皱眉,自己想听的可不是这个。
“说得好有赏,说的不好这舌头也别要了吧!”他给陈苏叶脸面不代表他会一直纵容陈苏叶。
陈苏叶的冷汗差点掉在洛轻铭脸上,绞尽脑汁搜刮洛轻铭感兴趣的故事。
最终选定了童话故事,以洛轻铭的见闻,听过什么西厢记什么白蛇传根本不是稀奇的事。
是她自己欠考虑,但是睡美人,海的女儿他肯定没有听过。
于是她清清嗓,开始讲故事。
除了人鱼改成鲛人,巫婆改成祭司,其他的都是照搬。
许是可以共情小美人鱼,也是自己和家人分别,她讲的格外投入。
一双手在洛轻铭的头顶按揉,她力度适宜,因为此前做过千百次。
洛轻铭经常被朝臣的奏折扰得头疼,她便学了推拿之术,偶尔为其舒缓。
就像现在这般,洛轻铭靠在她腿上,她给人讲着故事。
故事的最后,鲛人化为烟尘,永远离开了尘世。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之前那颗冷汗化为眼泪,无可避免的落在洛轻铭的脸上。
洛轻铭自己不明白,是被陈苏叶的故事吸引,还是被陈苏叶的声音吸引。
她的声音比从前沙哑,但讲故事的时候情感充沛,没有张口奴才闭口奴才,话里都是讨好。
他喜欢和现在的陈苏叶相处。
但他不能理解,皇子最终没有得知真相?没有回去处置李代桃僵的皇妃?
看陈苏叶的架势,应该是讲完了,他最终开口问有没有后续。
听到洛轻铭的问话,陈苏叶从情绪中回神,发现自己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为洛轻铭推拿。
吓得她赶紧认错,生怕惹洛轻铭不快。
洛轻铭因为陈苏叶的认错,的确心情差了些。
“朕问你话,你回答便是,这般敷衍可不成。”眼下陈苏叶服软,他却不乐意。
陈苏叶只得更卖力讨好洛轻铭。
但洛轻铭想知道画本子最后的结局。
若自己是皇子,定是要将皇妃拨皮拆骨,怎么会轻易带过。
“回您的话,鲛人化为烟尘飘散于世间,而皇子一切全然不知,二人从头到尾就是有缘无份。”陈苏叶尽量平缓答话,但她心里清楚,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说她和洛轻铭。
她所有改动的地方,都是映射自己和洛轻铭,从开始到结束。
洛轻铭不满意结局,自然要陈苏叶修正。
“开端精彩,可惜虎头蛇尾,朕听着揪心,你认为你可以领赏吗?”他睁眼反问陈苏叶。
陈苏叶不敢动,她能感觉锐利的目光正盯着她,似是要将他看穿。
“回禀陛下,奴才不敢邀功也不能认罚,因为这故事不是奴才写的。”她赶紧找个挡箭牌。
洛轻铭开口问她是何人所写,可还在世?
这话陈苏叶没法回答,只得说之前在市井时听了不少故事,觉得精彩便记在心里,正巧主子想听便说了个,没想到弄巧成拙,是自己欠妥。
“依你所见,若你来写,会是怎么个结局?”洛轻铭挑眉,和陈苏叶杠上。
陈苏叶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不放过她。
可她是砧板上的鱼肉,任洛轻铭用刀子切割。
“奴才资质平庸,不敢擅自落笔。”她犹豫着想从榻上起身跪着,手腕却被洛轻铭抓住。
“你说你的,朕听听看。”洛轻铭突然起了逗弄陈苏叶的心思。
陈苏叶没办法,只得遵命说自己想想。
可她毫无头绪,本来就是个坏结局,还能想什么?
最后老老实实的当起了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