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廉心死得很突然。
他的死讯传到京城时候让皇帝虞溆都感觉到意外了。
堂堂节度使就这么突然丢了性命,让皇帝虞溆觉得其中必有阴谋,于是派了人前去彻查。
从深秋查到了大雪纷飞,却还是只有一个暴毙的结论,仿佛是宋廉心突然的死是老天要收了他,没有任何阴谋,也找不出任何诡计。
身在京城的皇帝虞溆不得不相信这个结果,只叫吏部再择人去云州。
然而一连提拔了三人,却都没有好结果,一人被乱民公然打死,两人狼狈逃走,云州的不安让臣子们瑟瑟发抖,不敢前往了。
但这么偌大一个云州也不能不叫人去管辖,朝中便有人提议叫燕地节度使赵巽代管,理由是云州和燕地本就相邻,前朝时候还曾为一体,是到本朝才分开。
这提议一出,丞相张颂英便站出来大大斥责了那人,只差说那燕地节度使赵巽乃狼子野心,他被赵巽收买,是一丘之貉。
可那人却并没有退缩,反而振振有词。
“我听闻赵巽之子如今在京中给皇子做伴读,若他是狼子野心之人,会不顾自己孩儿的安危?”那人说道,“何况那是赵巽的嫡子,谁家不是把嫡子捧在手心里怕化了,赵巽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把手心中的嫡子送到了陛下眼皮子底下,更说明了他是坦荡无私的。丞相一味说他狼子野心,只是对他有偏见吧?”
张颂英嗤笑道:“若燕云合为一体,赵巽便立时称王,到时候北边失了屏障,拿下京城便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易。区区一个嫡子算什么东西,死了再生个十个八个又有什么难?你切莫说什么虎毒不食子之类的胡话!还有句话你也要记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那人脸气得发红,却不知如何辩驳,只好后退了一步回到了队列中。
皇帝虞溆眉头紧皱,他看向了丞相张颂英:“那么依丞相看,云州事应当托付给谁呢?如今可还有老将可用?”
“宋廉心死前曾推举过一个年轻人,名为聂南,不如便就让那人暂领云州事。”丞相张颂英看向了皇帝,“先让那聂南领云州事,等云州事平定了,再慢慢理事。切不可让那燕地节度使插手了云州事务。”
皇帝虞溆思忖片刻,最后点了头:“那便依丞相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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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燕地的赵巽迟了几日才知道了朝堂上的这一番争吵。
他摸着胡子笑得颇为得意,他向左右道:“你们看好了,等明年开春,云州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没有宋廉心,谁还能守得住云州?”
左右道:“大人好计谋,宋廉心这一死,他们也是束手无策了。”
“只可惜那宋廉心不肯降了我。”赵巽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惋惜,“若他愿意降我,我手下有这么一员大将,这魏朝便要改了姓名。”
“还请大人徐徐图之。”左右忙上前说道,“如今时机还没到,大人不可操之过急。”
“这我自然知晓。”赵巽摆了摆手,“我只用等着魏朝里内先乱将起来,到那时候才是我们应该动手的时候呢!”
“不过还有一事。”左右又道。
“何事?”赵巽抬眼看向了他们。
“三公子还在京中。”左右道,“若真就把三公子丢在京城,到时候大人行事颇多掣肘之处啊!”
“他还不能回来。”赵巽摸着胡子思索了一会,眉头微微皱起来,“这一年京中书信也不少,依我看他不是个蠢货。”
左右一时间没有明白赵巽的意思,只交换了一个眼神,等着赵巽说下去。
“我想他应当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脱身离开。”赵巽往后靠在了椅背上,“若连时机都选不好,那也不必回来了,便就送给魏朝吧!”
这话一出,左右不敢接话了,只剩下了眼神相互乱飞。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赵巽把话头丢开了,只又看向了左右,“我们燕地今年收成不错,虽然朝廷说要加税,但我们不能给百姓负担,去传我的意思,今年再减三成税。”
“那要如何应付朝廷?”左右忙问。
“这还糊弄不过去,收成不好罢了,他们左右不会亲自过来看。”赵巽无所谓道。
左右忙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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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冬天一年比一年冷了。
大河封冻断流,大江两岸下了比往年深的雪,然后结成了厚厚的冰。
如此一来运河便难以通行了。
漕运受阻,各地往京城运送的货物便不得不改走陆路。
可陆路也难行,比较往年送到京城的粮食货物,今年贵了不止一倍,也少了不止一半。
京城中一时间物价飞涨起来,甚至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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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嵘之是在勤安宫中连着吃了三天酱白菜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宫里没吃的了?为什么天天吃这个?”虞嵘之如今和赵离更亲近了一些,两人常常在一起吃饭,他看了一眼赵离的份例菜,也是酱白菜和酱萝卜。
“听说今年外面什么都涨价,雪太大了,皇庄上的东西还没运过来。”赵离说,“我问过御膳房了,说是再等两天北边的野味送来,就有肉了。”
“然后就要连着吃腌肉了吗……”虞嵘之幽幽道,“往年还有些新鲜菜可以吃呢!”
“那也得等皇庄运来。”赵离催着虞嵘之吃饭,“殿下快吃吧!要不冷了更吃不下了。若是不喜欢这些,晚上让御膳房炖些银耳红枣之类甜的。”
“好吧……”虞嵘之低头吃了两口米饭,又往外看了一眼,接着好奇看向了赵离,“今年过年你会回家吗?”
“应当不会回去。”赵离语气平常,“这么大雪,据说燕地也欠收,我回去可能要挨饿了。”
“那还是留在京城好,至少皇宫里面不至于饿着。”虞嵘之笑了一声,他看着赵离,声音压低了许多,“我觉得你比张南清更像我哥哥。”
这话听得赵离一时间愣住,他慢了一拍才感觉到心头溢出的一丝难以察觉的欢喜,他没有细究这份欢喜到底因何而来,只是坦然接受了。
“我也觉得你像我弟弟。”他轻声说,“或者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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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乙亥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