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室两厅 第16章 爱你口难开

尤任想借教余文渊煎蛋饼把余文渊从屋子里喊出来，可他的妄想落了空，就像余文渊没得到他想要听到的话一样，尤任也没听到他想听的话。那时他敲响余文渊的房门，只听到余文渊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怎么了”，第二句是“不了吧”。而实际上尤任说的更少，如果一开始尤任表达“现在有空么”的敲门声不算在内的话，尤任就只说了一句话，在余文渊问了“怎么了”之后，他说：“还要学鸡蛋灌饼么？”

“不了吧。”

余文渊回了这话，带着持久未消的愤懑和压抑说了这句话。

尤任当然能听出来余文渊这句话带着脾气，任何人都能听出来，所以他没有再说话，在门口静站了十秒左右，然后回了自己的屋。

没有得到想要回应的人除了尤任和余文渊之外还有一个井熠，相比于前面大多时候都相处和睦的两人，想用热脸疯狂贴冷屁股的井熠似乎是在自讨苦吃。可他对“苦”太感兴趣了，不仅在闲暇的时候翻了好几遍“苦”的社交空间，还动用了自己抽丝剥茧的耐心和明察秋毫天分掌握了“苦”被录用的公司地址。他那时借换零钱把余文渊叫进屋里，本是想向余文渊确定一些信息，他自己也没想到逗着逗着自己就挨了揍，他的下巴被余文渊的拳头打出了一个青红色的肿块，稍微改变了点他原本平滑的下颌线，窄窄的下巴看起来变宽了点，所幸他的五官更突出更夺目，所以不熟悉他的人应该发现不了这个问题，晚上的演出也受不了太大影响。

当井熠想到晚上的演出不会受影响时，头脑活跃的他就紧接着想到了一个约瞿桓聿见面的方法，他给瞿桓聿发了条“Xanadu酒吧，九点来请你喝酒”，然后……其实他已经猜到了瞿桓聿不会很快回他信息，所以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却时时刻刻都期待着对方能早点回他一个消息。

然后他就躺在床上和一个名叫Ash的人打了电话，Ash是和光乐队的队长兼鼓手，Glisten这个名字就是Ash给井熠起的，他们是在直播平台上认识的。那时和光的主唱因为私人原因离开了乐队，紧接着Ash就发现了井熠，而井熠恰巧又感兴趣，于是一拍即合，井熠成了Glisten-J。酒吧的工作也是Ash接的，借着井熠的形象和实力，和光乐队也算是在圈里站稳了脚跟，他们辗转了许多家酒吧，最后选了价格高、环境好的Xanadu，这个决定是一个月前做的，所以井熠才搬到了尚品鸿门的三室两厅里——尤任的这间房子不仅离酒吧近，而且便宜，那么好的地段只要1500元一个月。

没错，井熠的确比余文渊一个月多掏500元，一是井熠那屋确实更大一些，二是......那时尤任以为自己的房子不好租出去，当第一个房客（余文渊）来问能否一月一交时，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房子就那么顺利地租了出去，所以他提高了价格，只是临时起意，却没想到改完价格的两个小时后，又有人咨询了，而且还直接交了定金。这个交了定金并且之后又一次性结清了六个月款项的人就是井熠，一万块钱对井熠来说不算什么，尤其是考虑到一万块钱能在好地段住上半年后，他更不觉得算什么了。如果提前告诉井熠他会在这个三室两厅里遇到和他仿若天作之合的另一个人的话，没准儿掏两万他都愿意。

晚上七点过后，余文渊还待在屋里没一点动静，锲而不舍的尤任又去敲门了，他想和余文渊一起到外面吃顿晚饭，这次尤任成功了，满眼幽怨的余文渊随他出了门。他们一起去了附近的小馆子，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交流。尤任试着提了几个话题，但都被没兴致的余文渊打入了冷宫。余文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往饭馆去的路上，他没看尤任一眼，直到到达目的地，他坐在了尤任对面的位置上时，才不得不和尤任对视了。

但他的眼神是虚的，他觉得尤任的眼神能看穿他，只要他们一对视，他的心就会被射穿。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没去想这种感觉应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能想到的只有躲避目光，隐藏心里的异样。

收了井熠小一万块的房东尤任又请了客，余文渊心里过意不去，向尤任要了社交账号，他问得诚恳，本以为会吃碗闭门羹，结果尤任二话不说就和他加了好友，之后还说不用还钱，下次请客喝牛奶就行。

尤任真的对余文渊很好，余文渊感受到了，这种好和朋友之间的好不一样，余文渊也感受到了，所以他心里才会更别扭，他不想再喜欢任何人了，也不想被任何人的喜欢困扰了，可这种事他控制不住，就像控制不住自己愚蠢的神经流一样，他没办法不往奇怪的方向想。

“喜欢……不，那不是喜欢……不喜欢……不喜欢……”闷着头吃饭的余文渊就在想这些，那样的他没机会注意到对面时不时看他一眼的尤任，准确来说是他没敢去注意，如果他真的发现尤任在看他的话，可能连饭都吃不下了。

吃完饭后，尤任提议到商务区中心的湖边散步，余文渊答应了，因为他没有什么理由不应邀，朋友之间，一起吃饭散步不应该有什么。可这两个朋友的心里都不够透彻，就像隔了一层透明的板子，两人在板子的左右应和着对方的语言动作，谁也不敢向板子的那一边抓一把。

“你未来有什么打算么？”余文渊突然问起尤任，那时他们两个正在湖边散步，天已经黑了，灯光照在岸边的树上，也照在同样在岸边信步的游人身上。

“没什么打算……我可能……”尤任不知怎么把话说完。

那时想了太多的余文渊已经很累了，他心里淡然，就是想和尤任随便聊聊未来。

“人不能像蝼蚁一样活，要么就像蝼蚁一样钻土吃泥，舔别人吃剩的糖果，人做不到，你要找一份正经工作，干下去，人应该活得有价值。”

“嗯。”

“先活下去，再说其他的。”余文渊就像是在对自己说。也许他就是在对自己说，也许他把尤任当成了自己，因为他很少在别人面前展露这样的疲态，但在尤任面前他这样做了，而且心里没有一点戒备感。尤任不会否定他，也没有觉得余文渊在发无用的牢骚，他只会觉得余文渊太辛苦了，他还会觉得余文渊太努力了，他不想让余文渊这么累。

“你想过结婚么？未来和你最爱的那个人……”余文渊的思绪又跳到了这里，“哈哈”，他自己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继续说“我之前还以为你喜欢男人……喜欢男人是什么感觉？”

“.……”尤任没料到余文渊会突然问上这么一句，不过他的应急反应勉强让自己满意，他说：“那是井熠在开玩笑，你别想多了，我并不喜欢他。”

“啊…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错怪你了！”余文渊乐了，他乐自己好傻，居然被一个把戏折磨了这么久，原来他和尤任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过度解读。

“我没想过结婚，有一个朋友就够了。”尤任说。

“还说你没想过，这肯定是想了之后得出的结论啊。”余文渊钻进了理解的牛角尖，尤任也不想过多解释，就任由余文渊自作聪明。

“我刚刚才想到，可能是我的水平不行，我想不到结婚是个什么概念，哈哈哈，我想不出哪个女孩子能看上我，愿陪我走一辈子。”

“嗯，会有的。”

“只有一个朋友肯定不行啊，你那个朋友也会结婚有家庭，你这样早晚会被丢进养老院里孤独终老。”

“那的确是早晚的事儿。”

“尤任，你有爱过谁么？从初中开始…或者高中…那些算不上爱的话，那大学呢？你这样的肯定没少被人追求吧。”

“嗯……”尤任顿了一下，接着说：“有。”

尤任说完，余文渊八卦的耳朵便竖了起来，其实他并不八卦，他只是在意尤任的回答。

可尤任似乎一直在大脑里加工话语，那话语仿佛十分精细，以至于尤任半天没往外输出成品。

“说说呀，我都和你说过，咱们也算是平等交换。”

余文渊想知道，他恨不得直接从尤任的脑子里拿出半成品。

“……大学暗恋过一个人，直到毕业都没让那人知道。”

“你还会暗恋别人？我要有你这条件每天批阅情书都能累得龙体欠安，我咋这么不信呢。”

“他是我隔壁学校的，我见到他之后，眼里就容不下其他了。”

“然后呢？”

“然后？”

“她长得漂亮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学习好么？有气质还是身材好？”

“嗯……”尤任在回想，风吹在他的脸上，黑框眼镜上反射了一点微光，他的嘴角还带上了笑意。余文渊就盯着尤任的嘴，等着嘴上能出现点除了上扬以外的动静。

“很阳光、上进，笑起来很可爱，很单纯。喜欢看书，文章写得很好。”

“你那么喜欢她，怎么没有追求她？不想和他在一起吗？”

“……没有，他不一定会喜欢我。”说到这儿时尤任看了一眼余文渊，那眼神太暧昧了，余文渊又觉得自己的心被射穿了一次。

“我是暗恋，直到毕业，他都不知道。”

“啊……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你要追呀，失败了也没什么。你看我，我不是就好好的。”

“能和他当朋友就很好。”

“哈哈哈哈！自信点啊尤任，你和女生做不了朋友的！我都快心动了。”

“？”尤任听到这话喉头咕咚一声，他眼里写着“你刚刚说什么”，看着余文渊，余文渊却记不得自己不小心说了什么话，他又重复了一遍：“绝对不可能，你和女生做不了朋友。”

“我觉得咱俩还挺聊得来的，你觉得我这个朋友怎么样？”余文渊又问。

“很好啊。”

“那你看看我能不能做你说的那一个朋友~”

尤任没回话。

“我是说……你之前说不结婚只需要一个朋友的那个朋友。”

尤任又没回话，这让余文渊有点小尴尬，但余文渊又接着谈了其他的话题，也不知他怎么就心情舒畅了，他果然不会让自己别扭太久。

那时尤任看着不一会儿就又复活的余文渊，他想到了那个六月的午后，穿着奶牛服在校园超市门口推销牛奶的男孩儿，那个男孩儿看起来有使不完的牛劲，开朗、热情，像从树阴里侧身的阳光。

他们两人聊着天转悠了许久，还路过了位于商务区中心地带的Xanadu酒吧，那时酒吧外的电子屏正在直播厅内乐队的节目。余文渊发现主唱的声音十分耳熟，便和尤任驻足在不远处聆听，他们似乎听到了井熠的声音，他唱着：

噢哦噢哦噢哦耶~

爱你在心口难开哎~

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哦~

我爱你在心口难开~

Oh, don't you know I need you so

Oh, tell me please I gotta know

Do you mean to make me cry?

Am I just another guy?

……

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

I’ll love you twice as much tomorrow~

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

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

……

歌词节选自Leo Sayer演唱版《More Than I Can Say》,中文填词人未知。明确不做商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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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爱你口难开