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兰每次看到柳莹都觉得任骄阳喜欢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比如现在她主动牵了牵柳莹的手,小声和人说了句对不起又迅速抽手。
她大抵是卑怯的,手上的薄茧让她不敢触碰柳莹娇嫩的指尖。
柳莹丝毫不在意,在佩兰抽手的瞬间和人紧握在一起。
“我之前的手会生冻疮,冬天去偷过别人的麦子,有一次偷甘蔗,手被刺的血肉模糊。”她笑着和佩兰讲,紧接着又开口:“每一次伤口,每一个疤痕都是成长的勋章。”
其实佩兰并不懂柳莹话里的意思,她只是不相信柳莹会有这种经历。
乌桃和招财脸色难看,他们哪里知道这些,反而担心这话被别人听了去。
“我那会不是什么贵女,只是上不了户籍的孩子,当时他们管我叫什么来着?叫野种。”柳莹看向乌桃和招财,示意他们安心。
这事是真的,她根本不怕被查,洛轻铭爱面子,就算查到只能装作不知情。
佩兰半信半疑,却没打断柳莹。
“我明知道偷盗不对,可我不偷能怎么办呢?我一心向善,我娘就能活过来吗?当年我挨家挨户去敲门,求他们救救我娘,人没救到,有几位心善的给我馒头饼子让我不至于挨饿已是大恩。”柳莹看着佩兰,指腹轻轻摩擦着佩兰的掌心。
佩兰没有开口,她不知如何说,她没见过自己爹娘。
“我孤身一人到处乱走,饿的发慌就吃草,之后大旱,连草都没了,只能吃土,再后来连天下雨,连土都吃不上,可能是老天可怜我,让我遇到了伯伯和苏姐姐。”柳莹提及往事,嘴角难得挂着笑容。
可惜仅有瞬间,她的笑容垮下去,又说了后化。
“后来啊!被我的生父接回去,再没见过伯伯,他又毁了我的生活。”她说完这话眉眼弯成一条弧线,许是为了遮盖眼泪,又或者是不想让佩兰跟着难过。
“那你恨他吗?”佩兰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她没见过父亲,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柳莹摇摇头,可能是恨过,可能是不恨,现在倒是能理解柳知青的难处。
她没办法替当初的茯苓儿原谅柳知青,现在的柳莹是麻木的。
“我现在有你们,也有自己的归宿,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不会遇到你们。”她说这话时将陈苏叶算了进去,随即笑自己自作多情。
佩兰只是歪头,她不明白,拍了拍柳莹的手背算作安慰。
“你可不要为了变成我这样去削骨融皮,很疼的。”柳莹牵起佩兰的手在眼前晃了晃。
佩兰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握着柳莹的手稍稍使力。
她不需要在宫里出人头地,再混个几年便想办法出去才是。
“你别冲动,这地方看似安全,实际上暗卫不少,以后你若真想离开,得听我和任姐姐的。”柳莹瞧出佩兰的打算,立刻出言提点。
她认为佩兰聪明,可再聪明说到底只是个孩子,从出生起被困在紫禁城,难免心急了些。
佩兰应了声,回头看了眼招财和乌桃。
“你们去给云雀熬些骨汤。”柳莹吩咐乌桃和招财,等人走远转头问佩兰:“你是不是有事情和我说。”
佩兰点点头,往周围瞧了眼,之后踮脚在柳莹耳畔说道:“我怀疑云雀之前被人下了毒。”
此话一出柳莹震惊,震惊于佩兰对她的信任,震惊于这事居然瞒不住。
“你识药理?还是说你瞧见了?”她顺势将人带进隔壁。
齐衍如此说,佩兰也如此说,那便是真的了。
“我之前和姐姐学过,不是任骄阳,是其他的人,云雀的脉象摸着着实奇怪。”佩兰仔细回想,她之前也在无意间探过脉,但是绝不是现在这般。
可能是受伤之后的误判,也有可能是其他情况,但她必须重视。
柳莹沉默,过了许久才开口。
“过几日我会叫齐衍去陨月宫,到时候你找机会把事情和他说了。”云雀她是一定要救的,如果佩兰看得出来,多个商量的人不是坏事。
佩兰给柳莹行礼,感谢她没怀疑自己。
“你一心为朋友,这不是坏事,但你自己千万小心。”柳莹提醒佩兰。
她想问问佩兰的师傅是谁,话到嘴边还是没开口。
这是她的私事,不好在此时提起。
佩兰应声,眼见时间差不多,便大摇大摆走出去,然后迅速钻入鲜少人会走的小径。
柳莹叹了口气,担心佩兰也担心任骄阳,更担心云雀的情况。
她希望佩兰赶快回去,别被人发现。
佩兰倒是明白情况,虽然舍不得外面的景色,但她知道现在被抓住会很麻烦。
她迅速溜进陨月宫,没去见任骄阳,反而去见了陈苏叶。
陈苏叶这会正织围巾,只觉得一阵风扑面,再看是佩兰来了。
佩兰瞧陈苏叶摆弄的物件稍微往后退了下。
“我来瞧瞧你,这会还有心思摆弄别的。”她心情不好,说话自然不客气。
陈苏叶自知理亏,只好变着法的哄佩兰,问她发生什么事情。
“没什么,不过是格外思念故人罢了。”佩兰摇摇头,本想问她什么时候能带自己回去,话到嘴边又咽下。
这不是陈苏叶的错,自然不应该由陈苏叶承担。
陈苏叶看出佩兰有心事,看到佩兰双手冻得发红,到底是多了些怜悯。
佩兰腾地起身告辞。
她太懂陈苏叶的眼神,不过她不需要旁人的施舍,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陈苏叶直愣愣望着佩兰离去的方向,心里十分酸涩。
她活的太容易,前两世皆是如此,包括她在现代也是,衣食无忧三五好友相伴。
可她面对佩兰,只觉得愧疚。
答应人家的事情没有做到,但她也没有办法,她巴不得立马把陈苏叶给叫回来。
那个被所有人称赞的陈苏叶,该是她活着而不是自己。
陈苏叶私心想着,却依然准备给佩兰缝制一双手套。
希望自己的纺线还够用。
佩兰从陈苏叶的内卧出来,便直奔任骄阳的住所。
任骄阳心急如焚,见她回来立马把人抓进屋内。
“你胆子倒是大,竟敢一声不吭跑出去,去哪儿了?”她明知故问,是想吓唬佩兰。
佩兰撇了任骄阳一眼,自顾自的坐在榻上,等着任骄阳给她端茶。
任骄阳从木轮子上起身,别说端茶,想给佩兰一拳。
“我去了雅青阁。”佩兰怕挨打,到最后还是说了实话。
任骄阳收回拳头,耐着性子给人倒了茶,示意她慢慢说。
佩兰心有余悸,带最后也没喝那口茶。
“我去见了云雀,就是之前受伤的丫头,她很不对劲。”她顿了顿才开始说后面的话。
任骄阳听见不对劲三个字,顿时紧张起来。
她凑近细听,只听得佩兰说好像是中毒。
后面的话不用佩兰讲她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云雀是洛轻铭的人。
那柳莹的处境十分不妙,她得去一趟。
她正要起身被佩兰抢先一步拦下。
“我已经和她说了,她让我找齐衍,而且云雀歇在她房里,你去了会被发现。”佩兰数落任骄阳沉不住气,说她妄为将军。
其他的事情任骄阳可以不计较,事关柳莹她不能装作看不见。
“我带**烟去,云雀没准昏迷瞧不见,我怎么都得去看看。”她极力说服佩兰。
佩兰本来没想同意,但提到**烟才不得不同意。
毕竟她对自己做的迷烟十分自信。
任骄阳想立马飞到柳莹身边,可惜佩兰不许,她只好等晚上。
柳莹如今在屋子里守着云雀,日暮西沉时,云雀醒了。
她抬眼看见柳莹在旁边小睡,本想给人盖上被子,却不小心将人弄醒。
“有没有哪里疼?肚子饿不饿?”柳莹稍微摸了摸脸,赶紧招呼乌桃进门。
招财也没闲着,立马端来热腾腾的骨汤。
柳莹立马接过,吹温了喂给云雀。
“这……”云雀犯难,表示不和规矩。
她何德何能有资格让柳莹亲自伺候?
“先喝口汤暖暖胃,再用些粥饼,睡前才好服药。”柳莹耐心劝着云雀。
在她看来自己喂云雀喝汤本没什么,要不是云雀替自己受过,没准难受的是自己。
云雀见推脱不能,只好小口喝着,吃饱之后再想其他办法。
直到用过晚膳后柳莹要为她换药,她才彻底慌了神。
“不麻烦主儿,奴婢自己可以。”云雀手忙脚乱的拿起布条,情急之下扯到伤口。
柳莹啧了一声,端起架子命令云雀不准动。
云雀愣在原地许久未动,多半是被吓得。
她印象里柳莹从未发过如此大的脾气,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
乌桃和招财守在一旁,不敢多说一个字。
柳莹拆开云雀身上的布条,上面沾满血污。
“你再不听话,我叫齐衍来。”她恶狠狠的教训云雀。
云雀迷糊的应了声,弓着身子瞧不见柳莹的表情。
可乌桃和招财看的清楚,自家主子的眼泪不受控制的砸下来。
给云雀上过药之后,柳莹吩咐乌桃拿了帕子给自己擦去眼泪,之后才准许云雀起身。
云雀瞧见的是柳莹泛红的双眼,目光交汇的瞬间柳莹吸了吸鼻子。
“扶着点云雀。”柳莹为云雀的膝盖上药,可云雀后背受伤,只能被撑着直起身子,于是她吩咐二人帮手。
二人不敢含糊,立刻上前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